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甬不会允许他听过多的君王之术,以免他生出别的心思来,不好掌控他这个听话的傀儡。
太傅讲的内容枯燥乏味,顾辰也渐渐心不在焉了起来。
悬钟响起,已经是下朝会的时间。
外面又是人海跪拜的声音。
“拜见王爷。”
珠帘被掀起,发出“叮当”轻响,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气宇轩昂,英姿焕发。
摄政王顾甬把持朝政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顾辰也得勉强打起精神,起身参拜:“见过皇叔。”
顾甬堂而皇之坐在主位上,慈爱地笑道:“说了多少次了,以后见我不必行此大礼,大家都是一家人。”
接着有些不满地皱眉道道:“雀奴瘦了,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用膳?”
雀奴是顾辰的乳名,因他自幼多病,一次大病一场后,整个人病得蔫萎,就像只被风雨摧残后的小麻雀。
皇室有给皇子起贱名消灾的习惯,母妃与父皇便为他起了个乳名叫做雀奴。
然而随着亲人逐渐离世,现在能叫他乳名的人少之又少。
“长春宫的那些奴才们是怎么做事的,伺候主子吃饭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都打发了出去,叔父再给你找些好的。”
顾辰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像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沉静道:“与他们无关,是我没有胃口。”
“是吗?”
他眼睛瞟向一旁顾辰身边的内侍,小太监“噗通”跪地:“回王爷,殿下最近确实胃口欠佳,起初还能吃下宫外的一些新奇的膳食,现如今连这些也不大吃了……”
太监语气越来越弱,看着顾甬脸色越来越差,他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雀奴很喜欢宫外的玩意儿?”顾甬又突然和颜悦色地问道。
顾辰神情依旧没什么起伏变化,“宫里宫外都无甚区别。”
顾甬颜色却温和了许多:“上次你出宫一趟虽说出了些意外,但气色却好了些,如今又气色不振了起来。”
“雀奴喜欢外面大可直说,一家人不必藏着掖着。”
顾甬喝了一口碧螺春思忖道:“正好,巡按御史徐哲要巡查冀州,你也跟着去散散心。”
“恰巧缺一名右拾遗随伴,你便顶这个名私巡吧。”
一切已成定局,顾辰几乎是被摁着头答应,也已经无所谓高不高兴,只顺其自然地对顾甬行礼拜谢。
回到寝殿,一旁一直闷不做声的贺林忿忿道:“王爷分明是成心打压殿下,即使是微服出巡还得顶着他手下的名头,即使有什么功绩也是他的,全与殿下无关。”
顾辰打断他:“这没什么,反正结果也会都一样。”
贺林还要再说什么,顾辰却阻止了他:“不要再轻举妄动了,贺林。这样下去只会害更多的人。”
贺林默不作声。
之前贺林私自出宫,自作主张替顾辰张罗采买了些宫外的饮食,被顾辰发现后大怒不已。
为不惹人怀疑,他先是渐渐不再用外来的东西,最后将这些东西全部撤下,彻底不再触碰。
好在处理及时,顾甬没有发现什么。政党与商户各有联系,利益共享,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因为贺林让人误以为得月楼与东宫有关系,朝堂上明争暗斗的压力便会逼向那里,会因此牵扯到很多无辜的人。
既然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便不要因为一己之私让不想干的人与自己扯上联系。
得月楼的帮厨和烧火师傅进进出出,都忍不住偷偷观望着案板和桌子上不断出现的新鲜玩意儿。
傅晚晚用手挤的鱼丸,铁锅勺做的蛋饺都惹人驻足。
她先是将黄鱼肉捣成泥,加入盐和姜葱蒜末,还有自己用红薯做的淀粉,再淋一些清酒。用手顺时针搅拌一段时间,等肉有黏性后,便开始挤鱼丸。
将肉握在手中,食指与大拇指环成圈,一挤,一块鱼丸便从虎口与指间的圆圈中涌了出来,勺子一挖立即下入锅中,手速快得人眼花缭乱,鱼丸浮起来便立即捞出备用。
蛋饺就很简单了,调好猪肉馅子,锅勺刷油放在炉火上烤热,打散一个鸡蛋均匀倒在锅勺上,半凝固时倒入肉馅,用筷子揭起一边的蛋皮与另一边合上,里面尚未凝固的蛋液融合在一起后翻个面,一个蛋饺就好了。
再有几个小帮厨助手在旁边依照此法,如此循环往复,蛋饺准备得也很充足。
接着,傅晚晚取出很早就在铁匠铺子那里打造好的铜炉。因为没有经验,铁匠老板根据图纸再按照她的指点五天才做好。
这个铜炉傅晚晚采取她所在的现代世界的设计手法,铜炉呈锥形,但没有封顶,中间是空的用来装碳烧火,上窄下宽的锥形形状正好能保证热量不易流失。
外面又衔接环绕了一圈汤锅,用来涮煮东西。
融了牛油底料,香气四溢,飘到了即将到来的掌柜的鼻子里。
“呦,什么东西这么香?”
说着迫不及待掀帘子进来,看到了这么宏观的场面,锅在桌子上煮着红油汤,四周摆满了新鲜菜品。
各种生肉片,生菜,甚至还有血腥的猪脑和血块,唯一算得上熟食的就是那白白的丸子和黄色的饺子。
掌柜的惊讶地筷子都要从手里掉出来了。
就这便是新研发出来的菜式?没听说过把生食端上桌的,古时倒是有人在鼎中烹饪食物的习惯,但那时的条件跟今日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再说这里的客人们大都是贵胄之人,清雅之士,谁能接受这种原始的吃法。
但是掌柜还是半信半疑地夹了片羊肉,膻腥味儿全被掩藏在浓烈的麻辣下,十分过瘾。
随后尝了尝鲜嫩弹牙,口感新奇的鱼丸,和惊艳的鸭血与滑嫩的脑花。
每个都一一尝试过后,真香虽迟但到。
掌柜的彻底改观,隔日这道火锅便上了菜谱。
铁匠老板有了经验,在收了掌柜给的加急费后,加上所有铁匠的帮助下,一天一夜便造出了许多一样的铜炉。
刚一出现它便俘获了所有人的胃,寒冷的冬季,来吃一个滚烫麻辣的火锅,又解馋又热乎。
因为京城位处冀州之北,位于大怀国土正中的位置,所以各种文化与饮食习惯交汇,有人爱吃重口,有人口味清淡。
所以推陈出新,傅晚晚又赶制上新了三鲜锅和酸菜锅。
得月楼因此每日客量爆满,远处的客人也纷至沓来,时常因为没有位子而发生争吵。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矛盾,也正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同,引起了偏见,爆发了油碗之争,北方人觉得韭黄碟最好吃,南方人觉得香油碟最高级,而处于南北交汇的人又认为麻酱碟才是王道。
他们各执己见,一个瞧不上一个,现代的拉踩被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总之闹得不可开交。
看来南北口味派系争斗这个难题,恒古不变。
众口难调,傅晚晚的好感度涨得也是十分艰难,总是时跌时涨,客人们这样吵下去,不知何年何月她的好感度才能刷满。
而且最近那个疯狂晒自己母亲厨艺好的客人也没有留评了,这证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自己做的东西。
他应该很喜欢自己做的饭菜,每次他吃完后留评,好感度值就会猛增。
不是说,除了母亲的味道,其他人做的饭自己都难以下咽吗?傅晚晚忍不住想,那他这么久没吃自己的东西,日子一定过得举步维艰。
毕竟连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都不想吃了,肯定不快乐。
随后她又苦笑,自己想这么多干嘛,说不定是人家只是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呢。
再说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呢,也来不及记挂担心别人日子过得好还是坏了。
随后,伙计走进后厨来,笑着对所有厨子道:“各位师傅,掌柜的说来了一位从皇城来的贵客,要您们准备最拿手的饭菜招待。”
傅晚晚大喜,这贵客一来说不定是个机缘,或许能强刷一回好感度,顺利完成系统的任务。
于是她开始着手准备得心应手的火锅,可惜因为火锅占地方,不方便别人发展,再加上这个客人身份尊贵,所以这个不怎么精致的菜式就被掌柜的否决了,她只好准备别的。
徐哲在人群簇拥下,进入了得月楼,巡按御史虽然官阶低,但是手里掌握生杀大权,冀州刺史与京兆伊纷纷前来恭维。
所以在包厢的饭桌上几乎是众星捧月,顶着右拾遗身份的顾辰倒是鲜有人问津。
没人见过深居宫闱的二皇子,而且他这次有了个假身份,可以光明正大抛头露面,所以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随从官而已。
可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徐哲却不敢无视他,时不时问候照顾顾辰。
众人看菜下碟,看来这个人是被摄政王扶持的人,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也开始嘘寒问暖各种吹捧他了起来。
顾辰无心搭理,冷漠地回绝了每个人的示好,这些虚假的好心他深恶痛绝。
可他架子越大,这些人就越觉得他肯定背景深厚,也就越不敢得罪他,恭维得也更变本加厉。
顾辰索性埋头吃着饭菜,随意应付着,恰巧有那么几道菜符合他口味,他也渐渐心不在焉
各路官员看到后便更卯足了劲儿,偷偷吩咐自己的人溜去打探消息,问那几道菜是出自哪个厨师之手,让他再做自己最拿手菜的上桌。
得到消息的仆人很快回话,这些都出自一个厨师之手,并说若是自己最拿手的端上桌,那么这些东西,贵客们都得撤了,不然放不下。
不说旁人,就连顾辰都有些好奇。
早就听说得月楼的火锅,一位难求,据说不少名门望族为了吃到这道菜争得头破血流,成功为加剧世仇家族之间的矛盾添砖加瓦,也不知它到底担不担得上这份殊荣。
很快火锅的菜便上齐了,不负所望,顾辰的筷子动得渐渐多了起来。
这些人的阿谀奉承,倒是给了他大快朵颐的理由,他不用像宫里一样藏着掖着,吃得很舒畅。
麻辣的火锅吃了之后,那种肆意的快感让人沉迷。众多油碗中,他也最钟意油碗,肉片蘸着芝麻油后,非凡不腻香味还更加浓郁。
众人见状,觉得终于是把这个贵人的喜好拿捏住了。刺史大手一挥让人传话,“把那个厨子叫过来,诸位大人有赏。”
傅晚晚听到后,眉头紧皱,如果被人看见,有朝一日传到父亲耳中,他难免担心。王姐也十分担忧,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出去抛头露面不太妥当。掌柜的也不放心,她一个年轻姑娘应付不来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们,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们的话,下场一定惨重。m.xiumb.com
况且这种官场上的的人心眼忒多,不好糊弄搪塞。而且身体抱恙和面相丑陋不便见人这种借口又明显很拙略,冒名顶替也不好,几个问题一出来破绽全露光了,还会被降罪。
所以几经思索,为了不连累别人,傅晚晚还是决定亲自去拜会这些官员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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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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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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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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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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