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就隐身於轿内。
平一峰却已至油尽灯枯之势。
方才他饶幸冲出“天地六君”之围,已耗尽了全身的功力。
大仇就在眼前,他却无力再踏进一步。
大轿的垂帘倏的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掀起,一条庞大的人影疾风般的自轿内掠出,长笑道:“平世兄,你终於自动的送到本座之前了!”
声音未了,平一峰手中一震,一股大力已将他长剑震落,接著,身体一轻,整个人竟被凭空提起,眼前出现一个银发苍苍的头颅,目中射出森寒至极的杀机,正是一代奸宦魏忠贤。
魏忠贤将头颅凑至近前,用舌舔去平一身嘴角的血渍,嘿嘿笑道:“好香,嘿嘿,那肉舍利果然是非凡圣品,平世兄,为了本座的千秋大业,只好委屈你了。哼,如今本座既已得到你,就再也无须耗时去修练那‘嫁衣神功’了,哈哈哈……”
笑声蓦的一落,张开大嘴,向平一峰的颈部大动脉咬落。
平一峰心中一寒,遍体冰凉,他虽然并不怕死,但这等死法,委实教人恐怖至极。
就在这当儿,忽闻一声娇呼:“不要!”
两条白练疾射而至,径缠向魏忠贤的颈项。魏忠贤身形微晃,已闪开两步,回过头来一看,原来阿七与萧公公已负伤倒地,徐如莹得以挪出手来,正巧看到魏忠贤欲已擒下平一峰,欲吸尽他体内的精血。
她心中不禁惊骇欲绝,无暇多想,匆忙间出手,暂救了平一峰一命。
魏忠贤吸血的举动受阻,脸上杀机大盛,沈声喝道:“‘天地六君’,还不与我将这贱婢拿下!”
“天地六君”轰然应诺,纷纷转过身来,向徐如莹扑出。
其实,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武功修为,都略胜了徐如莹半筹,六人齐出手,更是大材小用。
魏忠贤的右手紧扣著平一峰的“肩井”穴,立於轿前,仰天笑道:“平世兄,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你了,哈哈哈,就算老天爷,也是帮著我魏忠贤!”
他声音未落,耳边便听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你这老奸贼,一生坏事做尽,老天爷怎会帮你呢?他老人家不用雷将你劈死,就已经不错了!”
魏忠贤举目四顾,厉声喝道:“谁?是谁?快出来!”
那声音笑道:“叫什麽,叫什麽?我老人家在这里!”
声音一落,一阵微风拂过,一条人影已自轿後扑出,向魏忠贤的左侧欺进。
魏忠贤的武学修为是何等的高深,早已洞悉对方的意图。他的身形蓦的一旋,左掌向外拍出,脚下却向後退去。
他现在手中持有平一峰这个活宝贝,自是不愿冒冒然与人动手。
哪知来人的武功委实高绝,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只见他身形如一抹淡烟的撞至,右手轻轻拂在魏忠贤的“内关”上,一股酸麻的感觉沿手臂直上,瞬息传遍全身。
魏忠贤心中不禁一跳,刹那间全力乏力。
那人哈哈一笑,左手虚空一引,立时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魏忠贤正值全身乏力的那一刹那,右手再也把持不住,惊叱一声,平一峰的身体已脱手飞出。那人顺手将平一峰挟於胁下,同时足尖一点,向上跃起数丈之高。
这时候,“天地六君”才舍弃徐如莹,齐向这边扑来。
那人的身形在空际滴溜溜一转,忽的一拳击出。
拳出竟无声无息。
“天地六君”的脸色却是骤变,纷纷失声叫道:“大宗师汤问!”
喝叫声中,六人四下散开了去,接著轰的一声闷响,天地之间如同响起一声霹雳,一时尘沙乱舞,“天地六君”原来所站之处,竟炸开了一个半人深的大坑。
那人的身形却乘势在空际横掠三丈的距离,然後飘落在地,正好落徐如莹的身旁。只见他哈哈笑道:“六个老猴儿,只道你们这些年躲到龟壳里去了,原来竟是做了魏忠贤那宦官的走狗!”
众人这才有机会看清那人的面貌,但见那人身材高大,鹤发童颜,一袭宽大的灰袍风飘拂。
那人正是当今名震天下的四大无上宗师之一的大宗师汤问。
“天地六君”身形乍开乍合,又并肩站在一起,如临大敌,为首一人沈喝道:“汤老儿,今日你休想自我们六君的手下逃脱!”
汤问笑道:“我老人家要走,凭你们六个不成气候的老猴儿也能留得住我麽?”
那首那人冷哼道:“那也未必见得!”
说著,六条人影在原地急速窜动起来,而且越来越疾,教人眼花缭乱。地面的砂石也被劲流所带动,狂乱四射!
大宗师汤问的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之色,显然是深知对手的厉害,顺手将手中的平一峰交於身旁的徐如莹,说道:“小娃儿快走!”
徐如莹接过重伤的平一峰,毫无犹豫的向後退去。
蓦的,听闻一声尖锐的长啸,一条庞大的人影掠过长空,如大鹏一般向徐如莹扑去。原来是魏忠贤见到口的肥肉就要遛走,心里哪肯舍得,见汤问已将平一峰交於徐莹莹,便迫不急待的向徐如莹扑去,欲将平一峰夺回。
大宗师汤问双眉骤扬,喝道:“大胆!”声音铿锵,直在天地之间回荡不息。
半空中那魏忠贤的身形微是一滞,如同中了一拳。
原来汤问这一声巨喝,正是用上了佛门中无上绝学“狮子吼”。
就在魏忠贤身形一滞之间,大宗师的身形已直从地面拔起,曲指如拈花状,隔空向魏忠贤点去。
少林七十二绝学之一的“拈花指”!
指风破空生啸,魏忠贤的身形陡的滞留在空际处,左掌向右,右掌向左斜划而出,竟然硬生生的化解了这一指。但他的身形再也不能在空际停留,直向地面堕去。
在大宗师汤问出手的同时,“天地六君”的攻势也发动了。
六条人影倏的叠在一起,第二人叠在第一人的肩上,第三人叠在第二人的肩上,第四人叠在第三人的肩上,如此类推,六人如一棵大树杈一般斜斜向上伸展。叠在最上面那人的身袍胀满如球,须发皆张,双掌疾推面出。
大宗师汤问双目之中爆出两道无可比拟的精芒,沈声喝道:“‘蜈蚣联体大法’,果然是让你们这六个老猴练成了!”
刹那之间,他在空际连连攻出了七拳四掌,每一拳每一掌都是击在那“天地六君”之首的掌心。
拳风掌劲一齐迸发,“天地六君”联成的“蜈蚣”的躯体忽然呈波浪般的振动起来。
大宗师汤问却迅速向後退去。
那条“蜈蚣”的“大头”倏的一甩,那叠坐在最上面的那人“呼”的一声,如同炮弹一般射出,速度快捷之极,浑身如同裹著一团金黄色的光云。
这一击更是诡异莫测,以大宗师汤问之能,亦不敢殆慢。身形一晃,倏的先後出现在空际三个不向的方位,双掌挽出数种截然不同的印法,虚空击出。
那疾射而出来的“天地六君”的“大头”双臂猝挥,两道电光似的气柱狂涌而出。
气柱的边缘似有无数条金蛇乱舞,邪异之极!
他们之中,虽是一人出手,但此人的体内,却早已聚集了六大高手的功力,才发出了这雷霆一击。
这一击,正是邪派秘传的“蜈蚣联体大法”的最高境界“无弦矢”!
一时之间,乌云盖顶。
天地之间似有雷电交击。
大宗师的身形凌空翻了一个筋斗,落地时哈哈笑道:“好家夥!”笑声中,足不沾地的向後退去,瞬息不见踪影。
那“天地六君”的“大头”亦向後弹回,落在众师兄弟的身旁,面露怅惘之色,半晌叹道:“想不到如今我们六兄弟的‘蜈蚣联体大法’,仍是留不住汤老儿。”
旁边一个葛衣老者道:“大师兄不必恢心,我们这次虽然没有取胜,但也未曾落败。四大宗师是当今武林中最顶尖的人物,连大宗师汤问也耐何不了我们,我们师兄弟将来重出武林,天下间有谁敢与我们师兄弟为敌?”
那“天地六君”中的大师兄道:“我等虽然不曾受伤,但却放走了那姓平的小辈,误了九千岁的大事。”说著,六人齐转过身来,朝向魏忠贤屈膝说道:“属下无能,请九千岁恕罪!”
魏忠贤淡然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也怪不得尔等,嘿,四大无敌宗师,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目中射出两道森冷之极的寒芒,投向极远之处,悠悠说道:“待本座神功大成,君临天下之後,便向这四大传说中的无敌宗师逐一请教!”
徐如莹负著平一峰,心中满是憔虑。这一路疾驰下来,已是近百里的路程,起初尚不以为意,到了後来只觉背上的平一峰越来越沈,也不知道他的伤究竟到了什麽程度?
她自大宗师汤问的手中接过平一峰时,就曾给他喂下了一颗魔教秘制的圣药“小续命丹”,这种丹药放眼当今武林,也是极为珍贵,但给平一峰服下之後,至今却无半点起色。xǐυmь.℃òm
这一次他真的伤得很重!
她知道,魏忠贤手下那一众高手绝非等闲之辈,如今平一峰的武功已远胜过自己,却也在数个照面之间伤於他们的手下,既使四大宗师之一的大宗师汤问出手,也未必能从他们的手中全身而退。
人生的际遇也真是变幻无常,昨日自己身负重伤,被平一峰负在背上逃亡了数百里的路程,才得以饶幸逃脱魔尊等一众高手的追杀;想不到今日这种情形又重新上演,但两人的位置却倒过来了。
她心中不禁掠过一抹异样的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隐约的感觉到,两人的生命是如此紧密的连在了一起,再也不容分开了。
她全力在道上疾驰,两旁的青山绿水都自眼前闪电般的掠过,终於到了一片树林里,忽闻身後一个声音说道:“小姑娘,你歇一歇吧,他们不会再追来了。”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但见身後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灰衣白发的老人,正是先前出手相助的大宗师汤问。见到这人,她就象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双眼一红,喜道:“老前辈,你来了?”
汤问哈哈笑道:“快把你的小情郎放下来,让我老人家瞧一瞧,那六个老猴儿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名动天下,他们的那些邪门功夫可不是闹著玩的,迟了,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他!”
徐如莹听到“小情郎”三个字,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豔红,也不为自己辩白,将平一峰轻轻放在草地上。大宗师汤问飘到近前,俯下身来,把了一下平一峰的脉膊,双眉不禁蹙在了一起。
徐如莹急问道:“老前辈,平大哥的伤势怎麽样了?”
汤问缓缓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这娃儿这次真的伤得很重,体内的奇经八脉全被震断了,若非他本来的内力深厚,恐怕早已没命了,不过现在,他有命也同没了命差不了多少。”
徐如莹闻言,神情大变,失声问道:“你这话又是什麽意思?”
汤问叹道:“我老人家的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的小情人没有救了。”
徐如莹大惊道:“不会的,不会的,老前辈,你一定要救一救他,他是不能死的,你一定要救一救他!”
汤问叹道:“小姑娘,我老人家也是想救你的小情人的,只是我老人家只擅长游山玩水、打架斗殴,救人可不行,记得上一次,我老人家为了救人,差一点将一个少年朋友的命送掉了,哎哟,罪过,罪过!”
徐如莹急道:“老前辈是当今武林四大无敌宗师之一,天下间有数的高人,你怎麽会没有办法呢?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汤问心中大感烦燥,自徐如莹的手中挣脱,站了起来,说道:“四大无敌宗师就了不起麽?四大宗师也是人,不是人人都会救人治病的,我老人家就不会,况且你的小情郎的伤真的很重,他的功力那麽深厚,如果是轻伤,也就不用别人来救他了。不过……我老人家有一个好朋友,他的医术可是天下第一,只可惜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连我这个几十年的老朋友都认不出来,怎麽还会替人治病呢?”
徐如莹脱口问道:“老前辈说的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庄亦行?”
汤问点头答道:“是啊,原来你也认得他。他现在就象一个大白痴一样,整日痴痴呆呆的,就是请他出来,也治不了你的小情郎,说不定死得更快。罢了,小姑娘,你还是为他尽快准备後事吧,我老人家可就要走了。”说著,转身就欲去。
徐如莹急忙站起,上前又扯住他的衣服,叫道:“老前辈,你不能走,说什麽也要试一试!我知道,他绝不会轻易就这样死去了,他经历了那麽多艰险,都一一度过了,他怎麽会死呢?”
汤问回过头来,用手拍了拍徐如莹的肩,苦笑道:“我给你说过了,我也是想救他,可是他的伤势很严重,我老人家也是无能为力。”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道:“莹儿,你别为难汤老前辈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
两人心中一震,寻声望去,正好看到平一峰缓缓睁开双眼。
汤问脸上露出愕然之色,说道:“小娃儿,你醒来了,我老人家还以为你是真的从此醒不过来了呢?”
徐如莹蹲下身去,紧握住平一峰的手,目中射出悲伤之极的感情,急急说道:“平大哥,你一定没有事的,你一向福缘深厚,连少林寺的肉舍利也被你吃了,你怎麽会有事呢?”
汤问在旁惊道:“少林的肉舍利被他吃了?”
平一峰吃力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肉舍利在晚辈的肚里。”
汤问笑道:“难怪魏忠贤那老奸贼要吸你的血,那麽,你就是江湖中传言的那个平大将军的少爷了?”
平一峰道:“在下正是平一峰。”
汤问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小娃儿既然服下了肉舍利,也算得是与少林有所的渊源,而我老人家也与少林有很大的渊源,就看在这点份上,我老人家就带你去找那白痴老朋友,试一试运气,嘿,死马就当活马医,小姑娘,你觉得如何?”
徐如莹闻言,喜道:“多谢老前辈!”
汤问长笑一声,右手一招,平一峰的身躯立时从地上被吸了起来,汤问伸手平平的接住,笑道:“我们走吧!”话音未了,人已在数丈开外。
徐如莹在後奋起直追,那汤问是何等的身手,双手虽抱著一个人,但身法展开了来,如同离弦之箭,徐如莹也算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全力展开身法,也只能勉强跟得上。
两人如同风驰电掣,向北而行,不久便进入了山区,夜幕也渐渐降临了。两人在山林中露宿了一晚,翌日,天刚破晓,便已起来,草草的饮用了一些野味,又开始上路。到了第二日的中午,才到了一个山谷之外。
举目望去,但见山丘上都是光秃秃的,全是黝黑色的石头,谷口的两侧,峭壁高耸,怪石突兀,犬牙交错,森然相向。
汤问回过头来,对徐如莹说道:“这地方就是庄老儿隐居的‘神农谷’了。”
徐如莹异道:“俗闻昔有神农氏尝百草,原来‘神农谷’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啊!”
汤问道:“小姑娘,我们看待任何事物,不能光看它的外表,这谷内可又是一番景象,里面所种植的草药品种之多,天下间没有一个地方能及得上。我记得庄老儿原来也不是隐居在这里,而是最近两年搬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我老人家耗了许多周折,才从他的宝贝徒弟小月道人的口中套出,原来他躲在这里。”
说话间,两人已通过了那条由两面峭壁夹成的通道,进入谷内。
谷内果然又是一番奇异的景象。
这里面似没了季节的变化,也没有地域的变迁;四时的花卉,南北的草树,俯仰可见。徐如莹家学渊源,甚是博学多才,对中草药方面也略有涉猎,举目望去,这谷内的芍药、桂枝、ju花、枸杞子、蔓京子等中草药的品种便不下於四五百种。
汤问双手抱著平一峰率先而行,穿过一丛浓密的篁竹,便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菁儿……菁儿……”
向前走出几步,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水潭,潭水清澈,其中游鱼可数。水潭边有一方草地,约有数十丈见方,草地上面正有一个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头放足疾奔,正在追逐著一个梅花鹿。
那只梅花鹿跑跑停停,不时回过头来,向那老头摇头摆尾,似是在嘲笑他跑得太慢。这时忽见有陌生人走近,回首一窜,向远处跑去,瞬息便消失在丛林之中。
那老儿站在原地,怔怔的望著梅花鹿逃走的方向怔怔发呆,口中喃喃道:“菁儿,菁儿,你别走……回来啊……”
汤问向前走近,喝道:“庄老头,你在做什麽?”
那老头回过头来,愣愣问道:“你是什麽人?”
汤问叹道:“你这老怪物,当真是连我也不认识了麽?我是汤问啊,我们相交十许年之久,竟然说忘便忘记了,唉,你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那庄亦行用手搔了搔头上的乱发,脸上露出沈思的神情,半晌说道:“汤问……我只认得阿花、阿猫、阿狗,却不曾认得一个叫什麽汤问的……喂,汤……老怪物,你可看到我家菁儿了麽,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汤问怒道:“我认识你十多年来,你都是与小月那小杂毛浪迹江湖,几时又有一个菁儿来了,庄老怪,我这次是来求你救一个人的!”
庄亦行却不理会他,双眼左右张望,口中喃喃的念道:“菁儿,菁儿在哪里?”
汤问回过头来,向徐如莹叹道:“小姑娘,你也看见了,他现在这副光景,又怎能为人疗伤治呢,看来我老人家也帮不了你了!”说著,将手中的平一峰轻轻放在了地上。
徐如莹跑上前去,“扑通”的跪倒在庄亦行的面前,凄声叫道:“庄神医,求你老人家救一救我平大哥。”她这两日来为了平一峰的伤势,早已心力憔悴,又加上赶了这麽远的路程,弄得钗横鬓乱,满脸血污,已全然无昔日魔教圣姑的风彩了。
庄亦行低下头来,盯著徐如莹的脸孔看了一阵,目光竟没有再移开去,接著,他缓缓的蹲下身来,伸出双手,轻轻的捧著徐如莹的脸颊,喃喃道:“菁儿,是你麽?你回来了就好,真是急坏了爹爹了!”
徐如莹感觉到他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著,心里这才明白,庄亦行所念念不忘的菁儿原来就是他的女儿,大概是因为他的女儿离他而去了,他的心中受到了强大的剌激,才使得这一代名医弄成现在这一副模样。她心中大是失望,想那庄亦行现在连自已也神志不清,又如何能为别人疗伤呢?当下颤声道:“我……我不是你的菁儿……”
庄亦行却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你娘亲呢,你的娘亲在哪里?难道她还是不愿意见我麽?我知道,我错了,这些年来,我真的对不起你们母女!”
徐如莹惶恐的道:“我……我不知……”
庄亦行轻轻的抚mo著她的头发,目中流露出奇异的光彩,说道:“菁儿,你回来就好,爹爹再也不离开你了,爹爹要好好的照顾你!”
徐如莹深深的感受著面前这个孤苦的老人心中无限的慈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这麽多年来,父亲在魔教之中,身居高位,平时对自己的女儿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哪里有过这般真情的表露?他的心中一阵感动,仿佛将她自己真的当成了庄亦行的女儿,不觉低声应道:“好,好,爹爹……”
庄亦行大喜道:“乖女儿,你终於肯认我了,哈哈,哈哈……”他忽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在草地上往来跳跃著。过了半晌,回过头来,又向汤问问道:“噫,老头子,你又是谁?”
徐如莹急忙道:“他就是你老人家的好朋友汤老前辈啊!”
庄亦行低头想了想,蓦的笑道:“汤老前辈,汤老前辈……”说著,在平一峰的面前蹲了下来,奇怪的道:“喂,你是什麽人?为什麽睡在这里?”
徐如莹的脸上露出凄苦之色,说道:“他……他是我的平大哥,现在受了重伤。”
庄亦行呆呆的说道:“平大哥……平大哥……我怎不记得了,他一定是你的小情郎?你真是不乖,有了小情郎也不告诉爹爹!”口中一面说著,一面拿起平一峰的一只手腕,以食指、中指、无名指搭在平一峰的寸、关、尺上,又沈呤道:“果然是受了重伤,连奇经八脉也震断了,噫,菁儿,这些年来,你的医术比爹爹还要好,为什麽不将他治好?”
徐如莹心中暗道:“你的脑子当真是坏了,当世之中,有谁的医术及得上你个这天下第一神医?”她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道:“爹爹,你……你既然知道平大哥受了重伤,就快救救他吧!”
庄亦行笑道:“乖女儿,你叫爹爹救他,爹爹就一定会救他,爹爹的医术虽然及不得你们母女,但昨日小黄的脚扭伤了,爹爹也将他治好了。”
徐如莹不知道口中所提的小黄是谁,但听他答应为平一峰疗伤,心中却是又喜又怕。欢喜的是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担心的却是以他现在的神志,不知会将平一峰治得怎麽样。
大宗师汤问在旁问道:“小姑娘,你真的放心将小情郎交给这疯老头治伤?”
徐如莹苦笑道:“晚辈还能怎样做?无论如何,只有试一试了!”
汤问轻叹一声,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庄亦行站起身来,向那边的一片竹林跑去,一排木屋掩映在那丛修竹之间。庄亦行进了屋内,过了片刻,又自屋内跑了出来,手中似是握了一些东西。走到近处,徐如莹二人才看清,原来他手中拿著的竟是一大把的银针。
这些银针比起寻常的医家用的针又要粗大了许多,徐如莹见他径自走回平一峰的身旁,心中一急,急忙问道:“爹爹……你要做什麽?”她心中想道,只要你愿意替我治好平大哥,认你做干爹,又有何不可呢?
庄亦行笑道:“爹爹自然是给乖女儿的小情郎扎针了,嗯,乖女儿,你娘没有教过你的‘金针透穴法’麽?”
徐如莹呐呐道:“金针透穴法?”
庄亦行摇头晃脑的道:“‘金针透穴法’呢,自是有许多讲究,寻常的医家不过仅限於‘经络所通,主治所及’;‘欲知皮部,以经脉为纪’‘络剌者,剌之小络之血脉也’等技法,殊不知我神农谷一脉相传的‘金针透穴’之道,更是别出新裁,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精妙之处,连华佗、仲景再生,也要自叹弗如了,哈哈……”
汤问与徐如莹不禁面面相觑。
庄亦行走至平一峰的身旁,动手将平一峰的身体翻了过来,俯卧在草地上,自手中拈起两枚六寸许长的银针,分别自他腿上的“承山穴’平平扎入,直透向‘委中’,又拈起两枚,自前臂的‘内关’,透剌‘外关’,一针更自‘风府’一穴剌入,数雨寸长的针直没於柄。
徐如莹二人在旁观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须知,“风府穴”乃是人体的死穴之一,若在此穴上进针过深,患者当即会出现呕吐、昏厥的现象。用现代医学来解释,这会损伤位於後脑的延髓。延髓是人体的神经中枢,如损伤了延髓组织,直接引起了颅内水肿、出血,严重者可危及生命。
徐汤二人虽非医道中的高手,但他们的武学上的造诣在当世之中也属罕见,对全身的经络穴位更是了如掌指,因此,见了庄亦行的手法,心里都暗叫不妙,互视了一眼,欲上前阻止。
忽闻庄亦行一声怪笑,双掌托著平一峰的躯体轻轻向上一抛,平一峰的躯体顿时离地而起,在空际上下翻滚。庄亦行身形一晃,向前移去,双掌齐舞,掌指不停的在平一峰身体上拍击。
徐如莹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不敢妄动。
过了半晌,平一峰的躯体横亘在空中不动,足底部的“涌泉穴”紧紧被庄亦行的双掌吸住。两人的身上都冒出腾腾的热气,如同罩在雾中。
大宗师汤问叹道:“想不到庄老鬼变成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之後,但的一身旷古绝今的医术却并不曾失去。”
徐如莹面露焦虑之色,说道:“只是他现在疯疯癫癫的情形,晚辈的心里总是难以放心。”
汤问笑道:“小姑娘,你且放心,据我老人家看来,这老鬼连我这个老友也不认得了,却硬将你当成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个女儿,你现在就是令他去跳河,他也不敢违背分毫。”
徐如莹道:“老前辈,晚辈并没有欺骗庄老前辈的意图,只是为了救平大哥,晚辈才不得不冒充他的女儿。”
汤问道:“这一点,我老人家是知道的,依老夫的认为,你若不愿冒充他女儿,反倒是显得绝情,你看一看,他将你误认成自己的女儿後,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唉,我老人家一生孤独,晚年也无子女承欢膝下,现在心中的快活,反倒不如这疯疯癫癫的庄老鬼。”
徐如莹的目光向眼前这个名震天下的绝代武学宗师望去,但见他纵横交错的脸上,更多的却是孤独和落寞。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忽闻平一峰“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漫空撒落。
庄亦行一声大笑,喝道:“去!”掌力微吐,平一峰的身子平平向前射去,庄亦行身形一晃,抢上前去,双手已抓住他双腿“三阴交”穴,如此一拿一放,平一峰的身形顿时又停留在空际,庄亦行掌指疾出如电,分别拍击他的“委中”、“环跳”数处穴位。
平一峰的膝关节与髋关节顿为一曲,身体向上一仰,直向草地上堕下,著地时,竟如同一个得道高僧一般盘膝跌坐在地。
徐汤二人被庄亦行的玄奥手法弄得目眩神迷,心里自然是对他的医术又惊又佩。
徐如莹走上前去,急急问道:“爹爹,平大哥的伤势怎样了!”
庄亦行摇晃著一颗乱糟糟的白头,脸有得色的道:“乖女儿,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你的小情郎体内的淤血已经被爹爹用内力逼了出来,而且他体内的内息更是神奇无比,只须自行调息数日,便能续接好被震断的络脉,恢复原有的功力。”
汤问哈哈大笑道:“庄老儿,你果然不愧是天下间第一神医啊!”
庄亦行抬头呆呆的望著他,愕然道:“你是谁?为什麽这麽的高兴?”
汤问怒道:“你这死老鬼,为什麽总是将我忘记了!”他见庄亦行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竟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数度将自己的名字遗忘,心中不禁大怒。
庄亦行道:“你既不愿意告诉我,那也就罢了,何必如此生气呢?你的脾气真是坏透了!”
汤问不禁语塞,只得怒睁双目,但求这疯老头能早日恢复神志,到那了时候,自己必定不给他留下颜面,狠狠的报这仇!
庄亦行又回过头来,向徐如莹道:“乖女儿,你饿了麽?你一定是饿坏了,爹爹这就去给你弄吃的去!”说著,也不待她是否答应,就转身向水潭边走去。
徐如莹望著他佝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到一股浓浓的暧意。
但见庄亦行到了水潭旁边,在草地上捡起一根青竹,那青竹的枝叶去尽,一端被削得锐利,另一端系了一条长绳。
一见便明了,这根青竹原来是他制作好的鱼枪。
庄亦行手持鱼枪,在潭边踱来踱去,连向潭中投掷数次,皆是无功而返。他的脸上现出烦燥之色。徐如莹的心中大是不忍,叫道:“爹爹,既然捕不到就罢了,过来吧!”
庄亦行调过头来,用手指竖於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然後,又回过头去,双眼一动不动的盯著潭中。过了半晌,他的身形忽的跃空而起,疾向潭中扑落。
徐汤二人都惊呼了一声,身形闪动,已追至潭边,但见潭中水花翻涌。
汤问与徐如莹都叫道:
“庄老鬼,庄老鬼……”
“爹爹,爹爹……”
忽然,潭中爆起一蓬水花,约有丈高。一条人影自潭中疾射而上,到了上空,身形一折,跃落於潭边的草地上。那人衣发淋漓,手中却紧紧握著一尾鲢鱼,约有数斤。徐汤二人已看清,那人正是庄亦行。
庄亦行哈哈笑道:“乖女儿,我们有鱼吃了,我们有鱼吃了!”
徐如莹走了过去,脸上现出激动之色,柔声说道:“爹爹,你何必如此呢?”
庄亦行眼中露出深刻之极的情感,温和的说道:“菁儿,爹爹知道你一定同你娘一般,都喜欢吃爹爹烧的鱼肉,当年爹爹就是这样,常常入这潭中捕鱼给你娘吃。哎呀,你外公来了麽……他是不是又要将爹爹捉回去,关起来,不给爹爹的饭吃?”
他脸上忽然现出紧张之色,张目四望,身子也猥缩起来,似是一个偷食的小贼一般。
徐汤二人心中都是奇怪,想道:“庄亦行在武林中鼎鼎大名,却从未听人说起他有一个如此历害的岳父,他的岳父又是何方神圣?”
徐如莹不忍看到他如此紧张的样子,拍著他的背,低声说道:“爹爹,你不要怕,外公不会来了!”
庄亦行猛的举手来,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恍然大笑道:“是啊,我想起了,你早已外公己死了,死了好,死了,他就再也不能对我凶了……哦,你娘呢?”过了半晌,她又哭道:“你娘也死了麽?哦,我记起来了,你娘她已经死了……呜呜……”
徐如莹与汤问见他时笑时哭,不禁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徐如莹待庄亦行哭了一阵,才柔声安抚道:“爹爹,你的衣服湿了,快去另换一套吧!”
庄亦行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点了点头道:“好,好。”说完,将手中的鱼扔在草地上,然後向那边的木屋跑去。过了片刻的功夫,他果然已换了一套衣服,自木屋走出。
徐如莹已将那条鲢鱼剖开肚腹,在潭水里清洗干净。见庄亦行走了过来,便问道:“爹爹,你的厨房在哪里?”
庄亦行愕然道:“乖女儿,你要做饭麽?你在这里守著你的小情郎,这些小事,就让爹爹去做好了!”
徐如莹俏脸微酡,正待争持,却听汤问叫道:“小姑娘,他愿做,就让他去做好了,这一个昼夜以来,你为了这小子,也没有好好的休息,乘现在恢复一下体力吧!”
徐如莹见汤问如此说,也不再坚持。
庄亦行显是极为高兴,提著那条鲢鱼,跳跳跃跃的往木屋走去。
汤问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悲哀。
人生如梦,真是变幻无常,就似眼前这位老友,现在竟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Ps:书友们,我是雪海妍,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逐鹿天下更新,第三十章 妙手神医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