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的亲朋好友都来送嫁。
梳妆打扮完毕,岑云初先来到父亲面前。
岑同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一身红装,心头百感交集,但终是喜大于悲,欣慰地点头道:“好孩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为父也是欢喜得很。你自幼聪慧,为人处事的道理不必再三叮嘱了。
我只叮嘱你两件事,其一,天地生人,性情不一,该容忍时容忍,该糊涂时糊涂。
其二,如果受了委屈,记得回家来,不论到什么时候,爹爹始终在家等你。”
岑云初不是爱哭的性子,可到了此时却忍不住眼泪。
从小到大,父亲对她无微不至。无论她做错什么,都不曾训斥一句。
多少人说自己清高孤介不合时宜,说女儿家性子该绵软柔和些,不可锋芒毕露。
可岑同却从来不听,他以一己之力对抗世俗,让岑云初放任天性,自在长大。xiumb.com
他不做官,不再娶,不纳妾。
他将自己的财产全都放在岑云初名下,让她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宅子、商铺和田产。
他没有因为岑云初是女儿就养在深闺,反而带着她四方游历,增长见识。
作为父亲,他永远爱护相信女儿,让岑云初有底气不向他人屈服。
“爹爹,女儿出嫁以后,不能时常侍奉左右,您自己要保重。”岑云初心疼父亲,哽咽着说,“花朝月夕记得赏玩,美酒佳肴也要常备。您过得自在逍遥,女儿也放心。”
“好啦,大喜的日子莫哭。去向你祖母他们告别吧,”岑同笑着说,“爹爹是大人了,不用惦记。”
岑云初点点头,又向父亲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她刚走出门去,岑同便背转了身,双肩耸动,痛哭不已。
虽然女儿出嫁是喜事,他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可那是他的心头肉啊!
那是他日日夜夜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是他蹉跎半生仅存的宝贝,是他苦涩艰难日子里仅有的一块糖。
陈云初到了祖母这边,家里的长辈都在。
少不得叮嘱祝福,殷殷切切。
等到了吉时,陈家迎亲的队伍也到了门前。
陈思问披红挂彩,满面春风,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句才貌仙郎。
岑云初被盖上盖头,由喜婆搀扶着出了门。
众亲友都看着岑云初上了轿,在一片吹打声中抬出门去。
来瞧热闹的众人看不见新娘子,却能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陈思问。
都说:“好生俊俏的新郎官!”
“岑家小姐是出名的大美人儿,他们可真是一对儿!”
迎亲的队伍来到清风街,一辆青绸马车上坐着代明枝和柯望忱。
代明枝的脸紧贴在车窗上,看着岑云初的花轿从面前经过。
这是她女儿最重要的日子,哪怕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嫁,她也要亲眼看一看。
“我这位姐夫长相还真不赖,能跟我平起平坐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柯望忱见母亲又要哭,赶紧拿话岔开。
“油嘴滑舌!”代明枝果然被他逗笑了。
柯望忱见母亲用手捂着胸口,忙问:“母亲又不舒服了吗?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代明枝有心痛的毛病,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再加上见了女儿悲喜交集,难免有些不适。
“好吧,咱们回去吧。”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过去了,代明枝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得静养,不然只怕要加重。
迎亲队伍走到明月街,对面来了一大群人,总有二三百。
其中有八个大汉抬着一尊楠木佛像,佛像坐在一个大铜盆里,两边有人不时用柳枝去蘸那盆里的水,然后向四周挥洒。
因为四月初八是佛祖生日,京城各处都有浴佛会。
就是把木刻的佛像放在铜盆里,里头放上水和香膏以及鲜花瓣。
这浴佛水据说有祛病消灾的功效,人们在街上遇到了,都要凑上前去,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子。
两支队伍相遇,少不得要互相迁就,彼此都让一让好通过。
偏偏这时候又来了一队杂耍班子,几个表演吐火吞烟的人站在牛车上,赤膊纹面,手里拿着火把表演绝活。
街上虽然拥挤,可是迎亲队伍从来不能走回头路,只好慢慢地往外走。
因为人多,尤其是许多小孩子跑来跑去,把迎亲队伍都给弄乱了。
陈思问在马上频频回顾,生怕岑云初的轿子出不来。
咣当一声,抬佛像的一失手,竟将佛像掉了下来。
人群变得更乱了,有人要挤出去,还有人要凑进来看热闹。
这边杂耍的牛车被挤到了墙边,一个人手里的火把掉了下去,引燃了车上的一只箱子。
箱子着火原本算不得什么,几脚就能踩灭。
可那箱子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一个劲儿地冒出滚滚浓烟,很快整条街都被笼罩在了烟雾里。
陈思问顾不得别的,下了马挤进人群中,拼命靠近岑云初的花轿。
“云初,云初,你没事吧?!”陈思问焦急地问。
“我没事。”岑云初还算沉稳。
陈思问下心来,对抬轿的人说:“先别走了,你们把轿子扶稳了。若是强走被挤倒可就糟了。”
其实这时候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四周全是人,乱成了一锅粥。
“哇哇哇”,有个小孩子被挤倒了,大哭不止。
可这时候人们都变成了没头苍蝇,只是胡乱地推搡踩踏。
陈思问于心不忍,忙寻声找了过去。
如果跌倒的小孩子没被扶起来,很可能会被踩死。
他好容易来到小孩子跟前,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可是慌乱的人群如同漩涡,裹挟得他身不由己。
他只能把那小孩子抱进怀里,用肩膀手肘等坚硬的地方去抵抗东土突西撞的人群。
也不知是因为拥挤慌乱还是浓烟呛人,人们只觉得胸腔烦闷,恶心欲吐。
不知过了多久,浓烟才渐渐散去,有很多人被挤倒被踩伤。
还有人大声干呕,直呼头疼。
陈思问的马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把小孩子放下,忍着不适快走几步来到轿子跟前,其实他只离开了几十步,可因为浓烟阻隔,根本看不见。
那几个轿夫和丫鬟都守在轿子跟前,花轿也好好的。
陈思问长舒一口气,轻声问道:“云初,你没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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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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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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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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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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