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心也疲惫。
可他却因为自己失意痛苦,就从她这个替身这里汲取温暖。
这算什么?
她不是他晏子展的所属物。
因此她是有扬起手的,带起一阵风,却只是轻轻拍过晏子展的脸颊。
她双眸染上了薄怒,气息还不太平稳。
晏齐书轻轻拉开晏子展挡住自己视线的那只手,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两人,却也能明显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
小皇叔和阿禾姐姐的脸都红红的,好像都有些生气。
他们吵架了么?
他为什么什么也没听见,小皇子歪着脑袋想。
孔妙禾看了晏子展许久,柳叶眉微微蹙起,却不想再与他多言语什么。
她牵起小皇子的手,转身就走。
“小皇子,收留阿禾姐姐一段时间好不好?”
晏齐书挠了挠头,又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晏子展。
轻轻“啊”了一声,说:“阿禾姐姐和小皇叔吵架了么?”
谁和他吵架。
孔妙禾不吭声。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惊呼出声。
晏子展轻轻松松抱住她的腿,将她扛在肩上。
又揉了揉晏齐书的脑袋,明明做着霸道无理的事,偏偏笑容真诚,翩翩有礼地说:“抱歉小书,阿禾我得带走,改日再带她来见你。”
他的人,谁也不能带走。
晏齐书愣了愣。
孔妙禾双手双脚扑腾着,红着脸喊:“晏子展你放我下来!立刻!马上!”
她气上心头,也管不得什么礼数了。
晏子展却气定神闲弯了弯唇,一边信步走着,一边悠悠道:“我们回府要去西角门,穿过宴客厅,你若是不怕丢脸,尽管多喊一喊。”
你看看我,会不会将你放下来。
孔妙禾又累又气,柔软的肚子膈在晏子展瘦削宽阔的肩上,头倒立着,整个人被颠得难受。
她脸烧透了,却在真的穿过宴客厅的时候,拼命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她低声骂着:“晏子展,你混蛋!”
可她看不到,饶是她点名道姓在骂他,晏子展却神色轻松,甚至挂着快意的笑。
……
回到王府。
晏子展将孔妙禾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挣扎。
她脸色铁青,抱着晏子展的脖子,却将脸扭到一旁去,就是不看他。
他看在眼里,却只是轻轻笑,眉梢微动。
进了房,他甫一将她轻放在床榻之上坐下,孔妙禾立刻拔出那柄小巧的匕首,抵在晏子展俯下身来的脖间。
她恶狠狠地瞪着她,气势很足。
晏子展眼神却轻慢,喉结上下滚动着,甚至还往前近了一步,想要贴近她。
孔妙禾皱眉:“你别再过来了。”
他送的匕首可还是很好使的,很锋利。
可他却丝毫不畏惧,眉眼具笑:“拿着本王送你的匕首,想要伤本王?”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右脸颊,似有若无的触碰让孔妙禾更加恼怒,匕首又往前推进了些,几乎就要划破他的皮肤。
他尾音上扬,声调懒散:“我养了只小白眼狼?”
他伸出书来,无所顾忌地握住她的匕首,再一用力,有鲜血从他的掌心、指缝微微渗出来。
孔妙禾慌了神,握住匕首的手松了一松。
晏子展:“本王若是想动你,你能拦住?”
孔妙禾眼神凝重,回望他,却抿紧唇线,一句话也没有。
她当然拦不住。
许久,就在她以为,她今夜必须要殊死抵抗才能逃脱一劫的时候。
晏子展带血的手握着匕首,重新交到她手中。
他起身,收起那漫不经心的笑,深深看了她好几眼。
“本王不是禽兽,不会动你。”
更何况,她的抗拒如此明显,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用强迫来逼一个女子委身于他。
他要她心甘情愿,要她情之所至。
他用干净的右手,理了理孔妙禾散乱的鬓发,凤眸里情绪翻涌。
“好好休息。”
……
-
翌日清晨,孔妙禾早早醒了。
她脑子里持续滚动播放着昨夜里的一切,令她无比清醒。
而晏子展,在书房里,看着自己左手的伤口,挑灯坐了一夜。
下人来报,有个孩童来访,指明要见晏子展。
他拧了拧眉心,拖着疲惫的身躯,却在府里见到了乔装打扮过后的小皇子。
他挑眉一笑:“小书你?”
晏齐书拉下斗篷的兜帽,食指轻放在唇前,低声说:“小皇叔,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偷跑出来的,你要怎么谢我?”
晏子展笑:“你让皇叔谢你什么?”
小皇子咧嘴一笑,古灵精怪的。
“我来帮小皇叔讨阿禾姐姐欢心呀。”
晏子展微怔,失笑,拍了拍晏齐书的脑袋。
摇摇头:“小鬼头……”
晏齐书将晏子展的手拉下来握在小手里,一本正经道:“你们昨天吵架了对不对?阿禾姐姐很生气的样子呢!”
“小皇叔总是冷冰冰的,肯定不肯道歉。”
“那当然需要我来帮你呀。”
晏子展无奈,他自己都不明白孔妙禾缘何生他的气,这个小鬼能帮上什么忙。
“小书想怎么帮?”
晏齐书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放心!交给小书准没错!”
……
于是,这日夜里,当晏齐书拉着孔妙禾下了马车,来到街上的时候。
孔妙禾也摸不着头脑,笑问他:“小皇子带阿禾姐姐来街上做什么?”
晏齐书拉着她往前走,神气十足:“带阿禾姐姐来玩呀,小书听说这间店的云吞特别好吃呢,咱们先去吃云吞!”
两人进了店铺,孔妙禾一眼就瞧见坐在二楼走廊那桌的晏子展,正拿着扇子,缓缓打开。
她掉头就走。
晏齐书拼命抱住孔妙禾的手,一张小脸楚楚可怜。
“阿禾姐姐别走!我叫小皇叔来的。”
“那让他陪着小皇子吧,阿禾姐姐先回去了。”
孔妙禾还是要走。
晏齐书可怜巴巴,嘟着嘴:“阿禾姐姐陪小书嘛。”Χiυmъ.cοΜ
“我叫皇叔来,是想有人保护我们呀。”
这说法新鲜,孔妙禾笑。
竟然有人想差使那个臭脸王爷晏子展?
“小书毕竟是偷偷溜出来的嘛,要是被人寻到了,小皇叔还可以是挡箭牌,阿禾姐姐说对不对?”
成,既是护卫,又是挡箭牌。
反正不是同伴,这个理由孔妙禾勉强接受。
可上了桌,孔妙禾正眼都不瞧晏子展一眼,径自与晏齐书玩闹。
等云吞上桌的时候,晏齐书借口称自己要去解手,离了席。
却找到店铺老板,给了银子,低声在老板耳边嘱咐着。
“老板,我爹娘吵架了,我娘正生我爹的气呢,你们帮帮忙,这样,你们等会……好不好?”
老板不住地点头,最后保证:“没问题,等着嘞。”
晏齐书心满意足回了座位。
不一会儿,新鲜出炉的云吞上桌,上碗的小二高举着托盘,穿梭自然。
眼见着就要抵达他们这桌,却被自己绊了一跤。
那云吞碗收到冲击,失去平衡,滚烫的汤汁就要洒出来。
晏子展闪身,伸出手下意识护住坐在里侧的孔妙禾和晏齐书。
于是汤汁,不偏不倚,泼在晏子展的左手上。
手背上的肌肤,顷刻间红了起来。
孔妙禾心中一紧,微微起身,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咬了咬下唇,还是乖乖坐下了。
小二手忙脚乱,替晏子展擦拭着,慌忙道歉。
又笑说:“公子反应可真快,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妻儿呢。”
晏子展笑笑,并不解释。
孔妙禾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那小二对着孔妙禾又说:“夫人找了个好相公,如此疼惜夫人。”
“谁是他夫人了?”孔妙禾皱着眉。
“哟”小二眼神转得飞快,看看晏子展,又看看孔妙禾,笑,“这是两口子吵架了?”
“那定是公子的不对啊,要好好跟夫人道歉才是。”
“夫妻一场,床头吵架床尾和才好。”
孔妙禾一张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
偏偏晏子展笑得清风朗月,还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是,是我的错,惹夫人不高兴了。”
“只希望,夫人万万要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才好。”
小二忙说:“夫人,给个机会呗。”
我给你个锤子机会!
孔妙禾“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这人要不要脸呐,胡话张口就来。
孔妙禾越想越气,三下五除二就走下了楼梯。
楼上晏齐书叹了口气,又拍拍晏子展的肩,学着大人的语气,语重心长道:“诶,下一个计划吧,皇叔努把力才是呀。”
孔妙禾却也没真的走远,她毕竟是晏齐书邀请出门的,就算晏子展再混蛋,她也总不好真的甩了脸色,弃晏齐书于不顾。
不一会儿,晏齐书走出来了,抓住孔妙禾的手。
天真地笑了笑:“阿禾姐姐莫生气,小二也是无心的,别忘心里去呀。”
是,那小二是无心的。
这个人却是有意的,她瞪了晏子展一眼,拽着晏齐书就继续往前走。
这是都城里最繁华的三条主街之一,路边商贩络绎不绝。
走到一个投壶的摊位前,晏齐书走不动道了。
他问小贩:“投中有什么奖励?”
“十支中八支,就送这个孔明锁。”
晏齐书眼睛都亮了,摇着孔妙禾的手,央求:“阿禾姐姐,咱们玩一玩吧,小书想要那个孔明锁!”
孔妙禾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了点头。
可真当小贩拿着十支短箭递给她的时候,她又有些头皮发麻。
她对这种游戏可真是一窍不通。
可晏齐书满怀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好扫他的兴。
于是拿着箭,硬着头皮投掷。
壶口很小,距离也远,即使有灯笼照亮,孔妙禾依旧觉得无法掌控。
第一支,中了。
她笑了起来,心中有了一些底气。
然而,第二三四支,全部未中,东倒西歪地躺在投壶四周,十分惨烈。
孔妙禾泄了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晏齐书的脑袋:“抱歉呀小书,阿禾姐姐不擅长这个。”
晏齐书甫一开口,小贩又递了十支箭来,笑:“看这孩子这么想要这个孔明锁,你们再试一次吧。”
“夫人不行的话,让孩子他爹试一试吧。”
孔妙禾:……
始终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晏子展,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十分自然地信步往前走了两步,接过箭来。
前七支,毫无意外,全部投中。
路过的行人,鲜少见到这样的场面,不少人都驻足观看。
晏子展气度不凡,投掷的时候专注而轻松,颇有一种独到的魅力。
然而,第八支,没中。
第九只,又落了空。
他拿着最后一柄箭,像是有些迟疑。
随后,他缓缓转身,笑容温柔,如春风拂面。
“不如这最后一支,夫人来投?”
孔妙禾皱着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面前俊逸十分的男子。
刚想要反驳什么,周围围了一圈观赏的人都笑着说:“试一试嘛。”
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狠狠地瞪了晏子展一眼,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接过那柄箭,深吸一口气,走到摊前。
她举着手,对着投壶瞄准着。
却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扶住她的腰肢,又握紧了她投壶的右手。
她身子僵硬,却听见晏子展的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投。”
她晃神的功夫,那柄箭直直朝着投壶而去。
果然中了。
他手还覆在她腰窝,唇却贴近她耳旁。
“夫人真厉害。”
孔妙禾的耳朵,顷刻间烧了起来。
而周围却立刻响起了掌声,小贩也面带喜色,拿着孔明锁递给晏齐书。
“祝这位少爷和夫人长长久久,鹣鲽情深,小儿也能健康成长,一生无忧。”
孔妙禾脑袋发木,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哭笑不得。
晏齐书却抱着孔明锁,十分高兴。
她听见晏子展的声音淡淡的。
“借您吉言。”
三人从人群中走开,孔妙禾还能听见人们的议论声。
“那位公子当真是气度不凡。”
“那夫人也容貌天成,真是佳偶一对。”
“可不是,连儿子都聪慧可爱,这一家三口绝非凡人呐。”
孔妙禾:……
她第一次有一种被人夸了还羞恼的奇妙感受。
离人群远了,她冷声说:“王爷还挺会将计就计。”
晏子展却轻轻牵起了她的手,笑:“夫人过奖。”
“你!”孔妙禾怒火上头,指着晏子展就想要开骂。
偏偏晏子展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玩味的笑。
“你一日不搭理本王,本王一日就这么喊,可好?”
孔妙禾气得够呛,深知动嘴她永远不是晏子展的对手。
于是,朝着晏子展踹了一脚。
晏子展没躲,实实在在挨了一下,眸中笑意却更深。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夫人消消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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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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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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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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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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