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天是黑的,阴沉的压在人心头,让人挣脱不开摆脱不了。
那天下午罗向夏从学校回来写完了作业就待在客厅看电视,天逐渐黑了,家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电视机里热热闹闹,屋里却冷冷清清的吓人。厨房是黑漆漆的,房间是黑漆漆的,窗外也是黑漆漆的,无处不在的黑暗像是掩藏着什么可怖的危险。
罗向夏疑神疑鬼,就将屋里的灯全打开了,她缩在沙发上,孤零零的一个人,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醒过来罗老六已经回来了。
罗老六的目光很奇怪,看得罗向夏心里发毛。
更奇怪的是罗向夏发现自己光溜溜的……
罗向夏从梦里惊醒,睁开眼只看得见一片黑暗,不知怎么回事她嗓子莫名哑了,努力了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
“方骞……方骞……”
罗向夏的声音小得可怜,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罗向夏头痛得厉害,心里更加害怕。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总容易产生一种仿佛被世界抛弃了的愁绪。
不过,总有些人可以迅速慰藉心底的创伤。
“夏夏?”
罗向夏听见了方骞带着睡意的声音。
“夏夏,你怎么了?”
罗向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方骞,她感到方骞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夏夏,醒醒你发高烧了。”
直到被方骞从床上抱起来,罗向夏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没醒来。她的头脑倒是蛮清醒,只是睁不开眼,有点像是遇见了鬼压床。
方骞的声音喋喋不休,罗向夏窝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感觉像是小时候被陆明茗抱在怀里,不过罗向夏已经不是小孩子很久了,所以唯一能理所当然享受的怀抱也只剩下了方骞一个。
“夏夏,别哭了……我们这就去医院,别害怕……”ωωω.χΙυΜЬ.Cǒm
深更半夜哭得泪流满面显然不是罗向夏的本意,她的体质有些奇怪,一般不生病,偶尔有些风寒感冒也不爱吃药,几天就自愈了。
不过总是一年两年的要发一次高烧,通常四十度以上,也说不出哪里难受,就是泪水止不住的流。
被送到医院吊上了吊瓶,罗向夏终于真正清醒了。
方骞让她躺在怀里给她喂了一点热水。
“难受吗?”
“废话,你试试。”
面对罗向夏的粗鲁对待方骞显然习以为常,他伸手探探罗向夏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好像没那么热了。”
罗向夏出了一身的汗,却有点发冷,更加感觉虚弱不堪。看着方骞对她体贴入微,罗向夏其实也有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点点内疚。只是她的脾气对着方骞就是收不住,谁让方骞总是予取予求从不生气呢。
“想不想吃点东西呀,已经六点多了,外面应该有卖粥的。”
罗向夏不怎么喜欢喝粥,可方骞这么一说倒勾动了她的胃口。
“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吧?”
方骞真是为这个脾气暴躁又挑剔的娇娇小姐愁坏了。
“我会找家干净的好吗?”
罗向夏还是有点不情愿。
“医院附近都是病人吃的,不会有什么传染源吧?”
方骞叹了口气:“算了,我回去煮好给你带来吧。”
“你想饿死我啊?”
罗向夏皱眉头,其实她倒没有那么难伺候,只是心里烦闷,特别不想方骞离开太久让她一个人待在医院。只是好好说话显然会要了罗向夏的老命,即使是请求她也能用最刺人的语句说出来。
方骞没能领会到罗向夏的言外之意,他只是干巴巴的笑了笑。
“那我尽快赶回来。”
方骞走了,独留下罗向夏一个人在医院的病床上憋气,名字又长又拗口的液体冷得可以,输入身体里好像连血管都冻得收缩了。刚才方骞一直帮她捂着手罗向夏还没发现,等方骞一走她才发觉。
医院离两人的家倒是不太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只是一来一回还要做饭,怎么也要一个多小时了。
这个时间医院还很安静,罗向夏独自一人占据了一个病房,她难得孤身一人,又因为高烧精神不济连拿起手机打发时间的心情也没有。窗外的野麻雀音调清脆,宣誓着清晨的来临,罗向夏竟然难得的思索起自己的一生来。
人是害怕孤独的生物,可却不能总是处在吵吵嚷嚷人声鼎沸的热闹中,若不常常独处,就会失察于本心。
罗向夏的思绪纷乱,一时想到自己小时候,后悔没趁罗老六还活着时好好折磨折磨他,一时又想起方骞小时候,不知道自己和他谁更可怜。
或许还是方骞更惨,罗老六固然令人作呕,却有贼心没贼胆。有很长一段时间罗向夏其实根本不记得梦里那件事情,是一次极其偶然又平常的时机才突然回想起来。
书上说,大脑受到重大刺激时可能会选择暂时的遗忘,等感到能承受时才会解封那段记忆。
罗向夏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这样,她原来也曾经爱罗老六,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这一点点孩子对父亲天然的爱意都被残酷的击碎,让罗向夏多年都不敢记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成年后的罗向夏摒弃了过去懦弱的自己,所以要加倍的报复。她喜欢看着罗老六对她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甚至下跪磕头挨她巴掌。
为此方骞跟她闹过好几次不愉快,他总是说让罗向夏放下,不要再见罗老六也不要再折磨自己。
罗向夏只是嗤之以鼻,她是真的搞不清楚方骞的脑回路。难道非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才叫放下吗?
不过恨意的确会让人不知不觉被腐蚀扭曲,罗老六死得这样痛快,一时倒让罗向夏又失落又隐隐松了口气。
“死得好……死得好啊……”
罗向夏感慨两声,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方骞怎么还没回来?”
罗向夏拿起手机一看,才过一个小时,方骞估计还没出门呢,她失望的放下手机时突然瞄到了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还没来得及想点什么,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向夏,你不在家吗?”
“你去我家了?!”
“……我在你家楼下。”
“你有病是不是……”罗向夏猛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你怕什么?”
“方徽远你别得寸进尺!”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
“向夏,对不起,我没其他意思……对了金诺昨天给我回消息了,说和我们两家的合作还要再谈谈……”
“这些事改天再说吧,”罗向夏烦躁的皱起眉头,“我在医院呢。”
“你生病了,要紧吗?”
方徽远的语气紧张,听起来不像作伪,可惜罗向夏现在没那个心情去怜香惜玉、暧昧调情。
“你快走吧,我不在家。”
“……方骞没陪着你吗?”
“管你什么事啊?”
“向夏……我只是以为……我们的关系和别人不同……”
罗向夏真感觉自己像一个始乱终弃的花心大萝卜,虽然实际上也差不多,可受害者的对象好像被搞反了。
“拜托,你有什么好矫情的,我结婚了你今天才知道啊?”
“可你说过会离婚的?”
“随便说说你也信,我还说要收购集客呢,你怎么不当真?”
“向夏,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昏了头才和你不清不楚。”
“向夏……是方骞跟你说什么了吗?”
罗向夏一时沉默下来。
对啊,她都和方徽远出双入对了,方骞却从没说过什么。
“对不起向夏,让你这么难做。”
罗向夏皱皱眉头,到底没说出太绝情的话。
“好了,不要再让我心烦了,方骞在家呢,你快走吧。”
电话刚刚挂断,罗向夏抬头就看见了方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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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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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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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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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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