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莹与汤问走了过去。
庄亦行怔怔的望著汤问,诧然问道:“你是谁?怎麽会在这里?”
汤问望著桌上的两副碗筷,才知道这一顿午餐,庄亦行竟未将自己计算在内。他纵横江湖多年,哪曾受过如此奚落,虽知这位老友现在神志不清,也不禁气得胡须倒竖,骂道:“庄老鬼,你……你真是太过份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徐如莹见汤问一副气愤的样子,心中也是哭笑不得,连忙道:“爹爹,汤老前辈是我们的朋友,你就去再拿一副碗筷吧!”
庄亦行埋怨道:“你这糟老头,既然是我乖女儿的朋友,也不早说。”说著,转身又回木屋去了。
汤问哼了一声,在桌旁坐下。
徐如莹道:“老前辈,你也用不著生气,庄神医也不是故意气你老人家,将来他的病好了,记起这些事,自然会向你赔罪。”
汤问气呼呼的道:“谁稀罕他的道歉,你当我老人家是饿著来的?这顿午饭,老夫不吃也罢!”接著,就欲自座上站起,忽觉香气扑鼻,不禁向桌上的那盘蒸鱼望去,只见整盘鱼热气腾腾,里面更以灵芝菌、茴香、草果、青菜、枸杞子等为辅料,端是色香味俱会。
他食指不禁大动,肚中顿时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这才觉出自己已是饥肠漉漉,哪里还顾得上逞一时之气!
庄亦行的神志虽然不清,但这种烹饪的技法确属高明。大汤师汤问与他相交甚深,也不知他在这方面有如此高超的技艺,能将中草药为原料,烹饪出如此美味的佳肴来,这等厨艺,较之京城内那些大酒楼,却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用过饭菜,整个下午都是在谷中的草地上度过。
平一峰盘膝而坐,双睑低垂,仍然是未清醒过来。
徐如莹的心中不禁大为焦虑,扯著庄亦行问道:“爹爹,他体内的伤势不知是否有所好转?”
庄亦行绕著平一峰来回踱了几大圈,笑嘻嘻的道:“他没有什麽,现在很好啊!”
徐如莹拿他无法,汤问走过来说道:“小姑娘,你不要太著急,依我老人家看来,这小娃儿现在的气色可就好看多了。”
庄亦行跳跃了起来,拍著手掌道:“是啊,是啊,乖女儿,这糟老儿说得对,你的小情郎现在正在用本身的真气续接断去的经络,惊扰不得!来,来,来,同爹爹去捉蟋蟀去!”
徐如莹烦燥的道:“爹爹,你自己去玩吧!”
庄亦行噘著嘴,怏怏的走开,口中唱道:“西风落叶山容瘦,呀呀的雁过南楼。霜落汀洲,水痕渐收。山泼黛层层险,水泛碧粼粼皱。记得是清明三月三,不觉又重阳九月九……”
落叶山寂,北雁南飞,那歌声更是萧索之极。
夜幕渐渐降临,平一峰仍是未见有所动静。
徐如莹不敢移动他的身体,就出去寻了一些干柴,在他不远的草地上生起了火来。
庄亦行欢叫道:“好玩,好玩,乖女儿,爹爹也陪你玩!”说著,将一根点燃的木棍握在手中,绕著草地疾奔,口中不时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声。
大宗师汤问负手站在水潭边,望著老友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庄老鬼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想不到了这把年纪,却返老还童了。”
这一夜,他们都在幕天席地的草地上度过。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庄亦行便早早的起来,沿著草地疾走,口中叫道:“菁儿,菁儿……”
徐如莹正在一旁打坐,顿时被惊醒过来,见庄亦行神志癫狂的样子,急忙上前应道:“爹爹,菁儿在这里!”
庄亦行回过头来,双手紧抓住她的双肩,喜道:“乖女儿,你还在麽?原来你没有走,吓坏爹爹了!哦,你娘呢?”
徐如莹呐呐道:“她……她……”
庄亦行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叹道:“爹爹知道,她是不愿原谅我的了。”
徐如莹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心里隐约猜道:“庄神医大约是因为做过对不起他夫人和女儿的事,以致於他的夫人不愿理会他,连女儿也出走了,所以才受了剌激,变成现在这一副模样!”
正在思忖之间,忽闻大宗师汤问哈哈笑道:“小娃儿,你果然醒过来了!”
徐如莹闻言大喜,急忙回过头来,正好望见平一峰的一双眼睛也向她望了过来。她的心中忽然涌出一阵羞涩,向前跑了两步,便缓慢了下来,低声说道:“平大哥,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平一峰仍是跌坐在原地,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却又合上了双目。
徐如莹知道他的伤势虽然有所起色,但身体仍是极度的虚弱,须得运功调息,当下也不再打扰他。但她见到平一峰的伤势已无大碍,心中的兴奋,真是难以言喻,转身跑到水潭边,拾起庄亦行的鱼枪,目光往潭中搜寻去。
潭水清澈见底,其中游鱼往来翕忽。
徐如莹有一身精深的武功,举手投足之间,便用那鱼枪捕了两条鲢鱼。汤问异道:“小姑娘,你这是做什麽?”
徐如莹俏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低声说道:“汤老前辈,你不是饿了麽,晚辈给你弄一点吃的去。”说著,提著两条鲢鱼,一溜烟似的往庄亦行的木屋去了。
汤问哈哈笑道:“你哪里是为了我老人家,还不是为了你的平大哥,哈哈!”
徐如莹是魔教圣姑,地位尊崇,平时哪里下过厨来?只得叫来庄亦行帮忙,用尽心思,才在厨房里弄出几个菜,但平一峰却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又醒过来,这些佳肴美食,几乎全都落尽汤问的肚里了。
这一次平一峰醒来之後,脸上的气色已大为好转,并且能够开口说话了。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莹儿,真是辛苦你了!”
徐如莹低著头,她的眼中有泪,却未说话。
庄亦行在旁笑道:“好女婿,你醒了就好,免得我乖女儿为你担心!”
平一峰脸上露出愕然之色,呐呐道:“好女婿?”
徐如莹神情大羞,将头垂得更低了。
汤问哈哈笑道:“这庄老鬼现在脑袋里有一点毛病,他将小姑娘认为自己的女儿,你自也就成为他的好女婿了!”
平一峰心中一震,偷偷向徐如莹望去,但见徐如莹的脸却朝向不远处的火堆,篝火熊熊,红红的火光更为徐如莹的俏脸上增添了几分娇豔。他的心中不禁一动,想不到这个名震武林的魔教圣姑竟为自己变得如此的娇美动人!
徐如莹也觉查出平一峰的目光正望向她,心里更是有一些紧张,手足无措的道:“平……平大哥……你现在觉得怎样?”
平一峰道:“倒也无大碍了,只须调息数日,便可恢复功力。”
汤问道:“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去行剌魏忠贤这老贼!嘿嘿,光凭他手的‘天地六君’,天下之间,能从他们手下全身而退的就没有几人。幸亏你这小子福缘深厚,曾服下我少林寺的宝贝肉舍利,否则,你的小命哪能留得现在?”
平一峰恭声道:“老前辈教训得极是。”
汤问哈哈笑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後福。你这小子娃儿无端的得了少林寺数代高僧灌注在肉舍利上的功力,假以时日,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定然会被你比下去了,哈哈,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强,不过,小娃儿可得记住,这小姑娘对你情深一片,倘若他日你有负於她,我老人家定不饶你!”
徐如莹眼圈一红,幽幽道:“老前辈,你别说了,人家平大哥可是另有心上人的。”
汤问奇道:“他有心上人?他的心上人是谁?难道不是你麽?”
徐如莹嘤呀一声,扭头往木屋内跑去。
庄亦行愣了一愣,跟在後面追去,口中叫道:“菁儿,菁儿……”
秋夜深沈,夜空里有繁星点点,好似一双双明亮眼睛,在无声的俯瞰著大地。
寂寥的星空下,平一峰静静的望著那团篝火,心潮汹涌澎湃,徐如莹的影子似那窜动的火苗,不时的自脑中掠过。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呤道:“莹儿……”
但这时,一个朦胧的影子又隐约浮现在眼前。
正是那冷若冰霜的龙门雪。
漫漫的长夜终於过去了,第二日,徐如莹带著笑脸自木屋中走出,好似不记得昨夜里发生的事了。吃过了早饭,她便令平一峰搬到一间木屋里去运功疗伤。自己却去张罗一日三餐的饭菜。
如此过了两日,平一峰的功力也恢复了近三成。这天吃午饭的时候,汤问忽然对徐如莹道:“小姑娘,我老人家要求你一件事。”
徐如莹异道:“老前辈有什麽事情尽管吩咐!”
汤问沈呤道:“庄老鬼虽然是我多年的老友,但自从变得疯疯癫癫以後,竟然连我这个老朋友也是不认得了,但幸喜他的武功与医术还在,而且将你这小姑娘误认为是自己的女儿,现在他谁的话也不听,却偏偏只听你的话了,你叫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你叫他为人疗伤治病,他自然也是听你的了。”
徐如莹看了在一旁埋头吃饭的庄亦行一眼,说道:“庄前辈这样对晚辈,晚辈的心中更是难安,假如他日後清醒过来之後,不知是否会责怪於晚辈?”
汤问道:“小姑娘不须担忧,你并未做出什麽对不起他的事,他怎麽会责怪你呢?我前些日,在一艘客船上结认了一位少年朋友,当真是天纵奇才,只可惜患了一种叫作‘九阴绝脉’的绝疾,天下之间,也许只有这庄老鬼的医术能救他的性命了。”
平一峰插口问道:“老前辈所说的那人,莫非就是江南柳家四少爷柳长婴?”
汤问讶然道:“你怎麽会知道?!
平一峰道:“当日晚辈在客船之上曾亲眼目睹老前辈出手救走柳四少的情形,後来,在老前辈在找到庄神医的高徒小半道长之时,遭少林三大高手围攻,柳四少却被一个黑衣人劫走了。”
汤问哼道:“不错,如果不是那三个贼秃驴缠著我老人家,我那少年朋友怎会被人乘机劫走?唉,我一直追踪下去,却遇上了耶律胤那老怪物,与他缠斗了一天一夜,就此失去了我那少年朋友的行踪。哦,平小兄弟,不知出手劫走他的究竟是什麽人?他又在什麽地方?”
平一峰道:“前辈但请放心,那劫走柳四少之人正是耶律胤的儿子耶律玄,耶律玄是应龙门世家大少爷龙门落日之邀出手的,但若非他父亲在旁牵制住老前辈,就是给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自老前辈的手中劫人。而柳四少却被晚辈在无意之中救出,现在已无大碍。”
汤问面露喜色,急忙问道:“那他现在在什麽地方?”
平一峰道:“後来晚辈与他分手时,他曾说过自己的大限已到,要到太原找他的兄长柳三少柳长风,打算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
汤问啪的一声,一拳击桌面上,目中露出焦急之色,沈声说道:“糟了,据传凡患‘九阴绝脉’之人,绝不能活过二十四岁,我这小友为人极是聪明,他说自己要死了,就一定不会错的,我老人家须得赶紧去找他,到时候,还得劳莹儿小姑娘令庄老鬼为他病了。”
徐如莹应道:“既是救人之事,晚辈更是义不容辞!前辈就要走了麽?”
汤问点头道:“不错,救人如救火,我老人家打算立刻就动身。”
徐如莹略一沈呤,说道:“平大哥的伤势痊愈之後,晚辈亦要离开神农谷,如果前辈找到了柳四少,就请到白莲教来找我,只须向各地香堂打听晚辈的行踪,就能迅速找到晚辈的,至於庄神医,他一个人神志不清,不能让他呆在神农谷,晚辈也打算带他到本教,也好有一个照应。”
汤问诧然道:“白莲教?不就是魔教吗?原来你这小姑娘是魔教中人!”
徐如莹呤道:“明王降世,弥勒再生,当主天下。不错,晚辈正是白莲圣教的圣姑,白莲教主徐鸿儒正是家父,前辈若要除魔卫道,就请动手吧!”她见汤问面露惊异之色,心想这老儿乃当今名满天下的一代宗师,想必也与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之人一般,对白莲教之人恨之入骨。
汤问哈哈笑道:“除魔卫道,我老人家岂会去做那些无趣之事?我成名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少林寺後山中的挑水种菜的俗家弟子,读的书很少,不明白何为道,何为魔;什麽是大义?什麽是小节?小姑娘的心肠很好,以後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我这疯疯癫癫的老朋友,倘若他日後出了什麽差错,我老人家唯你是问!”
徐如莹恭声应道:“是,是,在晚辈的心里,早已将他老人家当作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
汤问长笑一声,推桌而起,喝道:“老夫走也。”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已不见踪影。
庄亦行放下手中的碗筷,忙跑到方才大宗师汤问的座头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四下寻找,奇怪的:“嘿嘿,不见了,老朋友不见了,他到哪里去了?”
平一峰望著门外,心神飞驰,不禁暗暗担忧:
柳四少,你是否仍是安然无恙呢?
这样平静的又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徐如莹在庄亦行的帮助下,将平一峰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自从平家被朝庭下令满门抄斩之後,平一峰未曾偿试过如此温馨的日子。
他心中有一种家的感觉!
通过这几天的调息,他的功力已恢复至七成。
木屋之外不时传来庄亦行阵阵的喝叱和嘻闹声,其中也夹杂著徐如莹银铃般的笑语。
平一峰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自漫天梵音中凌空飘然而至,端庄文静,秀美不可方物,那股特异的气质,教人欲情不自禁的俯首谟拜。
她那时给平一峰的感觉,几近乎於仙,近乎於佛!
现在她却变了,她的生命之中有了欢笑,有了感情……
就仿佛由仙佛变回凡人!
她为谁而改变?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而近,须臾就到了木屋的数丈开外。
接著,又响起徐如莹的叱喝:“你们是什麽人?竟敢擅闯神农谷!”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在下陕西龙门世家龙门千浪,前来求见神医庄亦行。”
平一峰闻言一惊,暗道:“龙门世家的掌门竟然也找到这儿来了!”
却听庄亦行嘻笑道:“庄亦行?庄亦行是谁?”
那龙门千浪哈哈笑道:“庄神医,你是在愚弄小弟麽?当年京师一别,匆匆已是数载,老朋友可别来无恙了?”
庄亦行喝道:“老朋友?菁儿,他也是老朋友麽?老朋友不是不见了吗?嘿嘿,你休要骗我,我是没有这你这个老朋友的!”前些日子,他与大宗师汤问相处甚多,却常常将汤问的名字忘记,汤问被他问得心烦意乱,就对他说道:“你记住了,我是你的老朋友!”
汤问已在三日之前离去,庄亦行却只记得老朋友突然不见了,现在又有一个人出来自称是老朋友,但并不是三日之前离去了的大宗晌汤问。
龙门千浪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大笑一声,说道:“庄神医,小弟知道你并未将小弟当作朋友。小弟这番前来拜见,是求庄神医念在同是武林同道,一施妙手,救小儿一命。”
庄亦行叫道:“救人?不,不……我不会,我不会……菁儿,你叫他们走,快叫他们走!”wWW.ΧìǔΜЬ.CǒΜ
徐如莹冷冷道:“龙门前辈,你可亲眼看见了,我爹爹现在也是神志不清,怎麽会替人治病疗伤呢?前辈还是赶快离开吧!”
龙门千浪沈哼一声,说道:“这位姑娘所说的话,就难以取信於人了,令尊乃是天下间的第一神医,怎麽会连自己的病也治不了呢?”
庄亦行大叫道:“我不是天下第一神医……我不是天下第一神医……你们快滚!给我快滚!”
龙门千浪喝道:“庄亦行,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委屈求全,你莫道我龙门世家是怕了你!”顿了一顿,又道:“这位姑娘,定然是庄神医的千金了,你就好好劝一劝令尊,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徐如莹冷笑道:“尊驾狂妄的口气,嘿,陕西龙门的那一点势力,在下还不曾放在眼里,尊驾不过是仗著魏忠贤那老阉狗在背後为你们撑腰罢了?”
龙门千浪脸色一变,嘿然道:“姑娘倒似知道不少啊!”语气之中含有浓浓的杀机。
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接口道:“爹爹,你不要生气,救大哥的性命要紧!”
平一峰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不禁一震,暗道:“她竟然也来了麽?”
这个人自然就是龙门雪。
龙门千浪道:“雪儿,为父知道该怎麽做。庄亦行,你今日若不答应出手救小儿,老夫便将这你个山谷夷为平地!”
徐如莹沈声喝道:“龙门千浪,你太不量力了,在下倒要领教一番陕西龙门世家的‘落日剑法’的高妙。”
平一峰听出双方的人都有动手之意,再也忍耐不住,跳下炕来,自木屋中疾射而出。
但一出木屋,但已将场中的局势尽收眼内。
徐如莹与庄亦行两人站在一起,正与一人六人在草地上对峙著。
六人之中,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穿著一袭灰色大褂,直口方鼻,须髯如戟,长相极是威猛,一望便知,那人一定是陕西龙门世家的掌门龙门千浪。
龙门落日站在父亲的左首,只见他现在形容消瘦,面色惨白,被两个中年汉子汉子扶持著,平一峰知道,以他桀傲不驯的性情,若不是伤重不支,绝不会在旁人的面前露出这副衰弱的模样。
站在龙门天风右首的正是龙门雪与风铃主仆二人。
龙门雪忽觉场中人影一闪,一个气质轩昂的青年倏的出现在庄亦行二人的身旁,不觉心中一惊,定然看去,才看清那青年竟是曾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平一峰,顿时失声道:“你……是你……”
平一峰举目望去,两人的目光立时交接在一起,他心中一乱,呐呐的道:“龙门姑娘……”
风铃尖声问道:“平公子,你怎麽会在这里?”
龙门千浪忽然叱道:“风铃,休得无礼!”接著又向平一峰微微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他见平一峰自屋中出来时,身法快捷之极,竟隐约在自己之上,心中不禁一震,语气也因此委宛了许多。
平一峰躬身一揖道:“不敢,在下平一峰见过龙门前辈。”他心中虽然不耻於龙门世家投靠魏忠贤之举,但瞧在龙门雪的面上,对龙门千浪也是持礼甚恭。
龙门千浪自然听过平一峰之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正是魏忠贤处心积虑欲得之人,当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平少侠,久仰。久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平一峰道:“前辈过奖了,哦,不知令郎……”
龙门天风叹道:“唉,小儿近日来屡与当世之间几大高手交手,数度受伤,又加上调理不当,现在一身功力已全失,连性命也是危在旦夕。对了,平公子,不知你与庄神医有何关系?若能代为向庄神医求情,老夫便感激不尽了!”
龙门雪那忧郁的目光也望了过来,轻声说道:“平公子,救一救家兄吧!”
平一峰心中不禁大是为难。若以龙门落日在江湖的所做所为而论,自然是死不足惜。但龙门雪却屡次救助自己,他一时举棋不定,目光向一旁的徐如莹望去。
平一峰心里明白,这件事的关键不在庄亦行,而是在於徐如莹态度。庄亦行的医术虽然精绝,但他的神志不清,直接与他商量也是无益。他却误认了徐如莹为自己的女儿,现在也只会听徐如莹一人的话,当日徐如莹曾将错就错,叫他为自己疗伤,庄亦行果然是言听计从。
但自己怎麽能向徐如莹开口呢?
徐如莹在一旁早已从平一峰与龙门雪的眼神中看出端倪,女儿的感觉是最为敏锐的,特别是对於一个沈溺於爱河中的女人。她终於明白了平一峰自己的面前提起过的心上是谁,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
她心里对平一峰实已爱慕甚深,更了解他的心思。
她的心一阵剌痛。
当平一峰的目光望向她时,她的目光却望向长空。天风淡淡,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纷乱的心情立时平静下来,她平静的向庄亦行说道:“爹爹,请你出手为这位龙门公子疗伤,你愿不愿意?”
庄亦行喜笑颜开的道:“乖女儿,你叫爹爹做什麽,爹爹便做什麽,只要你肯与爹爹说话。”
龙门千浪等人心中不禁愕然,这个名满天下的一代神医,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竟然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徐如莹忽高声说道:“但是,若要我爹爹为龙门大少爷疗伤,须得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龙门雪道:“这位姑娘但请吩咐。”
徐如莹道:“你们龙门世家之人,除去龙门姑娘主仆可留下陪伴之外,其余的人须离开神农谷百里之外,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否则,我爹爹绝不会为龙门大少爷疗伤。”
龙门雪的目光投向龙门千浪,说道:“爹爹……”
龙门千浪沈呤半晌,猛一咬牙,断然说道:“好,老夫答应姑娘的条件,只要庄神医愿意出手为小儿疗伤,老夫等立刻撤出此谷。”说著,转向龙门雪道:“雪儿,照顾你大哥的事就交给你了。”
龙门雪应道:“爹爹,你放心吧。”
龙门千浪回过头来,向手下的两个青衣中年汉子喝道:“我们走!”那两人听令,将手中的龙门落日交由风铃扶持著,转身跟在龙门千浪的身後,向谷外掠去。
徐如莹望著龙门千浪等人的背影消逝在视线之内,才收回目光,对龙门雪冷然道:“你将令兄扶到屋里去吧!”
龙门雪道:“如此有劳贤父女了!”说著,深深望了平一峰一眼,转过头去,偕同风铃扶著龙门落日向木屋内行去。
平一峰望著徐如莹,呐呐道:“莹儿,我……”
徐如莹强笑道:“你什麽都不用说了,龙门姑娘有恩於你,无论如何,你也是应该报答於她的。”
平一峰心中大是感动,说道:“莹儿,你为平大哥做得太多了!”
徐如莹幽幽道:“我与平大哥出生入死,你还与我说这些做什麽?”她的心中一阵迷惘,脸上却仍然徉做无事,回头招呼了庄亦行,往木屋内走去。
直到傍晚时分,徐如莹与庄亦行才自木屋中走出,平一峰急忙迎了上前,问道:“莹儿,龙门大少爷的伤势现在怎样了?”
徐如莹答道:“已无甚大碍。”接道轻叹一声,苦笑道:“那龙门落日勾结奸宦,助纣为虐,为害天下武林,想不到我们竟会为了他的伤势费煞心思。”
这时龙门雪的声音自身後响起,接口说道:“我知道以家兄的所作所为,实不值教诸位救他一命。唉,待他伤好之後,龙门雪一定劝戒家父与家兄悬崖勒马,以免将我龙门一家陷於万劫不复之地。”
徐如莹淡然道:“龙门姑娘若真能将令尊父子二人导入正途,那自是天下武林之福,但恐怕令尊父子却未必听得龙门姑娘的一番劝戒。老实说,这次出手救令兄一命,也是看在龙门姑娘的面上,对於整个武林,不知是富是祸?”
龙门雪深深望了徐如莹一眼,躬身说道:“这一点,龙门雪是知道。”转向平一峰,低声说道:“平公子,你相助之情,小女子不胜感激。”
平一峰俊脸一红,忙说道:“龙门雪姑娘休要如此,其实,在下也没有帮上什麽忙,你若要谢,就谢莹儿姑娘吧!”
徐如莹脸上浮起一抹凄豔的笑意,说道:“罢了,也用不著你谢我,我谢你的了,龙门姑娘,我平大哥的心里是时时牵挂你的,这番见到你,更是不知何等的高兴!”
龙门雪身後的风铃笑道:“平公子,小婢只道你有了这位漂亮的莹儿姑娘,就忘了我家小姐了,原来你心里还惦记著她,真是妙极了,我家小姐也是时时念著你的。哈哈,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平公子又救了我家少爷,这桩姻缘就如此的定了!”
龙门雪娇靥大红,微嗔道:“死丫头,贫嘴!”
平一峰也觉心如鹿撞,目光却投向一旁的徐如莹,但见徐如莹面觉若水,举目仰视著夜空,星空淡淡,当中有一弯残月,极尽凄凉落寞。平一峰的心中涌出千头万绪,矛盾之极。在与徐如莹一起之时,常常惦记著龙门雪;如今与龙门雪见了面,又隐约觉得,还是永远不见面来得好!
熊熊的篝火在谷中的草地上燃起,火苗中晃动中,照了平一峰与徐如莹的脸孔。龙门雪与风铃进屋去照料龙门落日去了,庄亦行在火堆旁沈沈的睡去,寂夜里不时传出他轰隆隆的呼噜声。
徐如莹缓缓自怀中掏出那只碧绿色的玉箫,箫长不足一尺,通体莹亮。
平一峰曾听过她的箫声,如今见她又取出箫来,那悠悠扬扬的箫声犹似回荡在耳边。
风,轻拂过,箫声又起。
同样是明月当空,万籁俱寂,箫声为何变得如此低沈?
平一峰心中不禁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挥之不去。
箫声悠悠扬扬的吹奏了大半个时辰,蓦的戛然止住。徐如莹轻抚著玉箫,柔声说道:“这支玉秉箫是我十岁生日之时,先母送於我的礼物,我一直当用珍宝收藏在身边,讫今已十载。每当明月当空的之时,我就将此箫取出,於月下吹奏,常常能使我记忆起先母的音容!”
平一峰的心中不禁大为感动,顿想起自已的父母来,如今明月依旧,却已是天人之隔。他口中低呤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徐如莹接著笑道:“但听过我的箫声的,除了家父与我随身的小婢以外,也只有平大哥了。唉,愁思难理,这箫小妹也不愿意再为人吹起,就将此箫送於平大哥保存吧!”说著,就将玉箫递了过来。
平一峰呐呐道:“这……这……我可不会吹……”
徐如莹幽幽道:“你连我的小礼物也不接受麽?”半晌,展颜笑道:“是了,平大哥是怕引起龙门姑娘的误会。这一点你放心,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是白莲圣教的圣姑,是终生不能爱上一个男人的,否则将被废去武功,然後逐出圣教,下场悲惨之极。我自懂事以来,就开始练习武功,才有今日的成就,可不愿落得如此的下场。”
平一峰伸手接过玉箫,说道:“我不是这样的意思。”不知为什麽,他一听到徐如莹不愿放弃自己今日在魔教中的地位,而选择寂寞一生,心里不禁犹如压了一块沈沈的石头。
徐如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拔弄著火堆。火光更是明亮起来,映照著她清丽的脸孔,犹如铺上了一层明豔的光辉。只听她又缓缓说道:“我知道,平大哥心里是很喜欢龙门姑娘,否则,也不用时时牵挂著她了。我将龙门千浪赶走,只剩下龙门雪姑娘主仆留下来,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人单独相处,正好彼此将心事坦白出来。”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又说道:“我明天也要离开神农谷了。”
平一峰惊道:“莹儿,你为什麽要离开这里呢?你不必这样的!”
徐如莹笑道:“平大哥认为小妹是因为你与龙门姑娘才离开神农谷的吗?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时时在担心我们圣教中的事,你可记得上次我们在‘麒麟镇’发出的‘千里传音’,唉,不知道我爹爹是否闻讯赶回?本教在莱州,登州二地的香堂弟子是否又逃过此劫?我是教中的圣姑,这些事事我一定要去打理的。”
平一峰惶恐道:“哎呀,是愚兄连累你了!”
徐如莹淡淡笑道:“平大哥,你也不必自责了,所谓成败自有定数,既然事情发展至此,凭我一己之力,也无法挽回!但莹儿是一定要本教总坛一趟。”
平一峰点头道:“不错,莹儿是应该赶回看一看。”说到离别,心里又无端的生出一阵难过。
徐如莹道:“我这一回去,事物必然繁忙,照顾庄神医的事,就交给你了。唉,他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可怜,在我的心里,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看待,将来他的女儿若不回来,就由莹儿为他尽孝吧!平大哥,等你的功力恢复过後,就将他带来‘麒麟镇”的香堂来找我。”
平一峰道:“庄神医对我有救命大恩,你既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徐如莹嫣然笑道:“平大哥重情重义,这既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弱点。就拿这次我们出手救了龙门落日这贼的事来讲,也不知做得是对还是错?不过,莹儿还是要提醒你,待他的伤痊愈之後,你一定要小心提防他,小心他反噬你一口。”
平一峰不以为然的道:“有她妹妹在此,料他也不敢乱来!”
徐如莹正色说道:“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龙门落日这些年来在江湖上锋芒毕露,此番如何肯善罢干休?平大哥,论武功修为,你现在未必输於他,但若说到心机手段,你就远非那厮的敌手了。”
平一峰心中一凛,明白徐如莹此言非假。
Ps:书友们,我是雪海妍,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逐鹿天下更新,第三十一章 左右为难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