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而言之,入选者皆是文采、书法出众者,可谓优中选优。
故此,从这个职位出去的能人不在少数,其中也包括宰辅。
不过再好的田地也难保良莠不齐,即便皇帝的儿子,有人可继承大统,而有的人却资质平平。
况且,单凭科举应试选才,自有其局限之处:纵观历朝历代,每科状元、榜眼、探花者,有名副其实者,也有碌碌无为者。
“现在这翰林院的庶吉士已大不同于以往,看看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即便是翰林院这么大的名头,袁炜依旧敢如此不屑。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大多都是些年轻人,况且这青词体与科举之题并不相同,袁大人就不必挑剔了”,几人当中,徐阶与袁炜关系较为亲近,自然可开些玩笑。
“袁大人言重了,这些刚入翰林院的晚辈自然无法与你的文采相比,不过其中也不乏妙语连连者”,严士蕃举起手中一张纸张向众人笑道:“依严某看,这个叫王伦的就写的不错,其中这句天蓝蓝、水清清,江山永固……”。
咳咳,袁炜差点骂了出来,他随意端起茶杯,下意识抿了一口,心中却暗暗道:“这也叫文章?怕是许了你严士蕃不少好处,或者又是什么门生故吏吧?”。
其他人并不予以理会,反正大家各有所推:我不反对你的人,你也休想反对我推荐的……
如此几番,来来回回,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严大人说的对,这里边确实还有些能看的过去”,徐阶也发现了一篇“佳作”:“费思应,翰林院庶吉士,不错……”。
看来,费思应这个做礼部郎中的老爹确实起了些作用。
“徐大人能看上眼的,自然不会错”,人家毕竟叫了自己一声“袁叔叔”嘛,同在礼部,徐阶看上的人,袁炜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就这样吧,我这里也有一篇”,袁炜笑道:‘若是一篇也不推荐,那些年轻人会说我孤芳自赏了’。
可不是嘛,能入袁炜法眼的,还真没几个人。
只是,袁炜所推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他在众人面前提起的“熟人”----------仲逸。
“好好好……”,众人各有所推,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谁会真正一字一句的看呢?
当然,姓名除外,否则就乱套了。
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
作为当事人,文章有幸能被礼部侍郎看上,仲逸心中却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愧是袁炜,果真‘高瞻远瞩’:那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一说,今日刚开始时装作不屑一顾的姿态,最后却不漏声色,将仲逸推了出去。
一向自恃清高,这次,果真要为难这位侍郎大人了。
……
“逸儿,一会去袁某府上,晚饭一起”,众人散去之后,仲逸原本打算回家,却被袁炜叫住。
“不不不,学生本该是要请袁大人的,只是酒楼茶肆这些喧闹之地,恐与大人的身份不和”,见四下无人,仲逸便自称学生。
今日之事,本应对袁炜表示谢意,如何有上袁府吃晚饭的道理?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令师当年对袁某有恩,这点小事算什么”,袁炜四下随意望望,刻意压低声音:“筠儿又闹脾气了,袁某看她倒是挺听你的话,帮忙劝劝她吧”。
“袁若筠,袁大小姐听我的话?”,仲逸心中暗暗自嘲起来:‘我听她的还差不多’。
既然提到袁若筠,仲逸断断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袁炜并不知晓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但冲着师父的关系,也得听袁炜的。
“既是这样,学生先准备一下,一会单独来府上”,仲逸无须问袁若筠所为何事,但人家堂堂礼部侍郎坐的专轿,自己一个小小庶吉士,二人也无法同路。
“如此也好,那就半个时辰后再见”,说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袁炜时而欢心,有时却头疼不已。
出了礼部院门,仲逸直奔若一当铺,如今的当铺是他一人说了算,再也不用担心罗龙文横插一刀。
当铺实际经营由老姜头与罗英二人打理,登记簿上也是罗英的名字,除了正常的工钱以外,仲逸决定将当铺一年的红利拿出两成给他们二人,这在别的店铺是极为罕见的。
如此,他的心里也能好受些。
剩下的八成红利,仲逸为袁若筠留五成,自己留三成用于日常开支与贴补家用。
袁若筠对银两没有概念,但仲逸还是决定这么做:如此,也算没有坏了二人当初开当铺时的约定:红利各自一半。
若有朝一日当铺转出,无论盘下多少银子,都归袁若筠。
即便如此,袁若觉也帮了很大的忙:否则,仲逸在京城的开销,还有当初捐纳所用银两,从何而来?
……
“姜伯,给我拿一块砚台,还有上好的徽墨”,回到若一当铺,仲逸便觉得回了自己家中一般。
如此一说,却让一向古板的老姜头犯了难:“少东家,墨好说,这砚台嘛,倒是有两块,都是过了当期,客人不赎了,我正准备出手呢。只是两者相差悬殊:一块价值一千两左右,另外一块近二百两,不知少东家想要那一块?”。
老姜头果真刻板,自从仲逸进了翰林院后,他依旧称作‘少东家’,当然这都是私下里,若换到有外人在,那也是喊一声‘仲大人’。
在老姜头的眼里:只有真正的东家或少东才是做买卖的。
“就,二百两的那块吧,包装一下,我送人的”,仲逸心里盘算着:若一下子拿出价值千两的东西,袁炜必定会认为当铺太过暴利,一旦他问起细节来,难免会牵扯到袁若筠。
此外,这次带着一千两的东西,那下次再去府上,岂不是要上两千两,或者更多?
我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况且这些东西有一半是袁若筠的,送给袁炜,其实也就是从左手倒腾到右手而已。
若其中内情被知晓,不知这位礼部侍郎作何感想?
片刻之后,老姜头已将东西包好,他一如既往的习惯从不会改变: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说。
只是眼下这情形也不难看出:他们的仲少东家去了翰林院,来往些文房之宝也实属正常,他毕竟有庶吉士的头衔,出手不能太小气。
罗英与小地瓜也凑了上来,之前仲逸做真正的少东家时就很少来当铺,即使过来,也是呆片刻的功夫。如今忙于翰林院的差事,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改日,定一桌酒席,还是老地方,咱们好好喝一杯,算我的”,这二人为当铺出力不少,私下里都是自己人,仲逸自不会亏待他们。
当初罗龙文离京时曾差人找过小地瓜,当然是问询仲逸的一些事。
只是自从仲逸探望过小地瓜的母亲之后,他早已一心跟着仲少东家,罗龙文再问什么,那结果也是:毫无结果。
“仲大哥,你平日里请的够多了”,小地瓜面露难色道:“阮怀若与章苏二人又回到贫民区,我看这二人整日闷闷不乐的,不知能否再请他们来当铺做事?”。
“此事……,我已知晓”,想起师父离京之时曾说过的话,仲逸也不敢擅自做主:“此事,再看看吧,看看再说……”。
“好,我明白了……”,小地瓜知道仲逸做事一向谨慎,想必早有部署,他自然不敢再多言。
出了若一当铺,仲逸朝袁府走去,一路之上,他慢慢悠悠、极其清闲,现在距离饭点还早,权当消遣了。
街上行人如云,有闲逛乘凉的,有朝各家酒楼客栈找座而去,也有人忙着去灯红酒绿之处找乐子。
来去自如、各有所图,沿街店铺、饭莊的小二吆喝之声连连,此等情景,俨然一副众生百态、居家过日的生活画卷。
除了考中进士集体面圣之外,自从做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后,仲逸再未见过嘉靖帝,连同严氏父子、徐阶等人,也只是听说而已。
高拱倒是例外,他毕竟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只是虽见过面,但并未说过几句话。
今日文章选拔之时,虽与这些人相隔数丈,但依旧没有见过‘庐山真面目’,连接他们的,其实也就是那篇原本无心之作。
自不用说,除了翰林院的学士、侍读学士外,碰过面又说过话的人当中,品佚最高者还是袁炜。
这庶吉士做的真没劲:就是当初做若一当铺的少东家时,也能见过袁侍郎。
仲逸无心揣摩自己的仕途、前途,眼下让他不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所谓宦海无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即便不会身败名裂,那至少也会落个碌碌无为。
在其位谋其政,自从进了翰林院,耳濡目染,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皆是衙门里的人,耳朵边整天听的都是:某某的老爹是某某衙门的某某文职,某某的师父是某某衙门的武职。
除此之外,再如某某三品喜好字画、某某二品擅长青词,更有某某侍郎有几房女人,某某尚书当年曾做过那么一件糗事……
袁炜,如今官居礼部侍郎,领着太子宾客兼学士衔,赐一品服。他从小就有‘神童’的称号,科举又脱颖而出,加之极善青词体,又据礼部之位,故此,在文人学子中呼声颇高。
因袁炜备受嘉靖帝青睐,底下已有人对他的前程议论纷纷:袁侍郎做礼部尚书,那是指日可待。
若果真那样,礼部尚书领大学士衔理所应当,位及内阁宰辅,前途不可限量。
如同农家百姓,朝中之人也有闲话不断,不过所有话题当中:某某升职、降职、撤职,才是众人最为关切的话题。
众人对袁炜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说他文采出众、知人善任,做事公道,是文人之楷模、朝之重臣。
也有人则不以为然:说他一味迎合圣上,凭借青词得宠。平日里自恃清高、打压别人,尤其是比他文章写得好的人,小肚鸡肠……
众口难调。
鉴于师父的关系,仲逸自不便对袁炜评价,他当初入仕很重要的一个动机:为了对付严氏,还有参与陆家庄之事的背后之人:中书舍人罗龙人,兵部郎中严磬。
后来又多了一个师父当年的仇家:后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戎一昶。
当然,这都是起初所为,在查清陆家庄之事后,深的师父教诲,仲逸早已放弃陆家一家之仇,转而弃恶扬善、心系社稷。
当初放过罗龙文一条性命,正是基于这层考虑:免得对严氏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
否则,早就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若按这层考虑,只要袁炜与严氏不是一派,则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大家各自所属,无须交集。
若说起袁炜与师父当年的交情,只需礼节对待而已。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眼下问题来了:若是袁炜刻意拉拢自己,当如何?
仲逸心中早就盘算:那日,袁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二人有些交情,今日又将自己无心之作推荐面圣,这绝非仅仅看在师父的情面上。
宦海仕途,我帮你一个忙,下次,若有事开口,让你帮忙。
能拒绝的了吗?
上了这条船,想要下去,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尤其时间越久,事情越多,交集越复杂,难免越陷越深,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
思量许久,终于到了袁府门口。
“仲大人里边请,老爷与大小姐吩咐过了,大人请随小的这边过来”,袁府管家对仲逸并不陌生,只是之前称他为“仲公子”,现在一声‘大人’叫的似乎有些勉强。
但也没有坏了规矩。
果真是大户人家,仅是一个小小的称呼,连下人都拿捏的这么准。
“哎呀,师父,你可算是来了,一会见了我爹,你定要替我说几句”,才进府门,袁若筠便打发走管家,她提前为仲逸上话:“这次,你无论如何都得听我的,否则我去翰林院,将我们的事全都说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仲逸不解道:“不许胡闹”。
“呵呵,有事没事,还不是凭一张嘴?”,袁若筠坏坏一笑:“更何况是男女之间,随便怎么说,别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
“好好,依你,一切都依你……”,仲逸一脸难色,急忙求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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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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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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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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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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