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张博然要参加科考,魏越与陆定然也要参加。青城无贡院,故而众人需得去京城贡院应试。在与段先生商量过后,魏越决定此行带上梅津。
只有将梅津带在身边,魏越才能稍稍放下心来。
“近日府上会有商队溯江而上,去往京城。这几日便要收拾行囊,三日之后出发。”魏越轻声对身侧的梅津道。
两人此刻正坐在魏府的屋顶上,共赏一轮明月。梅津了然。
“二公子,此行可否沿途捎上一人?”梅津倚靠在魏越怀里,小声问。并非担心魏越会小心眼不带上,而是这样的话确实不好开口。
“张博然那小子么?”魏越直截了当地问。
梅津知晓在她与魏越生气的那阵子里,她可耻地将张博然当成了自己的挡箭牌。以此来躲避魏越,甚至是,惹魏越生气。
她知道此时自己说出这样的要求,并不合时宜。但沿途多艰,张博然一人上路恐生不虞。
“是,无论是幼年时抑或是前些日子,他都如兄长一般待我。所以我想请公子帮我这个忙。载他一程。”
魏越弯起指节,轻敲了一下梅津的脑袋,柔声说:“行啊,带上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你打算直接让他与我们同行么?”
梅津自然是想到了这一层,她不想张博然为此而为难。
“不,既是魏府商队,那不如我们赠他一张船票,让他在另外一艘船上。抵达京城之后,我们待他走了之后再下船。”
既然已经体面告别之后,那么再见便是冒犯。张博然身上,亦有一股傲气。他不选择在那日对梅津将心里话剖析,而是选择了对双方都好的方式作别,那么梅津怎忍心去毁了他的骄傲?
若不能予他同等的爱意,那么尽自己所能予他助力,会不会更好?
这个层面魏越也察觉到了,才会选择问那一句。
“那便听你的。”
去给张博然送船票之人依照魏越吩咐的,并未说是魏府的船,而是用了另外的借口搪塞过去。出发当日,梅津与魏越、陆定然二人先上了一艘船,再由下人引着张博然前往另一艘船。双方确如梅津所言,并未打照面。
但张博然上船时,在渡口瞥见了船上的标志。这是刻印在木质船身上的,独属于魏府的印记。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顿住了。
“张公子,渡口风大迷眼,还请先上船吧!”小厮见张博然停住了,转过身来催促,又问:“张公子可是等什么人?”
张博然转回神来,淡笑:“不,我这就来。”
说完他便也跟着小厮进了船舱。
此去京城约莫要行半月水路。顺江而上,可直达京城,到时杜长平会在京城渡口等着迎接众人。等到那时,科举之期便近在眼前了。此行带上梅津一是为了梅津的安全着想,二是想带梅津去看一看梅府旧邸。魏越让杜长平打听了,原先的梅府旧邸只是被封上了,一直都留着无人再新建府邸。
段先生原打算也跟上,一同前往京城。但书院里的学生他不能轻易丢下,而有魏越在梅津身侧,他也放心。
此行不仅带上了梅津,待他们上船时梅津才发现月牙与望湖也在船上。三日前梅津进入魏府时月牙并不在府上,许久未见的两人再见便有好些话要说。
月牙兴奋地拉过梅津,同她诉说近日来的趣事烦心事。首要说的便是唐圆圆有一日回去,衣衫都破了,一回到魏府便吵嚷着让唐夫人带她回唐府。
看来月牙并不知晓当日发生了什么,梅津轻轻吐了吐舌头,调皮道:“那衣衫,可能是与我有关。”说完还恰合时宜地笑了两声。
偷瞄一眼魏越,梅津发现魏越与陆定然、望湖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始终是欢快的笑意。他不经意往梅津这里瞥,两人的目光竟隔空相遇。
梅津碍于月牙正在自己对面,故而未与魏越的视线交缠,立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与月牙说话。
“你是如何做的,竟气得唐圆圆想要回家?”月牙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问。
“我也并未做什么,不过就是说那绣花是我绣的,穿在她身上显得艳俗无比。”梅津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她的确是什么都没做。若说真做了什么,应当是气势比以往更加足,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了吧。
月牙啊了一声,脸色立时愁苦万分:“是吗?她那件衣裳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绣花也并不十分艳俗啊。想不到竟然是你绣的。”说完她接着小声嘟囔,“我还挺想要那件衣裳的。”
梅津被她失落万分的样子逗笑,笑着拉住月牙的手安慰道:“你若是想要,去了京城我们一起去买新料子,我给你重新做一件衣裳,给你绣我新画的样子,可好?”
月牙兴奋地重重点头,又说:“只可惜唐圆圆并未走成功,唐夫人当真是狗皮膏药一般,扯都扯不掉。眼见着我家公子要进京赶考了,便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魏府,一心想要把她女儿嫁给我们二公子做正妻!我真是替你不平,有唐夫人在那压一头,即便你做了二公子的正妻,想必她也会把唐圆圆塞给我家公子做小妾。真是气死我了!”
梅津这个当事人都并未着急上火成这样,倒是月牙这个旁观者清者先气呼呼上了!
“谁同你说的这些,谁说我要娶唐圆圆了?”月牙尚且气呼呼地像个蒸好的包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质问声,吓得月牙这个包子立刻泄了气,瘪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回头,唯唯诺诺的样子看着魏越,唤了一声二公子后立刻撒了丫子的跑起来,几步跑过去迅速躲在了陆定然身后。
只探出一张小脸看向魏越。
“你别以为你能往陆定然身后躲,我便奈何你不了。”魏越玩味地威胁道,月牙如今倒是十分依赖陆定然。
月牙这幅样子,逗得众人一乐。连她身前的陆定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像只小狼,柔声抚慰着自己身后的小白兔:“没事啦,公子吓你的。”
声音温柔地能将小白兔的心都给融化了。
梅津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也能见着陆定然这么个一言不合便拔剑的冷人会有这样的一副面孔。她小声问:“公子,这什么情况?”
魏越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我已许了陆定然,只要他中了状元,便答应帮他做媒,向张妈讨她这么个宝贝女儿。”
“啊?那若是不中呢?”
“你怎么瞧不起人呢?以咱们陆侍卫的本领,考取个武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魏越说完竟想不起来,怎的这话有些熟悉。
他每日说如此多的话,说不定便与哪句重合了呢,不管它!
“你与其担心他人,不如关心关心本公子!”琇書蛧
梅津笑着顺顺二公子的逆鳞:“公子无需担心,定然能拔得头筹!”
“你看你看!你又说定然!”
前面安静和谐、可可爱爱的两人愣愣地问:“什么定然?”对于魏越的没事找事完全是一头雾水。
梅津顿住,怎么就说了定然呢?于是连忙改口:“必然,必然!二公子必然能拔得头筹。”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不小心拔了老虎一根毛,急的跳脚了!
船只全速进发,近日来晴空万里,碧波安稳平和。月牙是个旱鸭子,从未坐过船只。如今一上船没多久胃里便翻江倒海,难受地寝食难安。
而众人的行程并不赶,故而一遇到渡口便停泊船只,让人下船歇歇脚。走走停停,半月的行程多拖延了七八日才抵达。
他们拖延出来的那七八日之内,杜长平已在这渡口边来来回回看了不少回了。总也见不到船来,今日好不容易在渡口见到了魏府的船。
一见着魏越,杜长平的毛病又起来了,忍不住责备魏越。
魏越一下船光顾着伸懒腰,对着杜长平的话充耳不闻,不过两个早已熟悉双方的性子。杜长平在说时,魏越从不反驳;杜长平也见好就收,说上几句牢骚,便开始关注正事。
他在与公主成亲之后便要搬去公主府,但如今尚未举行婚礼,故而杜长平仍旧住在杜府。魏越等人自然而然也被安排住进了杜府。
这几日因为有着陆定然在的缘故,望湖想要与月牙单独说上几句话都不得机会。
如今下了船正不高兴,做事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本他要帮着指挥下人收拾行囊,可他直愣愣地站在码头,并未行动。
魏越皱眉问:“怎么了?自上了船便见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望湖回过神来回答:“无事,公子我先去打点行礼。”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魏越看着望湖离去的身影,沉默不语。直到梅津走过来挽上他的胳膊:“公子?”
“嗯,”魏越收回目光,“跟上杜长平,明日带你去梅府看看。”心中却思路清晰地梳理着望湖近来的怪异行为。
即便是船在途中停泊上岸之后,望湖也总是借口不舒服想要一人去散散心。以往魏越待望湖像是兄弟一般,这样的小事魏越并不在意。望湖不跟着便不跟着了,只是他记得,望湖并不是从未坐过船,怎么这次便如此频繁地不舒服?
京城的风光比之青城确实要繁华不少,从未来过京城的月牙拉着陆定然在街上欢快地逛。从吃食小摊到首饰衣裳铺子,总之满目琳琅。陆定然也向魏越请示了,想趁着尚未开考,今日带着月牙在这街上好好逛一逛。
一旦开考之后,月牙与梅津便要闷在杜府好些日子了。
魏越允了,说:“早去早回。”
此时陆定然见魏越的脸色有些凝重,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魏越看穿了他的顾虑,又说:“并非大事,你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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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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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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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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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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