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反而是愤怒:“你又来做什么?”
赵轻竹跪在地上,双手置于前方给她磕了一个头,这一动作许是牵扯到了伤口,她的嘴唇变得苍白:“听闻刘庄主举办比武大会,以这四神飘渺赋图作引,实则是为长子刘熙挑选妻主。我与熙儿情投意合,也得了第一,还请刘庄主履行诺言。”
谁知刘月闻言一声冷笑:“我刘某人从未说过拿了第一就能娶我家熙儿,你也不配这么叫他。”
今日看比武的人还未完全散去,听得此处有吵闹声,慢慢也聚了过来。
按在地上的指节变得没有血色,能看得出赵轻竹在暗暗用力,克制着不再言语。
方才比武她早已豁出了性命,只因听见别人说的赢了第一就能娶他。
“快走吧,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会同意的。”刘月让下人赶走围观的人,眼底一片阴翳。
“请刘庄主通融。”女子似乎不打算放弃,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你莫要不知好歹。”刘月见与她说不通,扔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命下人把大门拴上不再理睬。
顾小绵望了一眼,在缓缓关上的门缝里,那个身影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灰。
“刘庄主……外头那人好像昏死过去了。”
刘月后背一僵,手还紧紧握着拳,考虑了许久才见她放松,无奈地叹了口气,朝门口的下人说道:“把她抬到客房去,再请个大夫,别叫她死在门口了。”
过了二月,白日的天已经有回暖的趋势,弄月山庄的小树苗上已经窜出了绿芽,尤其是他们住的院子旁,夹杂在未谢的黄腊梅间煞是喜人。
“刘庄主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不同意他们成亲呢?”顾小绵被这一出闹得没了听书的兴致,嘴里不禁埋怨道。
“世上的事不是只有好坏之分。”
他看着风不羁,一脸疑惑地摇摇头,还是不懂。
“小绵,如果你娘和爹爹也不同意我娶你怎么办?”她回顾了一下自己流传在京城坊间的种种传闻,还真觉得挺危险。
“不会,我爹爹喜欢你。”
风不羁抿起嘴角憋笑,觉得此时的他宛如一只慢慢被拐到羊圈的小绵羊,不用套绳子的那种。
……
过了一夜,赵轻竹的精神已经恢复得不错,只是剑伤还需要继续裹着白色的细布,刘月吩咐了两个下人算着时间给她更换。
狭小的客房里萦绕着淡淡的药味,她动了动手指,牵动着伤口隐隐作痛。
“吱呀——”房门被推开,下人抬头见到来人后便告了退。
刘月见她睁了眼,便独自坐在了桌旁开了口:“等你伤好了就走吧。”
赵轻竹忍着痛坐起身,刚欲下地却被她拦住。
“没用的,你跟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虽不是出身名人世家,但我会待他好的。”
刘月摇了摇头:“我非一定要他嫁个家事显赫的人。”她走上前扯开赵轻竹的上衣,露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疤,“你是做什么的想必不用我多说,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若是哪天你死了叫熙儿一个弱男子怎么办。”
赵轻竹撑在床角的手不住地收紧,瞳孔有些涣散,她忽然觉得自己确实不配,不配将刘熙拉入每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抱歉,是我鲁莽了。”
“你我都是江湖上的人,本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可我是他娘,我没法看着他跟你受苦。”
她无言,强撑着扣上扣子,从木架上拿下外衣披在身外,对着刘月作了个揖:“请刘庄主给我一个月的期限,我想给他一个交代。”
嫁娶不是儿戏,身边若多了一个人,便要多担一份责任。
“先告辞了。”赵轻竹有些恍惚,心中暗暗做了决定,走出去的步伐也变得平稳许多。
刘月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一口劲泄了下来,坐在凳子上喝了口茶才勉强缓住。
只是这一走,却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傍晚主家的院子处闹得厉害,风不羁与乔苍浅正无聊下着棋,忽然听到外头有摔东西的声音,扰得陆亦安心神不宁的。
“你在这儿陪着吧,我出去瞧瞧。”风不羁重重落下最后一子,“反正你也输了。”
“我也去。”顾小绵撑着脑袋看她们下了快一个时辰,早就昏昏欲睡,只觉得眼皮子打架。
到那儿的时候,刘熙已经冲到了门外,头发比上次更零乱,面上已经哭成了泪人。ωωω.χΙυΜЬ.Cǒm
刘璃正在地上跪着,低着头也跟着抽泣:“娘,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你就是管不住你那张嘴!”刘月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他狠狠骂道。
“娘,你不让他告诉我,是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刘熙已经全然顾不上形象,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那人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刘月冲到它跟前,颤抖着扬起手,却迟迟也没舍得打下去,“她是帮冥欲阁做事的!说不定哪天命就丢了!你要嫁给这种人以后做一辈子鳏夫吗?”
“冥欲阁……”刘熙喃喃地念着,怪不得那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怪不得她总是神出鬼没的,隔三差五就不见人影。
可是那人对自己明明那么温柔,完全不像在那种地方做刺客的人……
“娘也是为你好!这种人手里刀尖全是血,你万万嫁不得!”刘月挥了挥手,“给我将他抓回去,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这个院子。”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刘璃。
刘璃感受到她的眼神不禁瑟缩了一下:“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拿鞭子来。”刘月以往最疼他,可今日言语中竟没带着一丝感情。
鞭子在空中飞舞,打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发出可怖的声响,风不羁捂住顾小绵的眼睛,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要看。”
平日里最爱嚷嚷的人此时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紧咬着牙不敢哭出声,肩膀一抽一抽的。
才刚过十鞭,刘璃晃了晃,一头栽倒了下去,刘月的眼里闪过心疼,众人这才敢上前,慌慌张张地将他扶起来赶紧带回了院子。
当晚顾小绵就做了噩梦,他从小除了下人家中就只有爹爹和娘亲,两人都很和睦,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惊醒之后他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忽然觉得心跳的厉害,连忙摸索着将灯点上。
风不羁本就睡得浅,隔壁屋子一亮她便醒了,原以为是陆亦安夜间起身,抬首却发现光是从顾小绵的屋子照过来的。
“怎么不睡?”
熟悉的嗓音传来,因着刚睡醒的缘故还带着一丝暗哑,顾小绵抬头,忽然就有了心安的感觉。
“睡不着。”
“因为白天的事?”
顾小绵点了点头,觉得在她面前也没什么难为情的:“那个刘璃会被打死吗?”
“不会的,那毕竟是他娘。”
“可是他今天被打了好几鞭,皮都绽开了。”虽然他没看到经过,可听着那声音,再见他被下人抬走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发怵。
“别想了,先睡吧,睡醒了就忘了。”风不羁摸了摸他的脑袋。
“风不羁,我睡不着。”
他嘟着嘴,说的话在风不羁耳朵里听着似乎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
“那我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领他到床上乖乖躺着,掖好被子,她就坐在了床边。
又闻到女子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气,顾小绵只觉得眼皮很沉,缓缓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女子似乎将他伸出来的手握住,只觉得手心暖烘烘的。
“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吧。”
“啊?”顾小绵没听清她说什么,迷迷糊糊地问道。
风不羁将蜡烛吹熄,他巴掌大的小脸浸在月华里,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
……
翌日,弄月山庄的两位嫡出公子都被关了禁足。
“不羁姐姐……”
刘璃病了,昏迷着的时候嘴里却不停地叫着风不羁的名字,手里还胡乱地在空气中抓着。
“你做什么打这么重,璃儿都烧成了这样。”刘氏坐在床边,看着他这模样不停用帕子抹着眼泪。
“他这从小爱告状的性子还不是你宠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看他是一点也不明白。”
“他还小,没到懂事的时候。”
“从五岁开始你就这么说,真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刘月虽心疼,但对刘氏也有些责怪。
“我这两个儿都命苦,熙儿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也不肯吃。”刘氏一想到关着的那个,顿时眼泪又涌了上来。
“他不吃便不吃,饿死了自然会吃。”刘月一听也来了火气,经昨日这么一闹,保白薇也觉尴尬,连夜收拾好了就同她道了别,随着药宗一行人离开了仓州。
她是真觉得两人般配,可刘熙死活不开窍,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不羁姐姐,背上痛……”刘璃的声音带着哭腔,扔开刘氏的手,在被子外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不如去请风小姐过来看看吧,璃儿一直在唤她的名字。”
刘月点了点头:“我亲自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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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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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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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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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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