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锋已经准备好结婚报告,只等她一毕业,就马上提交到广州军区。结婚报告审核需要两周到四周,等通过审核之后,两人就是合法夫妻了。
尽管忙得昏头转向,但好朋友在这个世界成了顾氏一代,李潇潇再忙也抽出了时间,参加了浦江明珠的酒会。
年底天气寒冷,顾天泽让人开车去接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礼服了,最后一次穿还是前世的时候。她下车时看着酒店高档玻璃门上倒映的自己身影,有种恍如隔世的飘渺感。
“阿潇。”
李潇潇回过神,看到顾天泽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正朝她走来。
“顾老板,”李潇潇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一份小礼物,递到顾天泽面前,“恭喜呀,生意红火,一本万利!”
顾天泽笑着接过了礼物:“谢谢。走吧,外边冷。”
酒会上是自助餐,参考的是前世顾氏举办的答谢会流程,场地中间腾出一大片空地,作为今晚的舞池,旁边有专业的乐师在演奏。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社会上兴起交谊舞,即使是在外面,很多人扛着录音机往空地一放,两两交手,就能自娱自乐。
既能雅,又能俗,放到酒会上,也十分得体。
两人刚走进去没多久,顾天泽就朝李潇潇伸出手:“还记得我教过你怎么跳舞吗?”
李潇潇自然是记得的。
前世的顾氏太子爷什么都懂,连教人跳舞都比老师厉害多了,甚至在他的领舞下,她有种自己能行的感觉。
她抬起手,亮出了那枚被她重新戴上的戒指:“下个月就提结婚报告啦,不跳了。”
就算是她再要好的好朋友,也要避嫌。她本来也是想着今晚把结婚的消息告诉他了,现在刚好有机会,就顺便一起说出来了。
“下个月?”顾天泽定定地看着她的左手中指,缓缓地问,“可就算下个月你答辩通过,配音班也要七月才毕业,为什么不干脆等到七月之后呢?这样就不用跑来跑去。”
李潇潇脸上浮起期待又甜蜜的浅笑,低头抚着戒指,光滑的戒面上反射着柔和的光:“这有什么?要是能马上通过结婚报告,让我现在赶回去也是愿意的。”
一月到七月,这可足足半年,她多一天都不想等。
女孩儿低着头,那个成本没几个钱的不锈钢指环,在她眼里比最昂贵的宝石还珍贵。顾天泽看着她,眼底深处暗流汹涌。
“所以,趁着你还是单身再跳一次不好么?”顾天泽在李潇潇抬起头时,温和的目光掩住一切情绪,“只是跳支舞,重团长不会这么小气。”
李潇潇咳了一声:“可我会这么小气呀。”
顾天泽露出疑惑的眼神,李潇潇解释说:“你看,如果反过来,团长跟其他女孩子跳舞,我肯定会生气的。”
顾天泽有点无奈:“那不——”
“一样的,”李潇潇不等他说完,就一脸认真地接着说,“一样是跟异性跳舞,为什么我可以生气,团长就不能生气呢?”
顾天泽挑了挑眉,看着她没说话。
大门边又有宾客进来,李潇潇朝大门那边看去:“你要邀请的对象在那边。”
她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又冲顾天泽眨了眨眼:“我替你把人请过来了,不用谢。”
顾天泽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一名年轻女孩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
女孩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了一身香槟色旗袍,外面搭了一件厚披肩,掩不住玲珑的曲线。她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乌亮的头发卷成大波浪,看起来时髦又不失典雅,一出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那是沪市商业联合会会长的妹妹袁慧敏,去年的沪市高考状元,也在福大念的金融与经济专业,是顾天泽的师妹。
不管是外形还是性格,袁慧敏身上的每一处,都符合前世顾天泽在采访中提到的择偶标准,目前两人正在暧昧期。
当李潇潇从顾天泽口中得知,这姑娘是《淮海街探案》的剧粉,李潇潇甚至从厂里把原带借了出来,再借给顾天泽,好让他拿着原带去哄那姑娘开心。
听说两人进展不错,李潇潇一脸鼓励地为顾天泽加油:“快去吧,你女神来了,我可费了不少功夫的。”
顾天泽点了点头,声音温和:“谢谢。”
说着,他往袁慧敏的方向走去,袁慧敏也看到他了,停下了脚步,眼神微微一亮,露出甜美的笑容,显然也十分高兴看到顾天泽。
郎才女貌,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出身良好,一个英俊多金有能力,尽管还没确认情侣关系,但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李潇潇心想,她前世那个伴郎梦也许很快就能实现了。
整个酒会就是商业答谢模式,顾天泽跟袁慧敏也没说多久话,因为来宾越来越多,他作为东道主需要跟他们交谈,到后面也无暇分/身,李潇潇自己端着盘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吃吃喝喝。
整个酒会散场后,李潇潇见顾天泽终于空闲下来,等他将其他重要客人送走后,她这才又上前跟他说了会儿话,跟他确认了一下他的时间安排,她好错开时间安排婚宴。
她已经盘算好了,要怎样才能让团长接受顾天泽这个曾经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反正你跟钱学农合作做生意,团长知道我跟钱学农是认识的,那到时候邀请你和慧敏过来也很正常。”
顾天泽安静地听着,不时附和一下。等她说完之后,他又说:“其实这些都不急,婚姻大事,摆宴也得好好准备。”
重锋的身份摆在那儿,自然是不能铺张浪费的,不可能像二十一世纪普通人结婚那样大摆筵席。
李潇潇见顾天泽开始看手表,猜测也许他还有什么事情赶着处理,于是不再继续说,只点点头:“那到时候我和团长把时间定好之后,我再告诉你。”
顾天泽温声应了下来,然后将她送上了车,站在酒店门口,看着载着她的车消失在拐角处,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神冰冷。
*
轿车行到半路时,李潇潇才想起来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之前她把《淮海街探案》的原带借给顾天泽了,过几天制片厂要进行年底复盘,原带得归位。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点无奈地朝司机说:“司机同志,麻烦调一下头,我落了点东西,得回去酒店拿一下。”
司机应了一声,在前面的路口掉头往回走。
酒会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李潇潇折返回来时,场内只剩下在收拾打扫的酒店员工。一名楼面部长看到李潇潇,连忙迎了上去:“李潇潇同志。”
李潇潇笑着说:“我落了点东西,找一下你们老板。”
“老板在办公区的书房里,”部长说,“我带您过去吧。”
李潇潇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对酒店内部结构熟得很,知道部长说的书房在哪里:“不用了,你们忙,我知道路,自己过去就行。”
顾天泽之前就说了,她在这酒店就是最高待遇的贵宾,想去哪里都行,于是部长也不坚持,只将她带到办公区通道,然后就让她自己进去了。
办公区环境优雅,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建筑隐藏在其中,不像是办公区,更像是一个园林小居。
那个书房的窗帘被拉上了,但有灯光从缝隙中漏出,于是李潇潇知道书房里果然是有人在。
她快步走进建筑主体,来到书房跟前,敲了敲门:“天泽。”
里面没有回应,李潇潇一阵疑惑,握着手把一拧,将门推开了,等她看清里面的人时,愣了一下,瞳仁一缩,瞬间就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书房里有顾天泽,而在他的对面,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穿着夹克衫,手上握着一把枪,正指向门边,黑漆漆的枪口对着站在门口的李潇潇。
李潇潇认得那女人。
那女人叫米沙,正是那个当年在她被肖恩带去香岛后,负责看守她的女雇佣兵。
“别开枪,不要伤害她!”顾天泽看了李潇潇一眼,满脸都是担忧,马上朝米沙说,“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
李潇潇马上反应过来:天泽被威胁了。
这种雇佣兵没有底线,接了生意,雇主看上什么,就直接去抢。顾天泽这一年以来风头太盛,也许手上有什么是米沙要的。
米沙把枪抵着顾天泽的额头,朝李潇潇说:“进来,把门关上。”
李潇潇握了握拳,没动,下一秒就听到米沙手/枪上膛的声音。
李潇潇马上按她的要求跨进来,飞快地说:“你别乱来!”
她快速地看了一下书房,脑子开始迅速开转。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知道房间的大概布置。
比如说,灯的开关有两个,一个在门边,一个在办公桌旁。
“小甜心,”米沙冲她笑了笑,眼里带着杀气,“好久不见了,别耍小花招,把手举起来。”
李潇潇举起手,慢慢往里面走,却不是靠近顾天泽的方向,而是往书桌的方向靠去。
眼看着开关触手可及,李潇潇出手如电,“啪”地一下把灯关掉,矮身拿起旁边书柜上的东西就朝米沙那边砸。ωωω.χΙυΜЬ.Cǒm
房间内陷入黑暗,米沙毫无防备,听到声音马上避开,李潇潇已经扑到她跟前,掐住米沙的手腕,把弹夹卸了下来,扔到远处,朝顾天泽的方向喊:“天泽,快跑,报公安!”
米沙这时已经适应了黑暗,咒骂了一声,伸手去抓李潇潇。
李潇潇想着给顾天泽争取几秒逃跑时间后,自己再脱身,直接跟米沙对上手,一边留意顾天泽那边,却发现顾天泽反而折回来了。
这是怕她应付不过来不想扔下她吗?李潇潇差点被气吐血了:“顾天泽你个傻子,快跑啊!”
她甩开米沙,拖起顾天泽的手就往前跑,正要跑到房门,外面却闪进一道影子,“啪”地一声把再次灯打开了。
那是一个亚裔混血,身形高大,抱着双臂倚在门框,像是看小孩儿似地看着李潇潇。
李潇潇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米沙,下意识地张开手,把顾天泽挡在身后。
男人腰间别着枪套,李潇潇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正想着要怎么谈判,冷不防身后一只手绕到她跟前,带着一方叠起的手帕,捂在了她的口鼻间。
浓烈的乙/醚味道顿时涌入了肺腑,李潇潇瞬间就觉得整个人像是沉入了水中,意识被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海水淹没,视野迅速地模糊起来,直至失去知觉。
*
李潇潇做了一个梦,看到了十几岁的自己,以及脸上还带着两分青涩的顾天泽。
她看到自己趴在桌子上练字,拿笔的姿势却怎么也不对,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她赌气般地摔了钢笔:“热死了,不练了!”
在这之前,她被其他女孩子嘲笑字像狗爬之后,于是她夸下海口说要在下一次书法比赛里赢过对方。
因为顾天泽写得一手好字,又对她千依百顺,于是她将他召了过来,颐指气使地要他教她书法。
“可你才写了十几分钟。”顾天泽站在她身后,俯下身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纠正她的手势,“再写半个钟,写完我带你去吃冰糕。”
“哼,”小姑娘转过头,虽然仍是一脸不乐意,但总算是坐住了,朝近在咫尺的少年说,“我还要喝芒果冰。”
半大的少年目光温和,眼里带着笑意:“好,吃冰糕,喝芒果冰。”
李潇潇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漂浮在半空的幽灵,看着这一切,忽然反应过来:那不是她,那是这个世界原来的女配李潇潇,以及男主顾天泽。
……
李潇潇脑海里一片混沌,感到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费了许多力气,都只能勉强睁开一道缝隙。
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钨丝灯泡上挂了层污迹,灯光昏黄黯淡,给房间里老旧的物件脱出长长的黑影。
李潇潇忍不住又闭了闭眼,开开合合几次,感到脑海昏昏沉沉,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醒过来了,还是依然在梦境里。
她视野里一片模糊,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许久之后才慢慢消去重影,目之所及却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许许多多的照片,每一张巴掌大小,贴满了墙壁和桌子,甚至是从天花板上垂下的丝线,每根都吊着一张照片,上面全是同一个人。
在上海外滩上趴在栏杆发呆的;在宿舍阳台上弯腰打理盆栽的;叼着面包给单车开锁的;穿着裙子把手别再身后,抬起头冲谁笑得一脸灿烂,另一边却被剪掉,只剩下一角军服……
全是她。
全是她的照片。
一股寒气从脊背飞窜到头顶,让李潇潇不寒而栗。
她想抬起手,却发现身体毫无力气,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她扶着床头,费力地挪动身体,刚撑起半边身子,眼前一阵发晕,手指看看擦过床边,摸了个空,整个人摔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门卡嗒一声被推开了。
她喘着气,艰难地抬起目光,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顾天泽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停在了她的身边,慢慢地单膝蹲下,垂眼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她:“安分点,我不想给潇潇的身体打太多肌松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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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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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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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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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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