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拥有不值一提的过去和坎坷不平的童年,方骞和罗向夏却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方骞的过去充满了太多遗憾和苦痛,但成年之后的他却仿佛拥有把痛苦迅速抹平的能力,竟然成为了一个老老实实的好人。
‘老实人’和‘你是一个好人’有时候并不是什么褒义词,这两种词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难免让人有点看不起。
善良温和固然是很好的品质,但一味退让并不会让人感激涕零,毫无锋芒也只会让人看低。要用故意为之的善良来换取好意显然是难以成功的,方骞用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在罗向夏心中,方骞是永远不懂这个道理的,因为他好像永远也不会反抗。
方骞已经二十九岁了,还差几个月就到而立之年,不过因为长相清秀倒显得有些稚气。
罗向夏讨厌他的这种稚气,软弱而没有攻击力。
二十九岁的方骞有很多佩服的人或事,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佩服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要是小时候的自己有这样的勇气,说不定日子会好过很多呢。
方骞站在阳台上,看这个灯火繁荣的城市,看车流来来往往,看夜风吹动树影摇曳。
这种时候,仿佛应该配上一支忧愁的香烟气氛才算恰到好处。但方骞不会抽烟,所以只能倍加寂寞。
有时候因为一些事,人总会生出很多感触来。
方骞想找个人倾诉,但合适的人实在很少。他没什么朋友,这好像是现代社会每个成年人共同的通病。或许曾经有过一两知己好友志同道合,但也匆匆走散迅速消失在时光中。
梅圆是个很适合倾诉的人,她看什么都很通透,也会认真对待别人的情绪和抱怨。
但是方骞不想,他想念罗向夏,他想跟她说话,想告诉她他的感触和想法,但是罗向夏就是不回来。
方骞手腕上的表时针从八一直走到一,身后才终于传来一声开门的响声。
“方骞……”
罗向夏喝多了,把鞋子甩到了沙发上,一进门就烦躁的叫着方骞的名字。
“方先生,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方骞愣了一下,看着有些尴尬的方徽远。
“你在干嘛啊?”罗向夏醉眼朦胧的看了方骞一眼。
“夏夏,”方骞赶紧上前接住要往地下栽的罗向夏,“怎么喝酒了?”
“狗东西,”罗向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边开始骂骂咧咧,“谈事就谈事非要喝酒,喝喝喝喝……我看那种人酒都倒灌到脑子里了。”
送罗向夏回来的方徽远笑了笑:“今天罗总签了一个大项目,我们正好遇见就送罗总回来了。”
方骞心里怪不是滋味,他不想显得太小气但就是忍不住故意忽视了方徽远反而低头去问怀里的罗向夏。
“夏夏,林小姐呢?”
“罗总的助理也喝了不少,”方徽远说,“同事们已经送她回去了。”
“……”
虽然这么想有点小肚鸡肠,但方骞就是觉得这个方徽远有点不怀好意。
“夏夏?”
“别说了、别说了,”罗向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我想睡觉……”
“真对不起,”方骞对方徽远说,“那我就不请你进来喝茶了。”
“没关系,”方徽远露出一个体贴大度的笑容,让方骞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那罗总就拜托您照顾了。”
方骞一向少和人有口角之争,不过这种时候反而莫名激发了他的潜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他也回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方徽远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也没人客气的挽留他,所以方徽远走得很利索。
方骞关上门,把罗向夏抱到沙发上。
“夏夏,你难受吗?”
“嗯……”罗向夏点点头,这种时候她难得可爱起来,因为头痛甚至忍不住撒娇,“头好痛啊……想吐……好难受……”
喝多了和吃多了的罗向夏都有点情绪化,方骞会根据她的具体表现来判断对方究竟喝了多少。
方骞抚摸着罗向夏的头发,温声软语:“家里没有解酒药,等我一会我下楼去买好吗?”
罗向夏竟然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我不吃药……我很健康啊……我不吃药……”
方骞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想笑,看来罗向夏是真的喝得不少。
“夏夏……夏夏你听我说,吃点解酒药要好受很多。”
“说了我不吃,”罗向夏蛮不讲理,话还没说完又开始哭哭啼啼,“烦死了……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讨人厌的方骞对她无可奈何:“先喝口水……那我给你熬解酒汤好不好?”
“不喝……”
罗向夏折腾了半天,在方骞的半强迫中简单的洗漱了下。
“你去哪儿?”
罗向夏抓住转身离去的方骞。
“去收拾一下残局,再给你熬点解酒汤,要不然半夜胃里会难受的。”
“说了不喝,”罗向夏说,“你上来啊,我要抱着你睡。”
方骞笑着摸摸她的头,觉得喝醉的罗向夏和小时候捡到的小野狗一样可爱。
“夏夏……”
“少废话,快点啦!”
方骞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从了这个恶霸。
罗向夏的睡姿很糟糕,方骞平躺着她就把脑袋放上来,睡了一会又觉得不舒服干脆整个人都趴在了方骞身上。
“夏夏……”
“怎么了?”罗向夏睡意朦胧的问。
“你知不知道……喝醉的人很重啊?”
罗向夏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虽然罗向夏很重,但方骞不怎么在意,他把她的头搬正以免姿势不对脖子疼。
四周又重新安静下来,方骞躺在床上出神。
“夏夏,今天发生了一件事,你还记得张晓宵吗……这个小孩子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夏夏你说,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勇敢,和你还挺像的,她还那么小,但什么都懂……当时大家都愣住了,校长都反应不过来……夏夏,你说……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学生们会变本加厉的排挤她吗,会有人嘲笑她吗,会不会骂她呢……还是,会有人和她成为朋友?”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但方骞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对三十岁的他来说,小时候被欺负被排挤虽然依旧难以释怀,但已经是现在的他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了。当时的千难万险如今看来只需要一点勇气和智慧就能化解,可是人是会长大的,三十岁的方骞面临着更加艰险的困境,和大多数成年人一样,在这种现实交织的大网中踽踽独行沉默而麻木。
人是一种活在当下的生物,但在当下往往是难以看清无力挣扎。
方骞觉得有些冷,他抱紧了怀里的罗向夏,像抱紧了独属于他的娃娃。m.xiumb.com
“夏夏,你会不会偶尔也觉得……有一点孤独?”
罗向夏的回答是一句模糊不清的骂语。
“夏夏你在说梦话吗?”
“没有……”
睡梦中的罗向夏依旧很有逻辑,她先回复了方骞的提问,然后才继续破口大骂。方骞认真听了一下,发现被她痛骂的对象从签合同的合作方到公司员工,甚至好像还有一家美容院的按摩师。
“唉……看起来你好像没有孤单的时间了……”
门铃响了起来,方骞有点惊讶,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谁,他艰难的从罗向夏的纠缠中脱身,打开房门后更惊讶的看见去而复返的方徽远。
“方……方先生?”
方徽远无奈的笑了一下:“叫我方徽远吧,我叫你方先生,你也叫我方先生总觉得有点好笑。”
是挺好笑的,不过方骞更关心方徽远的来意。
“我刚才在楼下吃了一点东西,回到车里的时候才发现罗总的东西掉了。”
方徽远递过来一根项链,上面还坠着一枚银色的女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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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梅圆的表情夸张得有点做作,她挤眉弄眼,“你老婆的项链在他车上,这不合常理啊,项链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取下来。”
“你别胡说好不好,”方骞从厨房往外端菜,“等会夏夏回来听见你就惨了。”
梅圆切了一声:“我怕她……不过你就一点不怀疑?”
“夏夏才不是那种人,”方骞据理力争,“随手取下来放在包里掉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梅圆拖长了音调:“哦……”
“你真讨人厌。”
梅圆半点不在意。
她今天又照常跑到方骞他们这里来蹭饭,今天罗向夏会按时回家,所以方骞也特意把饭菜做得比较丰盛。
“不过你说你们的结婚戒指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夏夏把戒指弄丢了,”方骞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我就发现她不戴戒指了,她非说自己长胖了戴不下,原来弄丢了。”
梅圆笑了起来:“这么说你老婆还挺在意你的嘛,宁愿弄个假的来骗你,她怕你生气吗?”
罗向夏才不怕方骞生气,反正谁也没她脾气大。
方骞想,她应该只是很珍视那枚戒指而已。
罗向夏和方骞的婚戒买得很便宜,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在方骞高中毕业的假期,他和罗向夏确定了关系,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实在没钱。
打了一整个假期的零时工才有钱买下对戒,当时也没想过用来当婚戒,只是觉得要给出一个承诺而已。
不过罗向夏并没有嫌弃,她倒是很喜欢那对戒指,直到现在这么有钱了也没有想过要换。
说起方骞和罗向夏的恋爱史,方骞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点梦幻。
很多时候他能感到罗向夏是爱他的,虽然她毒舌又得理不饶人还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但更多的时候方骞不知道罗向夏对他的喜欢从何而来,由此他也会常常感觉没什么安全感。
其实男人也一样爱吃醋和需要安全感,如果一个男人潇洒得过头,那显然并不怎么喜欢你。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博弈,也有人说爱情只是空虚的幻影,还有人说爱情不过自欺欺人。
但有一个人可以分享快乐和幸福,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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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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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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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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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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