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潇其实有点纳闷,怎么说现在光州文工团也算是小有名气,新版《蜕变》的实力摆在那儿,怎么到了她们嘴里,她一个主演就是关系户了呢?
最近因为新版《蜕变》,许多别的市文工团也过来学习了,甚至连省文工团都发出了邀请,只是还没确定时间。
说白了,这不过只是一次文工团之间的交流,毕竟是军区重地,总不可能让整个剧组都请过来,所以才会请一名代表过来。
而她作为这部话剧的主要创作人,关于它的一切,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难道这两个女生都没看报纸?根本不知道光州市文工团最近有多红?
李潇潇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重锋,心中感叹团长也是厉害,两个女生一脸羞愤,但他脸上还是淡得跟白开水一样,完全无动于衷。
重锋瞥眼看到李潇潇还提着行李,朝她说:“把行李先放下。”
两个女生:“……”这是不打算放她们走了么?
那这看来还有得耗。李潇潇乖巧地“噢”了一声,听话地将行李放下——她毕竟不是军区的人,这种事还是让团长处理吧。
李潇潇一开始还站着,重心从左脚转到右脚,又从右脚转回左脚,几个来回后,干脆擦了擦花坛边,坐下了,掏出巴掌大的随身笔记本,继续写她的剧本。
没过多久,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军人从办公楼里出来,脚步匆匆,一看到楼前的几个人,惊讶地问:“重锋,你怎么还在这儿?”
重锋淡淡地说:“等着给你这两位学生答疑解惑。”
那两个女生不敢看重锋,脸都涨得通红,转过头,一脸求助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叶君婷。
叶老师不知事情前后,正一头雾水,一看到她们,又十分惊讶地说:“你们两个,这都几点了,不是让你们去接李潇潇同志的吗?人呢?接到了没?”
李潇潇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站了起来,朝那女军人敬了个礼:“老师好,我是光州市文工团李潇潇。”
小姑娘军姿标准,抬头挺胸,腰杆笔挺,像一颗朝气蓬勃的小白杨,叶老师一看就觉得满心欢喜:“哎呀,原来都已经到了。”
她很早之前就看到报纸了,从羊城剧社的旧版《蜕变》,她就留意到这姑娘。
到新版公演,她特意请了假,托朋友拿到其中一场巡演的票,票很难得,最后还是她自己拿出一张肉票,让朋友跟单位的工友换来了话剧的入场票。
那场表演让她深受震撼,让她重新思考了话剧的表达形式,也得知现在很多下级单位的文工团,都在积极跟光州市文工团交流,为的就是让自己的话剧组也可以登上舞台。
她回来后就马上朝上级提了想法——毕竟不止这些市文工团,哪怕是他们这里,话剧也都更多只是内部演出。
那天她跟芭蕾剧组的杨老师吃饭说起这事,杨老师说她学生冯露那对象也看了,看的还是首演,是陪重锋团长去的。
杨老师之所以说起这事,完全是因为好奇重锋那人竟然会主动去看表演,毕竟重锋如非必要场合,从来不在文工团演出的观众席出现。
叶老师特意去找了一下重锋,试探着问他跟那主演是不是认识的,没想到重锋也很爽快,不但承认是认识了,还说重家跟小姑娘家是世交。
她还听重锋说了的,这小姑娘是打算明年考部队文工团。
这意味着,现在让话剧以荣光之姿再次登上舞台的小姑娘,明年就会来到她这里了!叶老师兴奋不已,其实这也就剩下半年左右的时间,但她又觉得,现在外面都已经开始演话剧了,军区文工团怎么可以落下呢?
于是,在叶老师的大力促成下,有了这次的交流,还特地派了两个得意弟子去接李潇潇。
但现在这情形,似乎不太对。
叶老师朝李潇潇笑了笑,说:“我是这里负责话剧组的叶老师。”
她说着,又介绍了两位女生:“这是江秀莲和程珍珍,待会儿她们会带你去宿舍,咱们给你安排的是单间,这几天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们。”
李潇潇正想回答,重锋已经开口了:“要是叶老师腾不出像样的人来带她,我亲自带也没问题。为了这次交流,市文工团那边还推了省文工团的邀请,答应将人送过来让你们学习,不是为了听你们话剧组一句这姑娘是过来提前混脸熟的。如果这就是你们话剧组的素质水平,我觉得她明年去考省文工团也许更好,免得学坏。”
李潇潇瞪大了眼,像是头一回认识重锋:团长,你也太敢说了吧!这样说不会得罪人吗?
这就事关整个话剧组的声誉了,江秀莲和程珍珍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她们刚完成一个多月的受训,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其他事情,不知道这李潇潇什么来头,但听重团长这么说,竟然还是她们老师主动请她过来的么?
江秀莲正要说话,叶老师用眼神制止了她,朝重锋笑着说:“重团长,文工团之前分批接受体能训练,你也知道的,这都是全封闭式训练,话剧组刚结束,对李潇潇同志还不熟悉。我原本是想着等李潇潇同志来了之后,再朝大家介绍的。是我欠考虑,没提前跟他们说清楚这个事情。”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当然,不管熟悉不熟悉,说话做事没分寸,有损集体形象,这点是错误的,是需要纠正的。”
叶老师用三言两语,朝自己两个学生解释了李潇潇最近的光荣事迹。
江秀莲和程珍珍从震惊到佩服,再到满脸羞愧,最后几乎要哭出来了,连忙朝李潇潇道歉。
“李潇潇同志,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你!”
“李潇潇同志,这是我们两人个人思想上的问题,咱们话剧组整体绝对不是这样的!”
两人急急忙忙地解释,从刚才的话,她们已经大概理出来了,这李潇潇同志会创作!要是她加入部队文工团,她们话剧组很可能会拥有更多的剧本,这样话剧组的表演也能更丰富!
李潇潇刚才听完叶老师的话,也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女生为什么会这么说。
要考进去部队文工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录取率低,她这年纪却代表市文工团来交流,不知道底细的人,当然会觉得不可思议。搞艺术的大多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操守,更何况她们还是军人,如果遇上不公平的事情,可能比起普通人更不能容忍。
现在她们知道真相了,认错的态度也毫不含糊,这就足以说明,其实她们心地一点也不坏的。
“解除误会就好,”李潇潇挠了挠脸颊,点了点头,又一脸认真地说,“其实也怪我,长成这样,是挺像能走后门这条路的。”
她说得如此认真,江秀莲和程珍珍一愣,反应过来后有点想笑,但又知道这时候应该是严肃的,于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表情有点搞笑。
她们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自夸美貌,虽然这李潇潇同志确实长得很漂亮,但通常来说,不是应该谦虚一些的么?
叶老师知道重锋这是要给李潇潇出气,觉得很是惊奇,毕竟重锋平时少言寡语,也不跟人计较什么,这次竟然半点都不松口,简直不像平时的他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面。
正是知道重锋的目的,叶老师看着两个学生后悔不已地道歉,没想到李潇潇竟然还自我调侃,原本严肃的气氛顿时就变了,现在两个学生正又哭又笑,看那姑娘的眼神都变了,是恨不得她能马上就考入部队文工团。m.χIùmЬ.CǒM
是个聪明又心善的孩子。
叶老师清了清嗓子:“江秀莲、程珍珍,虽然道了歉,李潇潇同志也接受道歉了。但你们的行为有损集体形象,按规矩,跑十圈,引以为戒,下次不能再犯了。”
十圈?李潇潇惊呆了。
江秀莲、程珍珍眼泪一擦,马上答了一声“是”,然后两个人一起往操场那边跑。
叶老师朝李潇潇说:“李潇潇同志,我现在带你去宿舍吧,不然等她们跑完,还要好一会儿。”
“啊不不不,老师您先忙,我等她们就好,”李潇潇回过神,连忙说,又举了举手里的笔记本,“没关系的,我顺便写一会儿东西,这里光亮,在宿舍还要开灯,费电。”
叶老师刚才也看到了她手里的小本,见她身边就一袋行李,也没背挎包,显然是随神带着的,不由得好奇地问:“是写日记吗?”
李潇潇老实地说:“是新剧本。”
叶老师一愣,随后马上一脸惊喜地问:“能让我看看吗?”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这姑娘真是太不一般了,创作一部剧需要很长时间,而根据光州日报之前的报道,她写初版《蜕变》时,不过花了五天时间!
现在全市都在巡演新版,她作为主演更是连轴转,应该又忙又累才对,可她竟然还抽得出来时间准备新剧。不但这样,一般人在获得如此大的成功之后,更多的是反复演同一部剧同一个角色,但她竟然能有继续创作的觉悟。
李潇潇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写了一点点,离完本还差得远。”
叶老师珍重地接过那小小的笔记本,仔细地看了看,那一行行行云流水的行楷化作生动的场面,跳跃在她眼前。
李潇潇这次从创作方向是军民鱼水情,大致列了一下框架,还在写第一幕,内容并不是很多,但叶老师却反复地看,连连点头。
半晌后,叶老师从剧本里抬起头,一脸赞赏地看着李潇潇,眼里都是激动:“很好,你写得很好。孩子,你是天生的话剧人。”
李潇潇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老师过奖了。”
其实也只是占了前世的便宜,她爷爷年轻时就是文工团的骨干话剧演员,她从小也喜欢表演,都是受爷爷影响的。
但她更爱配音,用声音创造世界,也热衷于将声音表演与话剧结合到一起,碰撞出更亮的火花。
叶老师将笔记本还给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孩子,答应老师,明年一定要来考部队文工团。”
李潇潇正想点头,忽然又想起刚才重锋刚才的话,下意识地看向他。
刚才因为那两个姑娘,重锋说让她考省文工团更合适。
重锋一直在旁边没说话,见小姑娘没有马上答应叶君婷,而是先看过来,考虑他的意见。
刚才他跟叶君婷的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让叶君婷两个学生道歉,现在既然已经解决了,他当然还是希望她考来部队的。
毕竟,她要是在军区,他就能随时照看到她。
重锋朝她笑了笑:“你想考哪里就考哪里。”
叶君婷没好气地说:“重锋,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我都罚她们跑了十圈了。”
重锋看着她,面不改色地说:“这要是在我手下当兵,可就不止十圈了。”
叶君婷:“……”
那是自然,重锋团长的名字谁不知道?训练出来的兵总能让人眼前一亮——能不亮么,都是被一点点一寸寸打碎后重塑的。
叶君婷没好气地说:“这都是女孩子呢,文艺兵,能一样吗?”
“都是军人。”重锋目光一转,又重新落到李潇潇身上,“是军人,就应该要有军人的样子。我和她们的区别,只在于战场不同。文艺兵的训练,比市文工团、剧社都要高强度,对体能要求高,因为有时候要随军外出,也经常要到各种地方做慰问表演。”
李潇潇知道他这是提前把情况告诉她,要她考虑清楚。
她可以的,当初她爷爷也是这么过来的。
李潇潇点了点头:“我了解的。”
她又转向叶君婷,笑着说:“老师,我明年一定会来参考的,哪怕明年考不上,后年也会继续考。”
叶君婷心想,有那人声音效的模仿能力,要不是流程不允许,她简直都想免试让这孩子马上进来了。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当然,想是这么想,自然不能说出来半句,于是叶君婷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等你。”
她又朝重锋说:“重团长,这下放心了吧?咱们话剧组不会有人欺负她的,你今天这么闲吗?一直呆在文工团这边。”
是噢,重团长应该很忙才对啊,不会因为帮她而耽误了时间,晚上要加班吧?李潇潇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重锋。
重锋对她说:“宿舍楼有公用电话,有事可以打我办公室电话。”
李潇潇连忙说:“好。”
重锋见没什么遗漏的,没多久后就离开了。
叶君婷将李潇潇往宿舍楼那边带,一边走一边说:“这次交流就四天,也就住三晚,所以就不给你安排其他人一起住了。不过要是明年考进来了,是要跟战友一起住,咱们这儿是四人间,要是提干了,级别高的话,就是单人房。重团长住的就是单人宿舍。”
李潇潇点点,表示知晓。
今天是话剧组的训后总结日,所以话剧组的演员们今天都没空,叶君婷稍后也要赶往现场,于是匆匆将李潇潇带到宿舍后,简单地说了一下后面的交流流程,告诉她待会儿江秀莲、程珍珍还会来找她后,没多久也走了。
李潇潇毕竟不是军人,来到军区是不能随便乱走的,区内有战士站岗,她穿着常服,一看就知道不是军人,要是乱跑被拦下来就麻烦了。
宿舍里床铺被子齐全,显然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李潇潇放好行李,将日用品拿出来一一放好,然后继续写新剧。
*
江秀莲、程珍珍跑完那十圈后,气喘吁吁地往生活区走。
经过小卖部时,江秀莲拉了拉程珍珍,指了指售货员:“走,去问王叔看看,看有没有光州日报。”
程珍珍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连忙一起往小卖部走过去。
这会儿正是上午最佳训练时间,除了做训后总结的话剧组,其他各剧组演员都在出早功,小卖部除了售货员,再没其他人。
临近中秋,天高气爽,但售货员王竹长得憨厚胖实,这季节仍摇着一把蒲扇,坐在柜子前,眯着眼听收音机。
江秀莲走过去,朝王竹说:“王叔,您这儿有上两个月的报纸么?”
“有是有,”王竹撑着膝盖站起来,回头往里头看了看,摸了摸后脑,“但你们要哪天的咧?你王婶子有时候拿报纸垫桌角,可不一定全。”
程珍珍说:“就那个,有光州文工团报道的那两天,您听说过吗?”
王竹一拍脑袋,笑着说:“嗨呀,你们说那个呀?那肯定听说过咯,那不用找咯,你俩等等。”
说着,他钻进了铺子里头。
王秀兰和程珍珍还站在门口,隔着玻璃横柜,就能看到堆在墙边的厚厚一摞报纸,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不是在那儿么?王叔这怎么还往别处找?
没多久,王竹拿着一本相册出来了,放到两个姑娘跟前,拍了拍,说:“喏,就在这里,我家闺女做的。”
王秀兰和程珍珍不明所以,然而等她们翻开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光州日报所有关于《蜕变》和李潇潇的报道,全都被人小心翼翼地从报纸中剪了下来,然后放到相册中。
刚才她们老师只是寥寥几句总结,远不比原报道详细。
两个女孩子挤在玻璃柜前,一字一句地看着上面的报道,在新版公演的那篇,看到了各大单位领导对新版《蜕变》的评价。
“这是我这几年以来看过的最精彩的演出。”——G行行长周建发
“这部剧打破了我对话剧的固有想法,原来话剧也能和京剧一样好看。”——光州邮局局长朱琪修
“李潇潇同志将赵兰这个角色演活了,女同志就该像赵兰这样,勇敢坚强,巾帼不输须眉。”——光州电力局副局长廖莎
……
如果还有人说叶老师是因为重团长的关系,才对李潇潇同志另眼相看,那这些单位的领导们呢?他们总不可能是看在重团长的面子上,才当着记者的面夸她吧?
王秀兰和程珍珍看着这一张又一张的报道,一想到刚才她们两个之前这么说,当即无地自容。
王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我家晓燕可喜欢这姑娘了,她同学的爸爸是纺织厂的领导,上回说是多了两条票,她同学就喊她一起去了。嗐,那天晚上回来不得了,突然就说要考光州市文工团,要做这主演的师妹。”
他啧啧两声,又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上心呐,你们瞧,这相册可是她的宝贝,平时都不让人碰的。她上学去了,我这才拿出来给你们看。”
江秀莲和程珍珍心情有点复杂,她们是认识王晓燕,从前她们话剧组一个师姐都那孩子,问她要不要以后来她们话剧组,那孩子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可现在,那孩子不过是因为看了一场演出,就想要考市文工团的话剧组,明明部队文工团级别更高。
两人将相册还给了王竹,又从小卖部里买了些零食,打算给李潇潇做赔礼。
王竹一边将零食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边问:“你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江秀莲咳了一声,指了指相册:“她今天来咱们这儿了,叶老师请过来做交流的。”
“啪”地一声,王竹手里的零食掉在了地上。
王竹回过神,马上把零食捡了起来,又多拿了点糖果,一脸高兴地说:“来来,你们帮我把这糖果给她,就说是送她的。晚上要是有空,就过来咱们这儿,我家闺女可喜欢她了,要是能见到她,那得多高兴!”
两人点点头,表示一定帮忙传达。
她们抱着零食,往李潇潇的宿舍走去,来到后站着门口,见她正入神地写着东西,轻轻地咳了一声:“李潇潇同志,我们能进来吗?”
李潇潇刚才就听到过道的声音了,放下笔,转过头朝她们笑了笑:“请进。”
两人进来后将零食放到桌子上,再次道了歉,李潇潇见她们这样,反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安慰了几句后,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转而挑一些文工团的话题问,提一些不敏感的,她们能非常丰富回答的问题。
比如文工团的作息,训练内容,饭堂伙食等等,每一样都能展开很多聊。
那两位姑娘因为心里愧疚,见她提问,马上把知道的都告诉她,还根据经验提了点小技巧,李潇潇连声说谢谢。
“这有啥,”江秀莲连忙摆摆手,笑了笑,又神秘地说,“我跟你说,咱们饭堂,二号窗口的给的菜最多,但是五号窗的小哥长得最好看。”
李潇潇一脸惊奇:“那我要去二号窗口。”
三人又笑了起来,说完这些用时间悟出来的军区生活经验后,江秀莲和程珍珍心里的负罪感总算轻了一些。
到了中午,三人一起往饭堂走去,这会儿话剧组的训后总结也到中场午休了,两边刚好碰到,江秀莲和程珍珍主动为李潇潇介绍众人。
她们两个本来就是话剧组最有实力的两名演员,在组里很说得上话。现在由她们卖力地介绍李潇潇,话剧组众人一听,看着李潇潇的眼神,顿时都将她当成国宝了。
程珍珍又加了一句重磅消息:“潇潇已经在写新剧本了!”
众人哗然,其他路过的战士纷纷看了过来,见他们围着一个常服少女,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发现那少女长得非常漂亮,忍不住再看了几眼。
其他人看着话剧组一群人,小声讨论。
“那是谁?”
“看着有点眼熟……”
“啧,你就吹吧,难不成你还认识人家?”
“我去,不对啊,还真见过,之前这姑娘上过报纸啊,姓李,叫什么来着……”
“是李潇潇啊!”
……
文工团分批封闭式受训,话剧组刚好错过了认识李潇潇的时候,但其他战士里也有不少人看报纸,自然是在报纸上看过李潇潇的样子,当即就有人认出了她,纷纷热情地朝她打招呼。
连李潇潇自己都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进的饭堂的,又是怎么在原本拥挤的饭堂中坐了下来,面前这份丰富的荤素搭配的午餐又是怎么到了自己跟前的。
李潇潇简直受宠若惊了。
战士们热情却又有秩序,因为午饭后得抓紧时间休息,迎接下午的训练,他们很快又各自散去,留下还在懵圈中的李潇潇,以及与有荣焉的话剧组。
这里的饭堂味道意外地好,李潇潇一边美滋滋地吃着,一边想:这里挺好的,大家热情又纯粹,虽然题材方面肯定要比市文工团严格,但这里条件好,环境也更纯粹,总体来说,比市文工团能促进步。
*
下午话剧组继续做训后总结,连王秀兰和程珍珍也都去了,只剩下李潇潇一个人在宿舍。
原本按照叶老师的安排,因为今天话剧组都在做总结,所以交流是从第二天开始做起,可话剧组的演员们迫不及待,向叶老师提出:反正晚上没有其他安排,可以先简单地聊一下——因为大家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要是不先解一下馋,抓心挠肺的,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叶老师见大家都这么热情,于是询问了一下李潇潇的意见,李潇潇自然表示没问题,最后约定定在晚饭后,七点在课室集中。
到了晚上七点,李潇潇随着众人一起去了教学楼,来到一个小课室。
话剧组的演员们已经坐好了,李潇潇前世原本就是兼任母校的授课老师,上台讲课自然不成问题,于是主动上前跟叶老师沟通。
叶老师原本是想着,李潇潇这小姑娘毕竟只有十几岁,今晚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大概会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她安排是打算简单介绍一下《蜕变》和传统话剧不一样的地方,中间会以提问的方式,引导李潇潇说出当时创作的想法。
然而,叶老师没想到李潇潇竟然上来主动询问授课流程,大致地说了一下之后,李潇潇根据时间,重新报了一下内容,叶老师听完之后觉得授课思路非常清晰,确实也更便于理解,这让她十分惊讶。
李潇潇解释说:“之前光州文工团已经跟很多兄弟单位交流过了,有时候冯老师没空,我就会代替她上台讲,所以也有一点经验。”
原来是这样……叶老师笑着说:“那太好了,待会儿你试着讲,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会在你旁边补充,不用担心。”
李潇潇点点头:“谢谢老师。”
她站上了讲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见叶老师也跟着在台下入座,大家都有些惊讶——这姑娘可是比他们都要小,居然要代替叶老师讲课吗?
他们都知道,讲课跟表演完全不一样,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容易紧张磕巴,很多人看着稿子都还念不通顺……
李潇潇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学生,知道他们现在心里有杂念,于笑了笑,说:“今晚我们只是做一个简单的交流,大家可以随意一些。现在,请大家面向我,调整一下坐姿,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来度过接下来的两个钟,半躺着也没关系的。”
平时大家都喜欢了严肃的风格,听到这种轻松的开场,有人忍不住笑了,微微动了动,还真是细细地调了一下,几个动作下来,大家看着李潇潇,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了。
李潇潇先是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开始切入正题,先是提了一个问题:什么是话剧。
台下马上就有人回答了:“话剧是戏剧的一种,主要表达方式是对话。”
李潇潇又问:“有伴奏吗?”
众人摇了摇头,有人说:“京剧、芭蕾据那些才有伴奏,咱们又不是跳舞唱歌,就是说话念台词,有伴奏就会听不清。”
因为京剧唱段的语速比说话要慢得多,空隙之处自然要有音乐伴奏来填满,这样才会显得丰满。
但对白本身就是一个字接一个字,非常紧凑了,如果加入其他声音,就会容易让观众听不清内容。
“可是,”李潇潇等大家说得差不多,再次开口时,其他人下意识就收住了声音,“我们平时在生活中,说话时也并不是绝对安静。”
她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下雨天,我们在屋里说话,还是能听得清的吧?”
这是很常见的生活场景,却跟刚才他们说的舞台表演相悖,众人不由得一愣:这还真是……
“当然,传统话剧可以有旁白,”李潇潇说,“比如我们开场就直接念一段背景描写,让观众自行想象。又比如,刚才那个场景,旁白概括起来就是‘雨中,屋内,某人和某人在谈话’,但是,我们还可以这样。”
她打开了话筒,将手伸入备在旁边的一杯水中,手指沾了水往下低落,用话筒将那水滴的声音放大,然后她模拟了一声蛙叫。
众人目瞪口呆。
她歪了歪头,笑着问:“比起旁白描述场景,这样是不是更生动一点呢?”
众人连忙回过神,疯狂点头。
这蛙叫……也太像了吧!
“《蜕变》跟传统话剧的不同之处,在于大量运用各种音效,以及背景音乐,将原本只用文字描写出来的场景,更加立体。”
“既然称为戏剧,那么我们可以适当运用一些夸张的手法。比如有个形容,叫做‘晴天霹雳’,‘仿佛一个惊雷落到耳边’,那如果我们将这个惊雷直接做出来,是可以更加衬托出震惊的氛围。”
“我们语言中其实包含了很多创作的表达方式。比如说‘落针可闻’,用来形容安静。我们其实很难具体说出安静到底有多静,但如果突然一根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针掉下来,却能让人听到,就说明除了这个微小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同理,当我们在舞台上要表达一个安静的环境,我们可以在安静几秒钟后,做出一个滴水的声音。”
众人竖起耳朵安静地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这些都是跟他们之前的舞台表演不一样的地方!
*
因为记着李潇潇晚上要吃夜宵,所以重锋晚上多打了点饭。
方浩明非常上道,让对象冯露去宿舍找李潇潇,帮忙提团长将小姑娘喊下来。然而,冯露走了一趟,没有看见李潇潇,问了一圈,才知道话剧组今晚上课。
方浩明吃惊地说:“话剧组太拼了吧?明天再搞不行吗?”
重锋听到后,去冯露打听回来的位置,在话剧组上课的课室外,站在窗边,看到了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李潇潇。
小姑娘脸上自信而谦虚,下面的话剧组演员眼里都是崇拜,重锋看着她,心里有种莫名的自豪。
他听着李潇潇的授课内容,估摸着差不多讲完了,于是转身往楼下走。
里面的课程果然很快结束了,解散后李潇潇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有说有笑。刚一出门,课室外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上前朝她打了声招呼。
原来是方浩明的对象冯露。
冯露亲昵地挽着李潇潇的手:“走,我们去散步。”
这散步来得有点莫名,李潇潇一头雾水,冯露凑到她耳朵旁,低声说:“重团长给你带了吃的。”
也许是耳朵被吹了气,李潇潇耳尖迅速地红了起来。
冯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也没说什么,顺利地将人带了下去。她和方浩明经常晚上散步,自然知道哪些边角比较隐秘。
李潇潇看到重锋拿着个保温瓶,方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说:“团长,我和冯露给你们放风,慢慢啊,不急。”
重锋点了点头,朝李潇潇说:“潇潇,来。”
李潇潇以为他上回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还真的这么做了。她小跑着过去,两人在草地上坐下。
“谢谢团长。”
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很好,李潇潇感觉心口温暖而充盈,心想原著这么写团长,对他可太不公平了。
李潇潇一边啃着芝麻饼,一边想:哪里凉了?明明是个这么暖的人。
重锋并没有带太多给她,夜宵吃太多不好。李潇潇很快就把芝麻饼吃完了,抬头冲重锋笑了笑:“谢谢团长。”
重锋看到了小姑娘唇边沾了一颗小小的芝麻,抬手用拇指蹭了蹭,忍不住笑了笑:“偷吃完了要记得擦嘴巴。”
粗糙的触感仍停留在唇边。月光如水,似乎一些都蒙了一层柔和的光圈,就连这平日目光锋锐的男人,看起来都异常温柔。
李潇潇似乎听到了自己怦怦跳的心声,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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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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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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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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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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