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交流出发之前,谁也没想到竟然有机会演出,所以交流团并没有带统一的化妆品和工具,用的是京市军区部队文工团友情提供的产品。
韩佳佳给脸上扫了层粉,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不由得感叹:“真的,要不是没假期又要日晒雨淋,就冲着这化妆品,我都想进部队文工团。”
李潇潇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声音都有点哑了:“是吗?我……阿嚏!我觉得太香了,你动作小点,粉都飞到我这边了。”
“我们那儿用的可不是这个,”程珍珍也捏着鼻子,皱了皱眉,小声地抱怨,“这味道也太夸张了吧,潇潇,你用自己带的吧。”
韩佳佳连忙离李潇潇远一点,眼里还有点疑惑:“可我觉得很好闻诶!”
李潇潇本来出行前就带了化妆品,这次演出也不放心用其他人的东西,毕竟是要上脸的,所以也随身带了过来,很快就完成了妆容。
《蜕变》这个剧本早就在光州军区推广了,因而之前在角色竞逐的时候,光州军区的演员都成功入围,其他角色由其他地区瓜分。
但即使在光州军区演员熟练剧本的前提下,男主演依然落在了京市军区部队上,可想而知那位演员确实也厉害。
三人正在说话间,一名青年走过来,朝她们礼貌地邀请:“几位,我们那边带了蜂蜜水,大家过来一起喝点吧?”
正是准备演洪向国一角的何越星。
李潇潇嗓子正痒,这蜂蜜水简直太及时了,马上积极地说:“好啊,谢谢。”
今天还是工作日,交流会如常进行,所以除了剧组演员和带队老师之外,其他人都还在分会场学习。
带队的是京市军区部队文工团的何凡老师。
之前在分会场会议第二天修改剧本时,李潇潇舌战群师,最后还有人想提建议时,就是这位何老师起来直接明说众人是在浪费时间,当场就堵住了后面还想占便宜的人,光州军区的演员们都差点要全体起立给他鼓掌了。
三人跟着何越星过去,何凡看了他们一眼,见几个人都化好妆换好衣服了,朝李潇潇问:“喝点水,待会儿再试试嗓。”
这显然就是刚才留意到李潇潇出状况了,让何越星将人喊过来,而何越星又不好只叫她一个喝蜂蜜水,显得厚此薄彼,于是干脆都过来一起喝了。
李潇潇点点头:“好的,何老师。”
三人各自拿出随身水壶的盖子当杯子使,何越星给每人倒了一点蜂蜜水,三人说了声谢谢,回到自己的位置慢慢喝。
李潇潇捧着杯子,走到化妆间外,往观众席处看了看,那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全是工农兵大学的学生。
这大学跟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大学不一样,因为走推荐入学,所以学生质量参差不齐,有的人甚至连小学文凭的水平都没有,拿到的毕业证跟普通高考进去的大学毕业证,根本无法相比。
不过,也正因为学生这种质量,也更考验老师的授课能力。周志鸿竟然是这学校的授课老师,这是李潇潇没想到的。
也许是因为原著中他的戏份不多,相关背景没有被展开,出现时几乎都是为了突出原女主的特点,所以李潇潇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只是一个工具纸片人。
如果周志鸿喜欢差别对待,觉得不够优秀的人就该低人一等,那他在给这些工农兵大学学生上课时,得有多难受?毕竟这里面的人按优劣高低来说,应该是完全入不了他的眼的。
李潇潇心想,也许她一开始对周志鸿的了解,就有所偏差?
身为配音导演,她从前就要先理解全剧本,分析每一个角色,当给配音演员对角色理解有问题时,她就要向配音演员详解,解答他们的疑惑,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投入角色,配音才能更立体。
李潇潇从不忌讳承认错误,因为原著中信息过少,导致角色形象可以理解成A,也可以理解成B,现在信息增加了,她可以重新再想想周志鸿为人。
上回她在跟周志鸿通电话时,他说她像李彦,然后说了点李彦小时候的事情。
从周志鸿说的例子中可以看出来,他对李彦小时候就是非常严格的。他自身优秀且严于律己,当然也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儿子,要求儿子有出息。
跟家人隔绝多年,出来发现妻儿都不在了,只剩下个孙女。
他对李彦严格,或许也认为李彦会像他一样,对自己的孩子严加管教,即使要托孤,也会托给一个靠谱的人。
在周志鸿眼中,所谓靠谱显然不是溺爱,而李卫国对李潇潇原身是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养出了一身大小姐毛病,分明跟周志鸿的育儿观念完全相反。
周志鸿养儿子就是严格养,一要品行,二要成绩。
李潇潇原身不管是品行还是成绩,都没有。
而李宝珠原身虽然没有成绩,品行却是有的。哪怕周宝姝这个恶毒女人占了躯壳,依然改变不了周宝姝穿越之前,李宝珠原身就是好人的事实。
相比之前,李宝珠原身确实比李潇潇原身,更加符合周志鸿对后代的要求。
因此,在证实李宝珠确实不是周家孩子,而李潇潇才可能是周家血脉时,周志鸿愤怒且难以置信,一是觉得要将一个长歪了的已经十六岁的孩子纠正过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是认为李彦托孤所托非人,而李彦是他教导过的,这里面也有他的责任。
当时李潇潇还没经过DLA抗原检测,周志鸿的心情应该挺难的,希望找到孙女,但又怕面对一个长歪了的孙女。
也许,如果是李潇潇原身回到周宅,那周家应该也是鸡飞狗跳,周志鸿大概也会经常被气到。
但是否是这样,李潇潇已经无从得知,因为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是她的了,而她不会留在京市。
不过她现在这是二次分析周志鸿这个人,希望这次理解不会有偏差,否则她要开始怀疑脱离前世太久,是不是已经影响到她身为配音导演的能力了。
现在这个年代没多少书能看,要是对人物分析这块生疏了,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内参书要十六级以上干部才能拿到,她这是想都不用想了。
李潇潇慢慢地抿了一口蜂蜜水,淡淡的甜味抚过微痒的喉咙,目光落到了观众席的第一排。
以周志鸿的身份,位置应该就是在前排,可现在那里还没开始来人,也许是临近开场再入席。
毕竟周志鸿职级不低,位置应该也很重要了,在大会期间请假,似乎也不太好,能抽出两三个小时,已经很不容易。
今天团长也没来,那待会儿演出后,她这是要跟周志鸿单独相处了?
“李潇潇同志。”
李潇潇回过神,何越星已经走了过来。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笑着说:“老师和嘉宾通常是开场前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左右进场。”
这人以为她在等人?李潇潇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转过身,准备往化妆间走:“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何越星跟了上去,没再说话,两人一起回到何凡跟前。
何凡看了何越星一眼,皱了皱眉:“去静坐,老到处晃悠做什么?”
何越星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走开了。
何凡朝李潇潇问:“嗓子好点了?”
“好很多了。”李潇潇试了两句不同年龄的台词,向何凡展示了一下嗓音,“老师,这样可以吗?”
何凡点点头,又说:“香粉只是诱因,南北方环境不一样,注意自己的状态。”
来京市这趟,李潇潇是看到了好些水货老师,但这位何老师是真专业,连这些细节都注意到了。她连忙点点头,笑着说:“谢谢老师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何凡“嗯”了一声:“去坐着吧。”
上台前演员要调整情绪和状态,李潇潇应下了,到一边找了个空位坐着。
蒙焕山等人就在她附近,梁丹眼珠子一转,掏出自备的润喉糖,给旁边的几个演员都送了一颗,到李潇潇跟前时,冲她眨了眨眼:“李潇潇同志,吃润喉糖么?”
李潇潇忍不住笑了笑:“吃的。”
梁丹给她倒出一颗,顺便飞快地塞了两张电影票给她,一语双关:“送你的。”
他们怎么这么多电影票!李潇潇努力控着脸上的表情,免得太过惊喜:“谢谢。”
梁丹又飞快地退了回去。
即将开场的时候,剧组人员们都到舞台两侧准备就绪。
三点整,礼堂内观众席的灯光全都暗了下来,话剧开始了。
几位配音演员同时营造音效,现场效果马上就不一样了,比起单人音效,层次感更足,音效更加丰富。
不管是话剧演员还是配音演员,表演都没有任何差错,整个话剧下来非常流畅,音效配合着演员的节奏,每一处都踩点,直击人心。
表演结束时,礼堂内灯光再起,台下的观众们掌声如潮,接连不断,演员们在台上致谢。
演出过程中李潇潇没有特意看第一排观众席,这时粗略扫了一眼,连座位都没坐满,竟然还空了两个。
她看了下第一排的老师和嘉宾,感觉也没哪个跟她长得像的,而且似乎也没哪位盯着她看。
重锋是曾经把她的照片寄过给周志鸿的,如果周志鸿在,之前一直想见她,那现在见着了,就算碍于人多不好表现得太激动,那至少也会盯着她看。
李潇潇心里嘀咕:不会是根本没来吧?
演员们致谢完毕,往舞台下走。
众人回到化妆间,各自忙着卸妆,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李潇潇从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何老师开门,门外有个人,也不知道朝他低声说了什么,他听完后皱了皱眉,又问了两句,随后点了点头。
程珍珍把假发卸下来,问:“哎,这才四点多,咱们待会儿还回会场不?”
韩佳佳小声地说:“还回啥啊,到地都得五点多了,干脆直接去餐厅得了。刚才在台上快冻死我了,今晚回去搞点姜汤才行,可别感冒了。”
两人又嘀咕了几句,程珍珍问:“潇潇,你呢?”
李潇潇没注意她们刚才说了什么,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没听清。”
“哎呀,”韩佳佳说,“我们说要不晚上吃开锅,边煮边吃暖和,餐厅那边吃一半菜就凉了。喊上其他几个女演员,人多划算,平摊下来不贵的。”
李潇潇说:“我晚上有事儿,你们吃吧,我下回跟你们一起。”
众人都收拾好之后,陆续离开化妆间,李潇潇往外走的时候,何凡就站在门外,喊住了她:“李潇潇同志,稍等。”
李潇潇停了下来:“好的,老师。”
何凡朝何越星吩咐了几句,让他安排其他演员跟车回去,然后才又走回到李潇潇跟前,说:“你爷爷有事,今天来不了这边了。”
李潇潇一愣。
“啊,这样,”她很快又笑了笑,“我知道了。”
何凡一脸探究地看着她,这姑娘脸上看不出失望或者好奇,似乎周所长来不来,她并不是特别在乎。
李潇潇看了一眼已经快到门口的演员组尾巴,何老师把她留下来,他自己也不走,在这儿跟她说周所长的事情,要是不去其他地方,他们直接跟着演员一起回去就可以了。
“何老师,”李潇潇问,“你认识周所长?”
出乎意料的,何凡说:“不认识。”
见她一脸意外,他又补充:“重师长今天没法过来,托我照看一下。”
李潇潇当即明白了,重师长也是京市军区的,他和何老师的关系,大概就相当于光州军区里郑师长和叶老师的关系。
知道何老师不认识周志鸿,李潇潇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她又问:“何老师,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他没空的话,你是带我过去见他还是?”
何凡说:“他在医院,路上出了点意外。”
“什么?”李潇潇被吓了一跳,“他怎么了?”
他特意请假过来看她表演,结果出了意外,这……
何凡皱了皱眉,说:“刚才那老师也没说清楚,我是想着带你过去看看的,晚点我再给重师长他们打电话。”
李潇潇连连点头:“好。”
两人一起来到医院,何凡去问了一下,回来后说:“在住院部,走吧。”
李潇潇低声问:“何老师,周所长伤得重吗?”
“没问,”何凡说,“待会儿不就能看到吗?”
李潇潇不吭声了。
她对周志鸿没亲情,也从来没想过回周家,但现在他在来看她表演的路上,出了意外受了伤。
如果是轻伤还好,万一是重伤,这笔帐要怎么算?别说其他人怎么想,她自己心理上就过不去。
两人上了住院部三楼,正要往病房走,前面一名老人拄着拐杖迎面走来。
李潇潇正想着事情,然后就听到对面有人略带惊喜地喊了她一下:“潇潇?”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位之前在餐厅碰到的老人家。
她正疑惑间,旁边的何凡已经朝那老人家打了一声招呼:“周所长。”
李潇潇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张了张唇,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冷天的,周志鸿伤了脚,脚上裹了厚厚的纱布,露出来的脚趾冻通红,还肿了起来,不知道是冻伤还是脚上导致的。
周志鸿穿了病号服,因为伤脚使不上力,靠拐杖支撑,脊背微微弯着,即使披了大衣,依然显得有点单薄,看着李潇潇的目光十分忐忑。
李潇潇沉默了半晌,最后说:“周所长,您的伤还好么?”
周志鸿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随后又强打起精神来,笑着说:“还行,只是骨折,要不是……啊,对了。”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李潇潇:“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想着你平时写剧本,要是有一支趁手的笔,可能会写得更快一些,就给你买了这个。”
盒子上印着英雄牌钢笔的标记,李潇潇双手接了过来,低声地说:“谢谢。”
气氛有点沉闷,一个高兴又不知所措,一个茫然又无可奈何,何凡朝周志鸿说:“周所长,我们陪您先回病房吧,您要办什么事,我替你走一趟。”
周志鸿看了李潇潇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李潇潇还在看着钢笔盒子发呆,没注意他的异常。
他点点头,说了声“好”。
何凡扶着周志鸿,李潇潇也回过神来了,三人朝病房里走回去。
回到病房后,两人扶着周志鸿躺回到病床上。李潇潇看了一下病房环境,总感觉哪里不对,好一会儿后终于想起来了,问周志鸿:“您那秘书呢?”
那秦秘书似乎公事私事都办,估计也算是周志鸿的半个生活助理了,现在领导住院了,这秘书居然不见人影?
“小秦啊,”周志鸿说,“他也在,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李潇潇点点头,也没太在意,又问:“您这是怎么受的伤呀?”
这年代不像现代,大多数人都还是用腿走路,路上应该很安全才对,团长也都说了,周宅离那大学不远的,这点距离竟然都能出事,还骨折,也太倒霉了。
周志鸿脸上有点不太自然:“就是来的路上,经过一座居民楼,上面有掉了个花盆下,避是避开了,但是伤到了脚。”
幸好没砸到头上!不然周所长这年纪……李潇潇后怕地舒了口气:“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是啊,要是被砸到头上,那得是重伤。”周志鸿马上说,“本来是会砸到的,但是有个姑娘及时推开了我。”
李潇潇一愣,连忙问:“那这姑娘现在没事儿吧?”
周志鸿眼里露出点担忧:“还在处理伤情。”
李潇潇问:“是被砸到头?”
周志鸿点点头,脸上十分复杂,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是正正砸中,但伤得也不轻。”
这可麻烦了。李潇潇马上站了起来:“通知这姑娘的家人了吗?现在应该在做手术?我去看看。”
周志鸿愣愣地看着她,见她准备转身,连忙拉住她:“等等,小秦在那边了。”
李潇潇总觉得周所长的反应有点奇怪。
刚才在走廊的时候,竟然没有提到那姑娘,可刚才说出来之后,又突然那么紧张。
可这里面也许是他终于见到孙女有点紧张,也许是担心救命恩人导致的紧张,今天他经历的这些事,让他有情绪波动,也是正常的。
但她说去见那姑娘,他为什么也这么紧张?
希望她留下来多陪陪他?
李潇潇只好又坐了回来:“那等秦秘书回来再说。”
周志鸿悄悄地松了口气:“好,好。”
何凡估摸着部队那边会议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出去一趟打电话,回来后跟爷孙俩说:“周所长,待会儿重师长他们也会过来。”
周志鸿叹了口气,这下他这些学生们又该担心了。
李潇潇见秦致新这么久还没回来,有点担心那见义勇为的姑娘,但周所长显然不想让她走开,于是想着等离开医院的时候再顺便去问问。
重建忠等人收到消息后,马上往医院这边赶来。
“老师!”
果然,不仅重建忠,连郑国兴也来了,李潇潇连忙起身让到一边,刚好看到重锋也走了进来。
何凡上前朝两位师长解释了一下情况,两位师长听完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周志鸿看到李潇潇和重锋正在说话,飞快地朝重建忠低声说了几句,重建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凡解释完之后,就已经自觉地往后退了,走到重锋和李潇潇旁边。李潇潇顺便替两人互相介绍,两人互相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重建忠朝自己儿子说:“重锋,你过来。”
重锋走了过去,重建忠吩咐道:“待会儿你先带潇潇回家。”
重建忠顿了顿,强调了一下:“天气冷,从病房出去之后,直接回家。”
重锋皱了皱眉,看向周志鸿,心想这几个人不知道又在搞什么。
重建忠一脸警告地看着重锋,重锋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长辈们吩咐完后,重锋和李潇潇先离开了,顺便把何凡也捎上。
李潇潇刚出病房,就说:“我们去看一下那姑娘吧?”
重锋说:“秦致新在处理了,现在可能有点麻烦,他们不想我们过去。”
李潇潇一愣,忍不住笑了:“团长,你这么直接的嘛!”
重锋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李潇潇咳了一声:“没什么。”
所以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周所长这受伤的事,里面可能有什么隐情?不过,既然他们不想让她掺和,那她也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下午上台的时候,演员得把大衣都脱下来,李潇潇演的赵兰戏份多,冻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去的路上开始打喷嚏了,到晚上时已经开始发热了。
病来如山倒,李潇潇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重锋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她重新跑了趟医院,打针吃药后又带了回家,也顾不上什么避忌了,后半夜都守在床边,给她换敷额头的毛巾。
李潇潇睡睡醒醒,连眼神都朦朦胧胧,声音近乎呢喃:“团长,我想喝水。”
她挣扎着要起来,重锋把手垫在她的后颈,将她托了起来,把水杯放到她唇边。她自己扶了扶杯底,慢慢地喝完了一大杯。
重锋摸了摸她的额头,仍是一片滚烫,有点担心地说:“明天要是还不退烧,就得再去一趟医院。”
李潇潇低低地应了一声,有点犯困:“嗯。”
重锋将她放回床上,叹了口气:“睡吧。”
“团长,”李潇潇眼睛半张半合,声音软绵绵,“我这是水土不服,不是身体不好,我在光州就没生过病。”
所以可别以为她身体素质不过关,担心她以后在部队活不下去。
重锋倒是没想这么多,笑了笑,点点头:“嗯,我知道。”
李潇潇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她第二天依旧没有退烧,但捂了一整夜,已经从高烧变成低烧了,重锋替她跟叶君婷说了一下,叶君婷给她申请了两天病假。
两天后,李潇潇这才恢复了过来,回去继续参加交流学习。临近周日的时候,重师长暗示她该去医院看看自己爷爷了,她点点头,表示知晓。
到了周日一早,她和重锋先去买了点水果,这才一起去了医院。
李潇潇握着安全带,看着车窗外的医院大楼,忍不住叹了口气。
重锋把车停好,低声问:“怎么了?”
李潇潇沉默了一下,最后说:“没什么。”
她正要把安全带解开,重锋把手挡在了扣子上,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满脸都是疑惑。
“不用想太多,”重锋说,“你如果不想见周所长,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重师长那边我去跟他说。”
李潇潇愣了愣,低下头,手指慢慢地磨着安全带的边缘:“其实也不是想不想见的问题,见个面没什么难的,主要是我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我……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普通老人家,跟路上随意一个老大爷都是差不多的。”m.xiumb.com
但是周所长显然是希望可以恢复爷孙关系的,他的学生们也是这样希望。虽然他们没有跟她明说什么,但显然团长替她顶了不少压力。
重锋点点头:“那你就当去看一下老大爷,也不用回应什么,他现在其实已经很高兴了。”
李潇潇抬起头,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么说,重师长不会骂你吗?”
“被他骂习惯了,”重锋把手收了回来,脸上十分镇定,“我不怕的。”
李潇潇抿唇偷笑,解开了安全带,两人一起下了车,往住院部走去。
住院大楼门前人来人往,李潇潇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了件单薄的外套,里面是病号服,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表情茫然无措。李潇潇微微一愣,正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人也看到了她,快步朝她走来。
“潇潇!”
那人忽然扶着脑袋,大概是觉得头晕,微微弓着身,一个男人从她身后赶来,连忙扶着她,一脸焦急:“宝珠,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李潇潇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周宝姝。
重锋也看到了秦致新和周宝姝,想起之前自己父亲吩咐他带潇潇回去,不让她去看那个救了周所长的姑娘,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周宝姝仿佛没看到他们的脸色一样,撑着秦致新的手,一脸高兴地指着李潇潇,朝秦致新说:“我妹妹,那是我妹妹!”
秦致新也看到了李潇潇和重锋,看懂了他们的表情,只想马上将身边的少女送回病房,但少女一心想着往前凑。
他没法,只好扶着周宝姝走到李潇潇跟前。
周宝姝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瞳仁清澈干净,朝李潇潇伸出了手:“潇潇,太好了,我——”
“周宝姝,”李潇潇打断了她,不紧不慢地说,“你这回又想玩什么花样?”
“‘周宝姝’?”周宝姝微微一愣,一脸茫然,“‘周宝姝’是谁?”
李潇潇皱了皱眉,周宝姝又想去拉她的手,见她不耐烦地躲开了,一脸伤心又不解地说:“潇潇,你怎么了?我……我一醒来,他们就说我在京市,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致新有点心疼地看着周宝姝,见李潇潇这样,连忙解释说:“宝珠她伤了头,来京市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李潇潇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周宝姝,不说话了。
“潇潇,你怎么也在这里?咱们得先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周宝姝自顾自地说着话,“还有天泽,咱们这怎么突然到了这里,天泽一定很担心你。”
李潇潇朝秦致新问:“救周所长的人就是周宝姝?”
她全程都不怎么搭理周宝姝,秦致新有点生气:“当初是我弄错了人,你何必一直喊着‘周宝姝’这个名字?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李宝珠。”
这秘书家里背景一定很不错,否则以这种智商情商,怎么可能做得到周志鸿的秘书。
秦致新牛头不对马嘴,李潇潇也不想跟他多说,朝重锋说:“团长,我们直接去找周所长吧,把事情弄清楚。”
重锋点点头:“好。”
周宝姝见她根本不理自己,急得哭了起来:“潇潇,你等等我!”
李潇潇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周志鸿不想让她离开病房了,因为他怕她知道,救他的人就是周宝姝。
“救”?李潇潇才不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按秦致新的说法,周宝姝是受了伤之后才失忆的,变成了现在的李宝珠。
也就是说,在受伤之前,周宝姝还是周宝姝。以周宝姝的为人,她不害人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去救人?
李潇潇和重锋来到周志鸿的病房,周志鸿正在看书,见到他们的时候非常高兴:“潇潇,你来了。来,坐!”
他很快又发现了李潇潇的表情不太对。
李潇潇走了过去,开门见山地说:“我刚才碰到了周宝姝。”
周志鸿脸色一僵。
他看着李潇潇,眼里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潇潇,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我知道宝姝她从前……但她这次因为我受了伤,我没法不管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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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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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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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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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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