张阿发走了一晚上也想了一晚上,他死活想不明白,明明笃定会成功的事情,为何会屡屡出差错,最后居然被毫无反抗之力的杜和翻盘,还顺手将他的左膀右臂砍掉。
如果不是他跑得快,兼之乔三儿没松口,那么他也险些被打落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张阿发太清楚干这一行,名誉有多么重要了。
一个名声坏了的人,比如乔三儿,他以后都没法子再咸鱼翻身,这辈子都只能从事低贱的行当,只要有人敢雇佣他,那连带着雇主都会被影响到生意。
没有人雇,学不了手艺,做不了正经行当,乔三儿除了去做下九流的买卖,就只有回家种田一条活路了。
张阿发想到那些是他差一点就要面对的未来,就后背发凉。
他费尽千辛万苦从泥巴地里爬出来,裤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再也不想回到那种过年才能吃一顿干饭,平日里一天两顿稀粥的日子了。
他穷怕了。
饿过肚皮之后,即使是吃饱了饭,张阿发看到吃的也会想吃,即使口袋里有钱,看到了钱也会想拿,他像一头饿死鬼一样,贪婪的,小心翼翼的满足着自己的安全感。
一个米仓,拿走一碗米是不会有人发现的,再拿走一碗,也是原来的样子。
当他发现米仓被自己的贪吃消耗殆尽的时候,他已经没法回头了。琇書蛧
米吃光了,老鼠也跑不出去了。
那么当缸里的老鼠被发现的时候,他只有死路一条。
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张阿发不相信,他总有一种侥幸在,总觉得今日不会被发现,明日也不会被发现。
他是大师兄,即使是有怨言,弟子们谁敢置喙他的作为?
可惜,他遇到了杜和,而杜和有冰雪聪明的南风。
在南风去找江中叶的那段时间里,她先回了一次自己的屋子,从后边的窗户爬进去,很快就找到了乔三儿藏进来的一只小箱子。
一箱子的飞刀,特殊的合金料子,保证用起来的时候既好看又不会伤到人,南风一眼就认出来了。
然后她就带着那个箱子去见了江中叶,把那个小箱子扔进了江中叶的客厅里,在众人大肆搜索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那所谓的在赃物就藏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在房间角落桌子的桌布下面,躺了一宿。
即使是南风没有处理掉那些东西,张阿发也算错了一点,就是江中叶。
作为杜中恒唯一的好兄弟,江中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杜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坏了前程。
张阿发算到了江中叶的为人,可是没有算到江中叶的感情。
人是一种奇特的感情动物,一个人可能九十九件事都依据自己的道德准则来做,最后一件事却遵循了毫无规律可循的内心选择。
江中叶与杜中恒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除了女人,没有东西不可以互换的那种关系,所以别说是张阿发栽赃的一个贪墨,就算杜和犯了天大的事情,江中叶也会保杜和。
更何况江中叶心里清楚,杜和的身家,根本不是一个连魁班能抵得上的。
千算万算,自诩算无遗策的张阿发失败了,也就失去了曾经唾手可得,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机会。
江中叶已经看清了张阿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张阿发面对的就是杜和明面上的针对和江中叶水面下的暗流了。
在杜和看来,这一场,张阿发的胜负只在翻覆之间,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但是张阿发自己看来,他已经度过了这次危机,或者说,马上就要度过了。
在带队出发的时候,张阿发一直阴沉的眼神终于闪过了一丝波动。
那是在杜和经过张阿发的时候。
杜和本来没有想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给张阿发难堪,毕竟那样没有什么用,还会让张阿发落得一个被师弟欺负的可怜形象。
不过张阿发显然和杜和想的不一样,他十分需要这个机会,来给自己扫清最后的尾巴。
“阿和,我头痛,你去给我开一副药来吃。”
张阿发捂着脑袋,一幅痛苦难当的样子,低声跟杜和说道。
杜和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大家都知道咱们二人是个什么关系了,大师兄叫我去给你开药,不怕被我毒死么?”
没有学着张阿发那样粉饰太平,杜和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毫不留情的打了张阿发的脸面。
张阿发似乎有些错愕,不敢相信杜和就这样生硬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按照张阿发的想法,杜和应该先虚伪的答应下来,然后无论杜和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给他买药,张阿发都有办法来发落。
但是他就是没想到杜和会直接撕破脸,更加关键的是,杜和可以这样痛快,张阿发却不能。
杜和是新入门的小师弟嘛,年轻气盛,不计后果的后生仔一个,张阿发则是有威望的大师兄,怎么可以跟小师弟一般计较?
张阿发如同吃了个苍蝇,难受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不顾脸面的往地上栽倒下去,口中还嚷嚷着:“唔唔,胸口痛……唔,阿和,你……算了,不怪你……”之类模棱两可的泼脏水的话。
杜和依旧站着没动,歪头看了看张阿发,杜和四下环顾,朝着角落里的十三师兄招呼了一下:“师兄,大师兄倒地了,你跟大师兄亲近,快看看大师兄是不是什么顽疾复发了,有备着的药物么,看着怎么都说胡话了?”
老十三憋了一阵子才压下了当场骂起来的想法,跑过来将张阿发扶了起来,嘴里嚎了一嗓子:“大师兄,您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着啊?”
杜和横了老十三一眼。
跟着张阿发,好的没学,泼脏水的泼妇本事倒是门清了。
张阿发是真的被杜和气的一口气上不来,痰堵住了胸口,又非要硬撑着装上不来气不好好呼吸,真个就脸色发青,翻起了白眼来,把老十三闹得敬佩不已,演戏能演到这个地步的,吾辈楷模!
又是拍胸口,又是顺气的,好不容易张阿发才顺过了这口气,咳嗽了半天,艰难的说:“罢了,既然阿和觉得师兄不堪驱使,今日这班子,我就不管了,好好养养身体去,阿和能者多劳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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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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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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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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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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