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也凉了下来:“若艾夫人不喜艾叶,不如早日送到我府上去?”
艾叶娘一头雾水,“您府上没有小姐?”
这妇人还真是愚钝!
许夫人翘了一下嘴角答:“怎会没有,几房排下来也有十来个,我自己也有两个女儿,都已出嫁,我这房的姨娘也给非昔添了一弟一妹,府上少爷小姐都不缺。”
“那又是为何?”艾叶娘云里雾里。
许夫人心里揣测艾叶娘定是个老树精,竟能如此粗枝大叶了去。
的确这妇人眼里只有艾草,连二女儿到了嫁娶的年纪都不曾上心,她顿了顿,语气加重,“我这房缺个嫡媳,非昔缺个嫡妻。”
艾叶娘把这话咀嚼了半天,疑惑地问,“你是说,您府上的许少爷……和我们家艾叶?”
许夫人颔首。
“这……这怎么成,许夫人莫开玩笑,我那二女儿还是孩子……”
艾术撅着嘴插了一句:“去年您还说二姐这么大了不知道拘着自己的言行,今年二姐十六了,您倒给忘了!”
艾叶娘一阵恍惚,艾叶十六了?
许夫人面色寡淡压着愠意说:“艾夫人,等艾老爷回来,您二位商议一下,若觉得还好,让艾术去给非昔送个信,我择日就请冰人上门了。”
没等艾叶娘反应过来,她起身告辞,“想必艾夫人也是乏了,我这就不打扰,先回府了。”
艾叶娘送许夫人出门,回来怔怔坐了片刻,忽然红了眼眶,她看了艾术一眼:“我怎么没留意,你二姐就长大了呢,这就要嫁人了?”
艾术一撇嘴:“娘,您再晚些留意,我都该娶妻了!”
*
君临风回到府上,院子里出奇的热闹。
丫头婆子们穿得五颜六色,衬着园子里的绿意更加鲜亮。
青砖路两旁,好些匠人在翻整路沿,小丫头们和花匠一起给院子里和花园里的绿树剪枝。池塘里的冰皮解尽,几个小厮跳到塘底清淤泥,移莲藕,斯洛小小姐就站在旁边和寒蝉一起给小厮指点。
“爹爹!”小娃娃见到君临风,撒腿跑了过来。
她手里抓着个猫耳朵塞进君临风口里,“爹爹,好吃吗?”
君临风点点头。
斯洛披着粉色的小披风,两只小手揪着君临风的耳朵趴在他耳边悄声说,“爹爹,寒蝉说要和小动物多亲近,所以我喜欢吃沙琪玛,肉龙,猫耳朵,狗不理,羊羹,苏耗子……”
那本事寒蝉哄她多吃些饭菜的话,小丫头如今奉旨一般遵守着。
君临风用胡子扎得小娃咯咯地笑,父女俩玩了半晌,君临风问她,“斯洛在做什么?”
“祖母心情好,要翻修院子。”
君临风有些奇怪。
这些日子,老太太不许他去看望母亲,表面说怕他去了惹文丝竹不痛快,实际是要冷着文丝竹,不准她兴风作浪!
君临风不时找丫头打探母亲的情形,回复过来的话总是说不好,一是夫人态度依然明确,不准这门亲事,二是夫人不思茶饭,日渐消瘦。
可今日,斯洛说母亲心情好,为何?
芊枝穿过游廊,一路寻过来,颇有深意地看了君临风一眼,“大少爷,夫人有请。”
君临风知道芊枝是个稠心眼儿的丫头,就问道:“那我该去还是不该去?”
芊枝见大少爷向她讨要谜底,止不住得意了一番卖弄道:“自是该去,您就是问到老太太那里,得来的也是我这句话!”
君临风心中有数,想必是母亲自己想通了。
这事,文丝竹怎么可能自己想通。
早饭后文丝竹还坐在房里赌气,芊叶新插了一盆花,拿着花洒在浇水,水珠碧碧卜卜地落在绿叶上,旁人听着心醉,文丝竹却心烦得很。
“别浇了,你收拾下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文丝竹没有好气地吩咐。
小丫头此时打了帘子进来,“夫人,老太太往这边来了!”
文丝竹赶忙整整衣襟,让芊叶给抹了头发,起身到门口去接。
自上次在厅中不欢而散,连文丝竹去请安,老太太都不见,今日得见她心里忐忑异常。纵使她文家势力再大,她也还是君家的媳妇不是,况且文家最能倚仗的文贤妃,只不过是文丝竹的表侄女,若不是文贤妃看在君家的颜面,亲姑母都不见得有多亲,更何况她这个表姑母。
静了这些日子,到底让她还是想明白了许多。
“母亲,上座。”
文丝竹小心翼翼搀着老太太坐下。
这是她卧房外的套间,靠墙搭了罗汉床,上面铺着厚厚的锦被,一个炕桌放在上面,是北方最常见的内宅会客之处。
老太太看了一圈,点点头:“嗯,这屋子倒是变化不大,和当初我给你们布置得没大差别。”
文丝竹俯了一下身子,“母亲给置办的,儿媳都很喜欢。”
老太太端起茶盅,吹去浮末喝了一口,“你瘦了……”wWW.ΧìǔΜЬ.CǒΜ
文丝竹红了眼圈,“是,近日胃口不大好,又想念临风……”
老太太笑了:“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想?”
文丝竹用帕子拭拭眼角,“多大的孩儿,在娘面前不都是孩儿。”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起早去看了骓儿,从他成年,我们母子相见之日就屈指可数,不知他如今坐在椅上,会不会还在恨我,不知他如今冷不冷,痛不痛,可怜我儿,冷暖都不能说与我听……”
文丝竹听老太太哽咽之声,不禁泪流满面。
老太太平息了许久,“临风的性子像极了他父亲,如今就算没有那绣坊的丫头,他也不常回来,若你一意孤行,他真学了他父亲,不再回来可怎么是好?”
文丝竹不语,这些,她都已经想到了。
“我知你并非真的看那个苏欢引不满,面儿都没见过,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只不过你介意的是临风抢亲这件事。只是你想过没有,若非事出突然,临风怎能不顾体统做了这事?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不是?况且,若这丫头进门真能让临风日日归家,不也是释回增美的好事,临风纳了妾,自然对诗伽心生愧疚,会想着多多补偿于她,二人关系或许有所改善也未可知啊!”
文丝竹知道老太太今日过来,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此时再拖下去,怕是最后丢掉的脸,怎么都寻不回来了。
她抹了把泪,长叹一声,“这世上哪有能别得过子女的父母,罢了,他喜欢,随他去,只是,诗伽那里,如何开口?”
老太太捻着佛珠,一脸慈祥的笑,“诗伽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为难,我去说。”
君府最有分量的两位主母别扭了这许多天,今天终于冰释前嫌,整个主院的丫头奔走相告,天晴啦!
君临风跟着芊枝去母亲房里的时候,老太太那边,也把林诗伽叫了去。
东跨院的小丫头来通传之时,林诗伽的手就开始抖,正抖着又听到院子里乱纷纷的,着人出去打听,说是夫人要重整庭院。
林诗伽一颗心彻底凉了。
寒蝉见小姐眼神直勾勾的怕人,便劝她,“不如,先去夫人那里再说说?”
林诗伽摇头,“老太太和夫人若非立场一致,老太太断不会说与我听,你看看夫人已经着手整理院子,想必是找她没得商量……”
寒蝉这下可慌了,“小姐,这可怎么办啊小姐,要不,给老爷送信?”
林诗伽苦笑一番,“娶妻纳妾,天经地义,你还以为我是当朝公主怎么着,我爹也阻止不了的。”
寒蝉急得团团转,“那,小姐,咱只能这么应了?”
林诗伽此时却出奇地冷静,淡然一笑道,“妾,能纳一个,就能纳两个,可正夫人,永远只有我一个,她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奴婢,万一她混不好,地位还远不及你这个家生子儿的大丫头来得高,我有什么可怕的?”
“可万一她混的好……”
林诗伽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就……让她混不好!”
寒蝉不放心林诗伽,硬逼着她吃了两颗宁心丹,又要陪着她过去老太太院里,林诗伽拦下了,“你陪着斯洛,我自己过去。”
老太太院里春色迷人,小花园被丫头伺弄得玉白花红,一大片芸草绵绵不绝,弥漫萋萋。
媚夏在院子里看着小丫头拔青砖缝里的杂草,完全没有了往日撩云拨雨的精神头。
林诗伽带笑进了院子,媚夏不禁恍惚了一下,少夫人的确美,今日看似匆忙而来,晕眉约鬓,没做过多打扮,却更有一副恣意慵懒而美在其中,只是这么美的人,当初又与大少爷两情相悦才娶进府里,这才几年,就要和一个绣坊的小丫头共享一个男人了?
男人,到底没一个是能靠得住的。
林诗伽瞥了媚夏一眼进了房,行礼拜茶过后,没等老太太开口,她便软着声音问道:“祖母今日要见孙媳,可是为了临风纳妾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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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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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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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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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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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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