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彩锡是被疼醒的。
忍着强烈的刺疼感,朴彩锡皱着眉头努力撑开下巴,借着玻璃镜片反射出的场景,她仔细地观察着口腔里的情况。
看不出是什么原因,但里面似乎有些红肿呢……
朴彩锡吐掉嘴里的漱口水,薄荷味的凉意仍然掩盖不住半埋在后槽肉里的牙齿所带给她的疼痛。
她伸手摸了摸左脸侧,总觉得更疼了。
“大小姐,不吃早餐了吗?”
“嗯,今天早上没什么胃口。”朴彩锡走到玄关口换上鞋子,门口的专车司机已经恭候多时。她看了看身旁的吴管家,一边吩咐道:“请麻烦在我回来前煮一份粥吧,早上起来的时候牙齿有点疼。”
她对着旁边的镜子再次确认一番自己的仪态后,便踩着鞋子走出了家门。
“抱歉啊,大小姐。”朴彩锡刚把坐进后车位,便听到司机李叔在问,“昨天请假了一天,应该未给您带来什么不便之处吧?”
朴彩锡抿唇“唔”了一声,打开车窗望向远处,思绪却不自觉倒回到昨日的场景。
窗外迅速向后撤退的画面快速地在眸中闪过,那双黑眸像是注入魔力般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偶尔挤挤地铁,走走巷子的感觉并不赖。”
然而扯动着声带讲话的同时,嘴巴也跟着适当地上下张合着,从牙槽后的某处不知名的地方再次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嘶……真的好难受。
朴彩锡难以忍受地捂住脸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大小姐,您还好吗?”
借过前视镜反射,李司机看见朴彩锡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情绪。
“嗯……大概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了吧。”朴彩锡揉了揉已经有些发肿的脸,叹息了一声:“以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样啊……”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前视镜一眼,继续开着车:“我倒是认识一家很有名气的牙科医院呢,那儿的医生技术很不错的。前几年掉了的门牙就是在那个地方补的,到现在那颗牙十分牢固地镶嵌在我牙龈里。”
“牙科诊所吗?”
朴彩锡被牙疼折磨得有些无精打采,病恹恹地回应着。
“诶,是的。”正好是经过红灯路口,缓缓踩下刹车的李司机将放在车里的名片随手拿出,递给了朴彩锡:“如果小姐您需要,我提前可以为您联系医生。”
朴彩锡结果名片,目光落在名片上的字时微微又有些发愣。
“哦……原来是叫泉边牙科诊所呢。”纤细的手指在‘泉边’二字上细细地摩擦着,她垂着眸子喃喃着:“感觉都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听力极好的李医生听见了朴彩锡的喃喃自语,他微微地测过了脑袋,疑惑地问着她,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贝。
“原来大小姐听过泉边牙科诊所吗?那家确实很有名气呢。”
“唔,倒也没有。”
朴彩锡将名片揉在了拳头里,脑袋不经地感到有些发胀。
她只是……对泉边保育院比较熟悉而已。
思绪再次不自觉地飘忽到了身体外,朴彩锡的目光再次落向了窗户外的风景。
一张又一张的街头景图落入眼中,忽然,眸子里晃过一道似是非是的身影。
朴彩锡本能顿住。
“李叔!”看见那个背影的时候,她显得有些迫切。还未开门她便紧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还定定地把目光锁在了那个背影身上:“可以麻烦你停一下吗?就一会!”
朴彩锡匆匆地下了车,走在了人头涌动的人行街道上。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像极了他的背影就淹没在了行人群间。
走掉了啊……
还未来得及确认是不是昨天那个人,他便迅速地从她的视线中跑掉了。
也是呢,怎么可能会再次相遇呢。
朴彩锡没有在原地停留很久,而是失望地坐回了车里,不想再去探寻着什么。
忘掉他吧,朴彩锡。
和他相遇本就是个意外。
你跟他……怎么看都只能是平行线。
朴彩锡缓缓地合上车窗,闭上眼睛,把有关那个男人统统扔进了脑海中的回收站。
“走吧,没什么事情。”
她疲惫地开口。
“是。”
车子重新启动,像只巨虫按刚刚轨迹重复着刚刚的路程。
看着车子缓缓驶入车道后,一双擦得程亮的黑色皮鞋从巷子的拐弯处缓缓走出。
#
“明明可以在家里舒坦地当个大小姐,却偏偏要跑到我这儿当老师。”
手中的资料受力往下一放,画着精致容装的女人的面孔映入朴彩锡的视野里。
“千老师……”朴彩锡盯着面前这个女人——作为曾将她培养成清雅艺高No.1的前辈——千瑞珍,清雅集团的千金,此时正坐在她的面前的位置。
“所以说当年为什么非要去上什么刑警大学呢?好好地继续往艺术方面的才能继续培养不好吗?”
千瑞珍有些嘲讽地弯起嘴角,言语间略带刻薄却又恰到好处,但话里却又透露着隐约的对她的关心。
“若不是朴会长亲自打电话过来,我都不知道你当年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你,真的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在心上吗?”
朴彩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手背,“别生气了嘛,千老师……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嘛。”
“呵,别生气?”千瑞珍仰头看着她,一脸难以理解:“我原本最得意的门生本该在艺术女高音上成就另一番丰功伟绩,却最后只能沦落到成为当老师的地步。”
“抱歉,千老师……”朴彩锡耷拉下脑袋,不想去辩驳着什么。
但其实……学艺术也本就不是她的本意。
“哼。”见朴彩锡没有反驳的意思,千瑞珍也收回刚刚的态度,转而指了指她后脑勺问:“所以呢,身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嗯……谢谢千老师的关心。我已经好很多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好久了。”朴彩锡摸了摸后脑勺:“虽然说刚做完手术时忘掉了不少东西,但好在现在已经记回了不少东西。”
千瑞珍的目光冷冽地落在她的脸上,又很快地从她的眸上掠过,眉眼间正紧紧地夹着。
“身体好了为什么不回到朴会长那里呢?好歹也是未来的朴氏集团的社长吧?”
“因为……”朴彩锡冲她眨了眨眼,淡淡地回应道:“实在是太亏欠他们了……”
“现在的我,应该还没有资格坐到那个位置吧。”
朴彩锡不想过多地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放弃了艺术的道路,任性地报考了刑警学校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组合疯狂的事情了。没想到在毕业的第一年就遭遇到不测,还意外地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她已经不能再去任性地向父母索取什么。
更何况,她——
千瑞珍摆了摆手,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也真的是不能够理解你们这群孩子的想法了。”
但想了想,千瑞珍抬起头看向朴彩锡,语气间满是不容置疑。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朴彩锡,永远都是我千瑞珍最得意的学生。”
“无论别人怎么质疑,好歹拿出点你的气势来去反驳。”
#
“最后一位,朴彩锡小姐。”
朴彩锡接过自己的病历,有些疲惫地道了声谢,一阵又一阵的钻心的疼从牙龈一直触碰着她脆弱的神经。
前台的护士小姐似是读出了她脸上的情绪,冲她露出标志性的宽慰笑意:“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徐医生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哪里的话……辛苦的是你们。”
李叔说的这家「泉边牙科诊所」是家私人牙科医院,在这一带地区似乎是很出名。来之前她查过ins,口碑似乎还蛮不错。
而来到这里看牙病的人非常多,基本上只要来过一次的人更愿意到这儿看病而不去当地牙科医院,而到这里都需要提前进行预约才能安排医生就诊。
“您好?徐……徐医生?”
朴彩锡有些小心翼翼地踩着步伐,用力推开了牙科室的大门,不太确定地唤着他的名字。
刚推开大门,空中飘洒着消毒水的味道便在鼻尖上打转,房间的光线打得很是充足,这让她愣了很久才恍惚过来。
朴彩锡其实不太喜欢病房的味道,双氧水散发在空中的气息在她的笔尖打转着,她总感觉有一种无力的窒息感哽咽在她的喉间。
那头的医生此时正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摆弄着桌上的什么,朴彩锡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琇書蛧
……看起来应该是个年轻男人呢。
朴彩锡看着那人瘦高的身影这般想到。
他好像留着不短的黑发,后脑勺落至脖间的碎发稍微翘了起来,徒增凌乱的美感。
即便是远远地望着他的后背,朴彩锡也能感受得到那人身上散发着的、属于他医生这个职业所特有的清冷气质。
高高瘦瘦的……坚硬挺拔的……像极了昨天她见到的……
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那厢的医生似是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下,继而才缓缓地放下了手术刀。
他伸出手指,将挂戴在鼻上的口罩勾到下颚线处,故意露出线条分明的骨骼线条。
他微微侧过身来,那张半戴着口罩的侧脸落进了朴彩锡的目光里。
刹那间的,像是被电棒击中的快感瞬间顺着脊椎骨,直戳在她的脑神经上。
头顶的白炽灯此时忽然亮得扎眼,恍惚的瞬间,朴彩锡已经看清那位徐医生的长相。
——「他的脸廓如刀刻的大理石般硬朗,皮肤颜色惨白得像张纸,黑色微长的卷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玻璃片下的眼睛却是深邃。」
“是你……”
朴彩锡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贴在眼/角/膜上的男人缓缓地转过了脸,在她的注视下,他先是露出些许呆滞的神情,紧接着又朝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害笑容来。
“诶……居然又见面了啊。”
“昨日里慌不择路跑进我怀里的猫咪小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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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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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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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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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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