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向夏的出场一向高调,她和觉得开豪车到学校不好的方骞截然相反。
这个社会一向先敬衣冠后敬人,你骑个自行车狗都能冲你乱叫,可你要是开豪车,狗主人保证比狗还懂眼色。
张宇凡看着罗向夏打开车门走下来时几乎有点害怕,在他和罗向夏短暂的交友阶段虽然什么便宜也没占到,但对罗向夏的不好对付可深有体会。看对方这张扬不可一世的样子,显然功成名就志得意满,张宇凡一瞬间反思起自己的冲动来。
罗向夏对着警察很文明,一副成功人士知书达理的模样。
“还是去办公室说吧。”校长提议。
罗向夏笑了笑:“那就再好不过了,”她这才有时间介绍身后的人,“这是我们的律师,既然都请了警察,我想还是走流程比较好。”
张宇凡突然像一只锯了嘴的葫芦,对着罗向夏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校长的办公司宽阔大气,即使容纳了一帮子人也绰绰有余。
律师在和警察交谈,罗向夏坐在方骞的身边,一言不发的打量着他。
“对……”
“我不想听见那三个字。”
“……”
“你还手了吗?”
这事实在扯淡,即使以方骞这样的性格都忍不住生气,不过他看了一眼一旁抽泣不止的张晓宵。
“当着孩子的面扭打影响不好。”
罗向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缩成一团像鹌鹑一样的小女孩,她嗤笑一声。
“就是这小屁孩喜欢你?”
“夏夏。”方骞轻斥她,但是晚了,大家都听见了这句话,一时间各种眼神在方骞和张晓宵之间来回打量。
“张宇凡,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别人都觉得尴尬的时候罗向夏往往能神色自若,“这么大把年纪了,找事的时候能不能过过脑子?”
张宇凡憋红了一张脸:“罗向夏……”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罗向夏给了他一个冷笑,“一来就给了我这么大份礼物。”
张宇凡无言以对。
事情在警察和律师介入后很快就理清楚了,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张晓宵也被再三盘问了几次。
“我的当事人方先生……”律师指指方骞,“曾经有对你进行过任何过分的举动吗,比如抚摸,亲吻……”
罗向夏不爽的咳嗽了一声。
“……诸如此类的?”
张晓宵的脑袋摇得飞快,她又哭了起来,校长都有点可怜这孩子了,赶紧给她递了纸。
律师又问了张宇凡一些问题,并将张宇凡拿出来的所谓证据——即张晓宵的日记拿着和警察仔细阅读分辨。看完通篇对年轻班主任和各路明星的溢美之词,最后双方做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这纯粹只是一场因为张先生太过冲动和无礼引发的误会。
“我很抱歉,”罗向夏说,“这个误会对我的丈夫起到了非常严重的声誉损害,所以我恐怕不能顾念同窗情谊了……”
“这事闹上法庭也没什么用处……”律师小声的对罗向夏说,“您应该不需要一笔不怎么多的赔偿和道歉吧?”
这事还真不好办,因为律师说的罗向夏真的不怎么需要,她转头去看方骞。
方骞看了一眼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张晓宵:“既然只是一场误会……”
“那道歉就行了,”罗向夏说,“公开道歉。”
公开道歉,怎么公开,多少人才算公开?
这个定义在方骞和罗向夏心里显然是不一样的。
要是按照罗向夏的要求,张晓宵和张宇凡在这个地方显然是待不下去了。张宇凡怎么样方骞并不太担心,他的脾气是很好,好到甚至软弱的地步,但方骞其实并不是实质上的滥好人。他只是很会为别人设想——比如张晓宵。琇書網
她才十二岁,这大概是她短短十几年人生中经历过最严重的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不知道如何面对。在这样成人的闹剧中她是最无辜且压力最大的,但也是最无关紧要无人在意的。
或许十几年后她再回忆起这件事会感觉无关紧要,但这件事的确是十二岁的她不堪承受的。
方骞受过很多伤,也无数次被人忽略和伤害,他太明白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一直避免把这种感觉带给别人。
罗向夏就不一样了,她也很明白这种感觉,所以她更擅长把这种伤害返还给对方,也知道如何精准打击,好使对方一击致命!
这种情况显然没到一击致命的地步,但罗向夏提出的要求也一点不容易办到。她一向咄咄逼人,更别提还站在有理的那方。
张宇凡不肯放下自己的脸面:“罗向夏,你非要这么绝吗?”
罗向夏转头问她的律师:“他这算故意伤害吧,我能要求警察把他铐着出学校吗?”
“嗯,罗小姐这……”
“不要……”张晓宵大哭起来,她一直是抽泣,隐忍的无力的,这时却一下爆发出来,“方老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抓我爸爸走好不好……方老师求求你了。”
这么一个哭得稀里哗啦丑态百出的小孩真是让在座各位都于心不忍。
“晓宵……晓宵,”奇迹的是方骞在这种时候还能安抚住她,“冷静点听我说,没人会抓走你爸爸的。”
张宇凡作为一个父亲,为了他成年后更不可撕裂的自尊可耻的沉默了,所以受害者只能再退一步。
“就在这里道歉吧,”方骞说,“当着校长和警察的面。”
“这是个很愚蠢的决定。”罗向夏下了定论。
张宇凡接受了,他低下头干巴巴的说出了那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对不起。”
罗向夏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甚至没再和方骞说一句话。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至少在张晓宵看来是这样。
张宇凡颓废的坐在楼梯口,他约了方骞在这里说话,方骞到了很久之后他却才开口。
“抱歉啊……”
这次听起来比上次有诚意多了。
方骞看着这个颓废的男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他十分可怜。
“原来晓宵是你女儿啊。”方骞说。
“是啊,”张宇凡望着窗外西沉的太阳,“刚上大学就把别人肚子搞大了,我也没想到她愿意生下来……当时太年轻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方骞很赞同这话,从张宇凡的行为来看,他的确不适合当一个父亲。
“晓宵很懂事……”方骞说,感到一些紧张不安,“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可不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我知道,”张宇凡说,声音突然有一丝哽咽,“我上个月刚离婚,孩子判给我了……想想挺可笑的,一晃眼都三十了,再等几年孩子都要到我们曾今的岁数,我却这么……这么……”
这么个什么张宇凡最终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他到底还没堕落成彻底无耻和是非不分的那种人。
“这么看来,罗向夏的确有眼光……”
“嗯?”
“上高中时我不是一直追她吗,她好不容易答应了,最后却提出分手……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月。我问她为什么,她竟然说……我不是个靠得住的人。我当时就还挺不服气的……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方骞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不过我也没想到她最后会和你结婚,不过想想也是……她当初干什么都带着你,我早就该猜到了。”
“……”
“你们结婚几年了,感情看起来还很好嘛,孩子应该比我家这个小吧,几岁了?”
“我们没要孩子。”
“哦……”
话聊到这里就说不太下去了,方骞挺高兴自己也有一句话终结谈话的能力。
“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宇凡抬头看他:“这事是我不对,要不你打回来吧。”
这人还是这么幼稚,方骞想,竟然从高中到现在解决事情的手段都没怎么变。
“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客气……你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吧,真的,我不介意的。”
方骞摇摇头笑了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别人有这样的要求。”
张宇凡也笑:“你还是这样,其实没什……啊!”
方骞几乎没打过人,也对暴力不感兴趣,但是受罗向夏所迫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在拳击班陪着她练习。教师挺辛苦的,老是坐着也不好,就权当锻炼身体了。
求锤得锤,方骞第一次体验揍人的感觉不免有些新奇的多打了几拳。
“对不起啊宇凡,不会很痛吧?”
方骞问得很诚恳,但张宇凡只是愤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捂着腮帮子带着黑眼圈走了。
看吧,方骞想——暴力始终只能带来仇恨而不能解决问题。
夕阳完全的沉下山,方骞望着窗外不由得叹了口气。操场上人来人往,不通世事的学生们打打闹闹。张宇凡青春肆意时是多好一个男孩啊,即使方骞天天跟着他和罗向夏蹭吃蹭喝他也没动过粗,年少时有些人开朗又张扬,但岁月总会把他们变得负重累累沧桑颓废。
方骞很高兴自己的良知和自尊依旧敏感而充满活力,而不是随着年纪增长越发麻木不仁。
他曾经羡慕的那个人已经死掉了,方骞还活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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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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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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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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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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