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纪安回头看了常宁一眼,没有说话,走到另一扇窗下,坐到摇椅上,闭上了双眼。
许久许久,常宁见顾纪安不动也不睁眼,便走到内室拿起了毯子,打算给顾纪安盖上,可拿了毯子刚走过去,顾纪安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顾纪安看向常宁,轻笑了一声“他们说,这个摇椅是祖父的最喜爱的物件之一,是他入阁后亲自画了图,选了料,定制的。当初离京时,父亲书都没装完,却要带着它。可见祖父坐过的位置,父亲也是想要坐的,可惜了”
常宁不但是顾纪安的长随,也是顾家管家的儿子,顾家的老管家也是当初顾老大人的长随。常安比顾纪安还大了几岁,对当初顾老大人的病逝记忆犹新。
那时顾老大人还是任上,一场急病,不过短短十天的时间,人就没了。当时,顾家的天都塌了,孤儿寡母又孤身在外,许多东西都来不及料理,就得押着棺材归乡,当时主母带的东西很少,都在当地变卖了,可这个摇椅还是带了回来。
常宁斟酌了片刻,才小声道“老大人的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大人”
顾纪安不等常宁说完,又道“你说,我以后能坐上吗”
常宁忙道“能大人肯定能坐上那个位置咱们有家世,大人的才学更不必说,处理的事情手腕也是不缺的,旁的人不说,与您差不多年纪的人哪里比得您。”
顾纪安低低的笑起来“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可到底又是如何,那些人都不知道”
常宁忙道“小的从小到大跟着大人,什么都知道,就没见过比大人更聪明的人了”
顾纪安虽是笑着,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却是有种说不上的暗淡,失去了往日的明亮,许久许久,他侧目看向常宁,轻声道“那也未必,你看段棠如何她当年读过不少书,她要是科举走官途又会如何”
常宁愣了愣,有些心虚的看向地面,斟酌了半晌,才开口道“她啊她读书是不成的,心思都没在那科举上面。小的看她都不是去读书的,怕是就想缠着你。当年把心思都花在了你外务上,一朵花儿,一个蝶儿,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哪里能科举。”
顾纪安道“心思没在读书上,都用在了外务上。可这些年她在这里做了不少事,比知州大人都费心费力。有些人虽不见得是读书科举的料,可不见得不能做个好官,她那样的人,其实是适合管理一个地方的,做个知州绰绰有余。”
常宁不知顾纪安为何会这么说,虽是不想多提当年两个人的事,可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段小姐也不见得就喜欢做官,小的看她还是挺喜欢自由自在的,做官哪里只有管理地方那么简单。更何况,她若是咱们这里地方官,第一个要办的就是她家那个贪赃枉法又到处搜刮的段千户了。”
段靖南在外的名声一直不好,常宁因为家中有亲戚常年被段靖南盘剥,心里一直对他很是不满。顾纪安倒不认为段靖南这点事算得了什么,他布防与战功都是做不了假的,是个有真本事的带兵的人,在朝廷和做官的来说,盘剥一些不算什么大事,而真正家世好的当官的人,也是看不上那点财帛的。
顾纪安沉默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段老爷能盘剥多少这些年攒下的,几乎都被他的宝贝女儿败出去了。他的钱从哪里来,他的女儿就给花哪里去了。前几天胡管家还买了一仓库的粮食,说不定现在正愁眉不展。这个时候新粮马上就要下来了,天气又那么潮,一个不好,一仓库的粮食就发霉了”
顾纪安说着说着就又低低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倒是有几分真意了,狭长的眼睛宛若潋滟着一泓清泉,宛若荡漾着一轮辉光。
常宁见顾纪安终于真的笑了,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小声试探道“是啊,段小姐这样的人,若是个书生也是很适合做个知己,风光霁月的把酒言欢,谈古论今,但是不适合管理内宅,总想不出她嫁做人妇的样子”
顾纪安的笑容渐渐散去了,他侧目看向常宁,好一会才道“你是觉得她不适合成亲,还是说她不适合同我成亲”
常宁垂了垂眼,轻声道“她不是不适合成亲,只是不适合嫁到高门里。咱们家老夫人规矩极严,又历来不喜武将,对段家也有些成见。以咱们家的门第,与段家也不甚般配,大人本来就有更好的选择。”
顾纪安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是她最好的选择还是她不是我最好的选择你也说,不甚般配是她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她”
常宁微微一怔,想了想,轻声道“近日两个姑奶奶都有信来,催促老夫人尽快的进京,她们已经在京城里相看了好几家小姐,都是极为般配的人家。”
顾纪安将脸扭到了窗外的方向,许久许久,低低的笑了起来“你们啊都以为她不是良配,殊不知也许不是良配的那个,是你家大人我啊”
顾纪安笑着笑着,竟慢慢的红了眼眶,他的眼睛里还有亮光,可那悲伤竟是快要从亮光里里溢出来了,他似乎在屏住呼吸,半仰着侧脸,喉咙微动,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仿佛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再次大了起来,雨水击打着房檐,落在地上,哗啦啦的,仿佛是天地间的声音,又仿佛是心里的声音。
顾纪安再次望向院中,呢喃道“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了”
常宁低低的应了一声,嘴唇动了动,望向顾纪安的侧脸,忍不住红了眼,他偷偷的擦了擦眼睛,低声道“少爷咱们再去求求老夫人吧老夫人会心疼你的不然,咱们再给京城里的别人写写信,看看可有人愿意出面和老夫人说项说项,肯定会有人愿意帮你的。”m.xiumb.com
顾纪安面上都是茫然,轻轻的摇头“不会有人帮我了。姑母们不愿意,姑父们不好插手,便是好插手,也不会做这样的主。老师不愿意出面,父亲生前的知己好友与我有什么交情他们也不会愿意,给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甚至退过一次的亲事保媒,没有一个会愿意,这些人都拒绝了我”
顾纪安顿了顿,又轻轻笑了笑“看看,她多聪慧,又被她料对了,这世间谁又有这份灵慧母亲不知道,她是来救我的,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就我”
常宁哭了起来“少爷不要笑了这没有什么可笑的,想哭就哭吧别这样小的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她与你虽差了几岁,可自来却最懂你,她有耐心听你的意思,喜欢听你说话。她许是不适合做个主母,可是她是真的对你的好”
顾纪安抿了抿唇,却坐直了身形“我不想哭,我也不能哭,哭了就是放弃了,就是承认了无路可走我是今科的状元,全天下的才子我都不惧,怎么会怕没有路走,何况,我还有路走”
常宁道“少爷想到了谁”
顾纪安骤然站起身来,走回书桌前,将画了一半画仔细的收了起来,放入画筒里,拿起笔写了一张拜帖,递给了常宁“将这个给林公公送过去。”
常宁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愣怔一旁“大人总和这人来往,总会影响清誉,何况他连司礼监都没有进去。”
顾纪安轻声道“别胡思乱些,我是想让他帮我引荐郑王。”
正是春日,暖阳和煦,百花齐放的好季节。
段棠从窗外伸出头来,朝顾纪安招招手,可段风却看见段棠,率先跑了出去。
段风乐呵呵的笑道“阿棠,你不是今天不来了,怎么突然来了是给我带好吃的了呢在哪里”
段棠瞪段风,斥责道“你跑出来作甚快回去,一会夫子抽你背书,你怎么办”
段风一听就不是来找自己,顿时翻了个白眼“夫子眼里根本没有我,哪里会抽我背书怎么,你这是要去哪里书院的长袍你也没穿啊这个袍子新作的吧真好看你穿圆领最好看这个颜色也好看”
段棠撇了撇嘴,从包袱里拿出了十两银子,又拿出一包窝丝糖“好啦好啦,不用这样奉承,知道你又缺钱了,这个可以给你请客,但是不许去赌钱窝丝糖吃饭前别吃”
段风高兴的捧着窝丝糖,吃了一个,又看了眼银子,低声道“我不是为了找你银子才那么说的”
段棠挑眉“真不要啦”
段风伸手又拿走了银子“你非给我,我也没办法啦不过,请他们吃饭,用不了那么多,等剩下来的,我还给你带回家去”
段棠忙推着段风走“好好好,你随意啦银子都给你了,谁指望你剩下快去快去,好好念书我还等你考个状元回来呢”
“文状元不可能,等回来给你考个武状元”段风笑眯眯的说完,转身看见站在身后的顾纪安,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这才欢欢喜喜的进了教室。
顾纪安虽是被翻了白眼,还是有礼的给段风拱了拱手,这才看向段棠,抿着唇笑了起来,用手里的书卷敲了敲段棠的头“不好好读书,又跑出来了”
段棠眯眼笑了起来“师兄,你今日的书都读完了吗”
顾纪安挑眉道“这是早上,你说呢书还有读完的时候吗”
段棠拽住了顾纪安的袖子,一边朝外拉,一边说“对啊,所以书读不完也没有关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可春天就快过去了,我带师兄去去走一圈”
顾纪安抿唇一笑,将手里的书放在窗口边的桌子上“那还等什么”
段棠微微愣怔了片刻,顾纪安已笑着先走了两步。
段棠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起来,追了上去“师兄等等我啦”
顾纪安站定,笑着回头朝段棠伸手“小师弟,还不跟上。”
阳光灿烂,路边各色繁花,一树树的盛开。
春风拂过,各种不同的色彩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随风扬起,美不胜收。
顾纪安与段棠并排走在村间的羊肠小道上,时不时指着一些植物,说其名称和用途。段棠不知是真的没见识,还是特别捧场,时不时的感叹的欢呼和夸赞顾纪安。
段棠惊叹道“哇师兄你可真厉害,这都知道”
顾纪安矜持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段棠道“对对对,书里还有颜如玉”
顾纪安敲了敲段棠的头,一本正经道“小小年纪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段棠撇嘴“书里本来就有啊”
顾纪安抿唇一笑“你这个年纪,先找到黄金屋再说。”
顾纪安从小到大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闭门读书,虽然回来石江城也有十来年,可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去自家的庄子里避暑。但是,后来因母亲不喜乡下的缘故,也就不再去了。
碧空万里,鸟语花香,似乎连风都是歌唱。这样的天气出来走走,确实比在屋里读书舒服,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却有种天阔心宽的放松,又仿佛被放出来笼中小鸟般喜悦,看一棵花一丛草都鲜嫩的颜色,恨不得随时振飞翔,心情出奇的好。
小路的尽头便是村庄前,前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顾纪安微微一愣,上前两步攥住了段棠的手腕。
段棠好奇的看向顾纪安“怎么了”
顾纪安低声道“荒山野岭的,前面怎么会有临时的集市,人那么多,总不是那么安全。”
段棠抿唇笑了起来“附近好几个村落的人在初一初五,都有凑成一个集市,方便买卖东西,乡里乡亲的,不会有坏人的。何况,我这么大的男人,拍花子也不会拍我了”话虽那么说,可却也没有刻意的放开顾纪安的手。
顾纪安不长出来,只怕心里的不安感要比段棠重的多,两个人连个长随都没有带,他看见那么多人突然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两个人手握手,大步朝集市中间。
段棠一直在东张西望,走了好远处,突然露出了笑容,指了指不远处的捏面人的摊子“找到啦找到啦走,我们去捏泥人。”
顾纪安的脚步微微一顿,摸了摸腰间,他身上历来是不带银子的,常安却被他留在书院门外,此时身无分文,面上也难免有些窘迫。
段棠似乎看出了顾纪安的迟疑,眯眼一笑“我带钱了,不用师兄出钱”
顾纪安倒不会因这般的事耿耿于怀,笑着点点头“嗯,下次我给你买。”
两个人站在捏泥人的摊子前,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看起来很是魁梧,长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心灵手巧。
段棠指着顾纪安道“大叔,帮我捏了个他”
大汉眯眼一笑“好嘞十文钱一个”
他的眼睛盯着顾纪安的脸看,拿起彩色的面,手就动了起来,眼睛虽时不时抬眼看顾纪安,可动作极快,很快一个人的轮廓就出了,身上的衣服,捏到哪里便看一眼,很多细微处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可是听说了你的名气,专门过来找你的”段棠说罢,指着自己道,”等捏完了这一个,你再捏个我”
大汉听罢,看了段棠一眼,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嘞小公子算是来对了我这手艺啊,可比书生画的都像”
顾纪安饶有兴致的看着大汉灵巧的双手,满是老茧,看起来平日里该是没少干粗活,可这样一双手竟也大言不惭的说出,自己比书生画得都像。
片刻的功夫,两个穿长袍的小人出炉了,不光身上的衣袍,腰间的配饰,头上的发髻,就那脸盘、眉眼和神色都相近的紧,当真比有些画像还栩栩如生。
段棠看来看去,两个都喜欢的紧,从荷包里数出来了三十文,多给了大汉十分钱“真好看”段棠拿给顾纪安看,“看,这个是立体的,似乎是比画像还相仿一些”
顾纪安抿唇一笑,矜持道“倒也难得。”
大汉接了钱很是高兴,又递给段棠一个花篮“这个送给小公子玩儿”
“谢谢你啦”段棠接了花篮,拿着两个面人高高兴兴朝前走。
顾纪安跟着走了两步,可等了又等,也没有等来段棠给自己一个面人,侧目时不时看向段棠的手里的面人。段棠何等的机敏,怎么不知道顾纪安这是想要面人了,于是她就将大汉送的花篮塞到了顾纪安的手里。
段棠道“师兄你都那么大了,拿着面人不像个样子,我拿着比你合适”
其实,段棠本来打算捏两个面人,各人拿各人的,可捏出来真是又好看又可爱,当下就反悔了,于是就装不知道顾纪安想要。顾纪安生性腼腆,颇有君子之风,年纪小脸皮薄,被塞给个花篮,着实愣了愣。虽知道两个人有言在先,说好的捏面人给自己,可段棠不给了,他即便心里多想要,可天性使然,也没有说出来想要的话。
段棠不舍得面人,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有了补偿顾纪安的心思,走了而一段,就停在了一个卖木雕的小摊子前。她在一排簪子里,选了一个桃木簪子。虽是桃木的,算不上名贵,可雕刻的手艺却很不错,打磨的也细致。
段棠拿着桃花簪,眯眼笑道“这个适合师兄”
那簪子宛若一根弯曲的树枝,上面有两朵雕刻的桃花点缀其中,看起来古朴也大方,倒也耐看的紧。
顾纪安拿起来看了看,似是很喜欢,抬手摘掉了头上的白玉簪,将那桃木簪换了上去。
摊主见此,面上都是欢喜,忙将另一支差不多的桃木簪子递了过去“这位公子长得可真好,戴上桃木也和玉簪一样的好看我这还有一支差不多的,等过两年小公子就能戴啦两个一起,算你们便宜一些,五十文就够了”
顾纪安心思细致,刚看见前面的人买了一支才十文钱,到了自己和段棠这里就成了五十文两个,这明显是看见自己直接戴上了木簪,想要敲竹杠,可不知为何顾纪安不但不生气,可却鬼使神差的接过了另一支发簪看了眼,塞道了段棠的手里“小师弟先付钱,一会我再给你。”
段棠刚独吞了面人,哪里还能要顾纪安出这个钱,她忙道“我说送你,就送你啦。前天师兄给我的平阳调,我拿去书斋想要包个新的封面,可他们都说是前朝的孤本,有钱也买不来你要是算那么清楚,我以后还怎么敢要师兄的东西。”
顾纪安笑道“今日我才知道,我并不会送东西给人,不该将那本书给师弟。”
段棠一边数铜钱,一边瞥了顾纪安“怎么,师兄后悔啦没关系,我明天给你拿到书院去。”
顾纪安笑了起来“既是送出去了,哪有后悔一说不过,是别人也许会喜欢,可你历来不喜欢看书,我光想着那是自己喜欢,却我该送你一些旁的,可又不知道小师弟到底喜欢什么”
段棠付了钱,接过了那个桃木簪,妥妥的放在荷包里,她现在还是童子髻,拿着簪子也没地方戴,又拿起顾纪安的白玉簪,给他放在自己的腰间荷包里,还不放心的拍了拍“好啦咱们走吧”
顾纪安跟着段棠朝外走,再次问道“小师弟,你喜欢什么”
段棠歪头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不过只要是礼物,我都会很开心。我是不喜欢读书,可是孤本珍贵着呢,也可以留着传家,将来我的后人说不定就有喜欢的。不过,以后师兄还是不要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啦我都不好意思啦虽是礼尚往来,可没人总是拿糖换金子。”
阳光正好,两个少年牵在一起的手甩来甩去的继续朝村里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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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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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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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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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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