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山。
此处为九洲最高峰,从山顶下望,山峦层叠起伏,每一道都似巨龙在树海间挪跃翻腾。
一座黑色墓碑在苍翠草木间半隐半现,碑上红字如沁血,断骨抓挠般铭刻着五个大字——
一念元君墓。
“十万年前,你欠下三十万块上品灵石,都是我帮你还的。”
雨落声声,有人执伞拾级而上,面目被雨雾遮掩。
他停在墓碑前,长袖半覆的指尖滢滢如玉,带着几分不真实的透明质感。
“按每年4.2%的利率,应还我十一亿两千六百万块上品灵石。”
他的指尖温温柔柔戳在墓碑上,仿佛正给心爱的女子点上一枚朱砂。
随后深情开口:“别他妈睡了,快起来打工还债!”
“轰”地一声巨响,墓碑在他指下四分五裂,地面裂开,墓底没有棺椁,没有遗骸,只有一个布满裂纹的酒壶。
“吾将静待元君归位,并偿还十万年前的那笔账。”
说完,他捡起那酒壶,又往坑里扔了什么东西,随即像一缕青烟般,瞬间消散在茫茫天地间。
此人一离开,仿佛也把漫天细雨带走。几分钟后天色渐亮,一辆车身上写着“仙客旅游团”的灵动力巴士停在山顶,游客鱼贯而出。
最先下车的人手举三角旗,引领游客穿过被雨打湿的层叠绿意。
“各位道友,前方即将到达一念元君的衣冠冢。”
“从前的天一山顶,有一座建木所筑的天梯供修士飞升。十万年前,天梯被一位修士斩断。”
“这位修士便是——”
话音未落,绕过最后一道灌木树墙,游客们同时注意到那座被炸了个底朝天的英雄冢。
坑底空空荡荡,只留一张怨气四溢的血书——
【还我血汗钱!!!】
“这、这是怎么回事?”
导游面皮一抖,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喂仙警局吗?我要报案,元君墓被炸啦——”
游客们面面相觑,纷纷掏出手机,拍照上传。
消息迅速在网络上扩散,#元君墓被炸#、#墓地修缮#、#今天抓到炸墓犯了吗#等词条短时间内被顶上热搜。
与此同时,某处大峡谷突发地动,这场大地的震怒爆发得毫无预兆,并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在地底蔓延。
漆黑深谷之下,有沉眠者被地动山摇唤醒,缓缓睁开双眸。
·
尔雅正在做梦。
大多数人的梦是天马行空,毫无逻辑可言,而她的梦,却是对自己过往的复盘。
她的一生,宠辱跌宕,起起落落,死时亦不负英名。
一念元君,出身中洲王族,十二岁拜师入道,七百年成就大乘。
十万年前,上界入侵九洲,她带领众修士抵御外敌,放弃飞升的机会,为护佑九洲苍生砍断建木天梯,以身殉道。
这份功绩如果写成传记,能养活百八十个出版社,但尔雅只觉得疲惫。
斩断天梯时,她受了七十三道雷火劫,被劈得神魂俱散。
按理说她早该凉得透透了,不知为何却听到了声音。
“倒数第二排靠窗的考生,别睡了。”
……谁在说话?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各位考生检查答题卡上的姓名和准考证号。”
安静……再吵就剁了喂鱼……
就如“尔雅”一词的含义,她大半生习惯于披上温润端和的伪饰,此刻半梦半醒,陡然被人扰了清静,倒是有几分戾气不受控制,少见的冒出心头。
“一念元君……”
听到这个熟悉的呼唤,她骤然一惊,睁开眼睛。
仿佛一瞬间,她的灵魂被一双无形之手推入纷乱世间。
麻木的感官迅速回笼,纸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刷刷声由弱转强。
除此外,还有些别的声音。
“一念元君的论述题?这个没背啊……”
隔壁的秃头小哥抓耳挠腮,十分不甘地嘟囔:“略过,下一个……默写九洲公民的基本义务?啥来着?卧槽这么重要的送分题我怎么给忘了!”
他烦躁地摸着锃光瓦亮的脑门:“妈的,这次又要挂科吗?!”
秃头身后的独眼壮汉猛踹他凳子:“能不能安静点?你打扰到老子答题了!”
嗯?答什么题?挂什么科?
尔雅懵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懂。
她撑起胳膊,茫然地抬头望向四周,生机勃勃的鲜活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涌入眼中。
三丈方室,雪白墙壁,玻璃窗一尘不染,窗台上还摆着几盆蔫耷耷的万年青。www.xiumb.com
目光转回来,满屋子的牛鬼蛇神扎进视线里。
歪瓜裂枣的,缺胳膊少腿的,五官不像人类的,甚至还有连神智都不怎么正常的。
与窗外岁月静好相比,屋内气氛颇为古怪。
所有人坐在一张张单人桌后面,手里捏着一截细长……类似笔的东西,在白纸上奋笔疾书。
这什么鬼地方?
摆在桌面的白纸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低下头,几行字率先映入眼帘——
A1型选择题:
1、下列选项中,哪位是一念元君的道侣?()
A:凤族少族长
B:须弥海龙主
C:东洲雷云寺明见大师
D:阵法大家方怀真
尔雅怔了怔,觉得自己可能还在梦里。
毕竟她是凭实力单身的。
在年少不更事的时候,她曾攒过一次酒局,还把所有追求者叫来喝酒。
一顿酒喝完,大家拜了把子,成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大哥是尔雅,但尔雅只想做他们的爸爸。
总之很不巧,以上四个选项都在这顿酒局里。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继续看下去,也许是认错人了呢?
如今中洲的尔家宗主,是一念元君的第()代世孙?
A:233
B:2333
C:23333
D:233333
中洲尔家?她的后人?
竟然有傻瓜上赶着做孙子?
尔雅觉着好笑,目光持续下移。
3、一念元君生前共养过多少位面首?()
A:6
B:66
C:666
D:6666
尔雅:“……”
这题是哪位高人出的,有点上头哇。
她叹口气,想要问问隔壁桌,这倒霉出题人究竟是谁。
如果是她认识的,非得把这“高人”的脑壳敲烂不可。
然而不等她敲脑壳,就有人先敲了敲她的桌。
“不要东张西望,再检查一下姓名和准考证号。”
顺着敲桌的手望去,是一名背着剑的年轻修士。
利落短发,剑眉星目,眸光漆黑锐利,给人极强的压迫感。骨龄不超过百岁,金丹大圆满修为,在这个年纪段还算看得过去。
他脖子上挂了张名牌,横着三字“监考官”,竖着还是三个字——“晏揽洲”。
名儿是好听的,人怪好看的,气质也棒棒的,挺拔悍利中还有那么一股子独钓寒江雪的孤寒。
唯独服饰丑的惹眼,上衫短了一大截不说,裤腿还挽着好几折。
最难让她忍受的,是那条不知什么布料裁剪而成的蓝色裤子上破了几个窟窿,四楞八翘的细碎线头让深山里的“寒江雪”,瞬间变成屋檐下的冰溜子。
时尚的破洞牛仔裤,以尔雅老掉牙的审美来看,寒酸又邋遢。
她不忍直视地抬眸看向晏揽洲,刚略带怜悯地说了句“小友”,就被人打断——
“动手!!!”
隔壁秃头忽然把笔一摔,厉声喝道。
考场内情形急转而下,动乱突生,考生们以摔笔为令,共同攻向监考官。
突然遭遇攻击的那刻,晏揽洲习惯性手伸向剑柄,握住剑的一刹那,动作顿了顿,又松开。
这间考场的考生是最菜的一茬,承受不住他的剑气。对付一群菜逼,还需要拔老婆……不是,拔剑吗?
算了算一大笔保养费,晏揽洲近乎温柔地瞥了眼自己的爱剑,随后拎起讲台上的教鞭,面无表情地迎上攻击。
老婆很贵,菜逼不配。
早在接下监考任务之前,门派师兄弟和仙警局的同事们就提醒过晏揽洲:“这届考生不好带。”
原因在于考生们的出身——他们是罪人谷遗民。
罪人谷位于中南两洲交界处,顾名思义,这里曾经被用来囚禁镇压穷凶极恶的邪修。
时光荏苒,当年在押的犯人阳寿已尽,如今还能喘气儿的,多是他们在谷内繁衍的子孙后代。
半年前,元君墓被炸,罪人谷一带紧跟着突发地震,法阵松动,不小心让几个遗民跑了出来,在外界闹出不少乱子。
于是主管九洲社会治安的仙警局连夜封锁峡谷一带,配合仙工局那群基建狂魔,在三个小时之内建好一座罪人谷仙校。
接着就跟抓小鸡崽似的,把谷内那群没经历过社会主义毒打的潜在犯罪分子通通扔进学校进行改造,改造通过才能拿到身份证和户口本,没有这两样,这群遗民将在人类社会寸步难行。
然而环境铸造性格,遗民们野性难驯不服管教,眼看考试屡次不过,自由无望,在考场上攻击监考官的大有人在。
就像现在。
一时间红的蓝的绿的黄的各色法术满天飞,三丈方室变成斗法大会,都不够一群人发挥。
尔雅看了半天热闹,最后被殃及池鱼,火星把她的卷子撩着了。
“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敢打断我说话了。”
尔雅小声嘟囔了一句,却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捏了个扑火的法诀。
三秒钟后,无事发生。
她的手停在半空,有点尴尬。
尔雅挑了下眉,眼眸里微微透出几分讶色,再用神识进行内视,才发现自己这具身体里竟然一丝灵气也没有,竟像未曾入道的凡人。
没有脱凡,识海却正常……这种状况尔雅第一次遇到。
她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审视周围。
穿着破洞裤的监考官踩着玄妙飘忽的步法,用教鞭把违反记录的考生一个个抽成小陀螺。
效率太低了。
她漫不经心地评价道,移开目光。
前桌考生是个胆小的树精,没参与乱斗,此时正窝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之所以一眼认出树精,是因为他的手指化形不太成功,还保留着树枝的原貌。
她走过去,指节叩了叩桌子:“小友叫什么名字?”
小树精猛地抬起头,干净纯澈的浅碧色眼眸,湖水般映出面前少女的摄人风华。
雪肤红唇,丹衣墨发,似一缕凤火燃在腊梅枝头。
顾盼之间,他看进那双蕴着几分笑意、却依旧静若明渊的黑眸,一时间仿佛被甘霖淋湿浸透,内心深处竟不由自主生出淡淡的舒适和欣喜。
“押……押梧。”
小树精忘记了惧怕,磕磕巴巴地说道。
“押梧小友,借你灵气一用。”
尔雅把手搭在树精的肩膀上,须臾间,押梧觉察到自己的灵气被抽条一半。
挟裹着灵气,尔雅一掌拍向桌面。
“轰”地一声巨响,考场炸了,除了窗台那几盆蔫不拉耷的花草,屋内桌椅黑板玻璃窗,全部化为粉末。
一掌出,四方静。
到处乱丢的法术也齐刷刷哑火,烟尘散尽,所有人被尔雅刚刚爆发的恐怖灵压吓到,一脸惊惧地看向她。
他们毫不怀疑,以那灵压的威力,要不是这红裙少女控制力惊人,屋里的全部活物都得跟着一起被炸上天。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尔雅回身一笑,指着晏揽洲的破洞牛仔裤,不紧不慢道:“这位小友,你裤子破了。”
众人:“……”
一言不合炸考场,就是为了考官的破洞裤?
这得是强迫症晚期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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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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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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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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