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之前听时觉得诡异,而今再听心底只品出一丝悲凉。
三人听完一遍又一遍,谁都没开口,全都在暗自思忖。
虽然八音盒是从小哑巴手里拿来的,但也不能代表两者有直接联系。指不定他是从哪里捡来的?亦或者,是谁送给他的?
八音盒的主人是谁,是他们最优先要弄清答案的问题。
“我去问玛丽。”
说完,夏岚转身要走,结果被吓得当场惊叫一声。
季崖和喻司廷应声回头,只见小哑巴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口,露出半个小脑袋和一双大眼睛,正在偷窥。
夏岚蹙眉:“这小孩怎么回事。”
她朝前走几步,又伸出手,似是想要邀请小哑巴进房。可夏岚愈靠近,小哑巴愈往后缩,明显不想和她接触。
对待他们这群‘游客’,小哑巴始终只和喻司廷接近。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像路易。
见小哑巴如此,夏岚只好向喻司廷求助。
喻司廷不由得苦笑,接替夏岚的位置,朝小哑巴招招手:“小弟弟。”
不出所料,小哑巴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蹭进了202号房。一进门,他便盯着床尾的书桌。
看眼神,不是对坐在书桌前的季崖有兴趣,而是盯着他手里的八音盒。
有古怪。
可小哑巴不会说话,他们也不能直接问。
可谁知,小哑巴突然张张嘴,发出一个呜咽难听的声音:“几……几……”
在场的人皆愣住。
“几几……几几……”小哑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步子飞速靠近季崖,带着祈求的神情伸出了手。
他想要八音盒。
季崖不带丝毫犹豫,当小哑巴走到跟前时,立即将八音盒还给了他。
小哑巴宝贝似的捧着八音盒,又冲季崖灿烂一笑,蹦蹦跳跳地离开了202号房。
“你就这么给他了?”夏岚不敢相信,“我们都还没弄清楚这个八音盒是怎么回事呢!”
季崖:“已经知道了。”
说话老爱只说一半,搞得夏岚真的想打人。
好在喻司廷总能跟上季崖地思维,旋即解释道:“是姐姐。”
季崖点头。
夏岚对此表示怀疑。
哑巴说话含糊不清,一个‘几几’能有千百种解释,指不定是指小鸡呢。
“一般来说,新生儿最先开口说的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因为父母不单是最亲密的人,爸爸、妈妈的发音也很简单。既然小哑巴能发声,为什么我们没有听到他叫爸爸妈妈呢?除非还有另一个比父母更重要的人。”
喻司廷分析完,季崖补刀:“你会把一只鸡看得比父母还重要吗?”
夏岚一口老血哽喉咙里。
“如果他说的真的是姐姐,姐姐在哪里呢?”
晚餐开始前,夏岚主动走进厨房去帮玛丽的忙。喻司廷、季崖和其他人围坐在长桌旁,等待夏岚套完话回来。
不一会儿,夏岚和玛丽端着食物来了。
玛丽看起来不大高兴,把蘑菇汤放下后便回了厨房。
夏岚在喻司廷身侧坐下,给其他人递了个眼色。众人意会,埋头喝汤。
布谷鸟钟在八点准时响起。玛丽从厨房匆匆出来,对坐在吧台后的威廉道:“亲爱的,记得给奶牛喂燕麦草。”
“好好。”威廉走出了旅馆。
“宝贝,是时候该睡觉了。”玛丽说完,抱起脚边的小哑巴,“今晚妈妈给你讲……”
一楼大厅只剩自己人了。
喻司廷走到吧台后翻找,在角落里发现被小哑巴藏起来的八音盒。
等他回到长桌,夏岚才开口道:“玛丽和威廉的确还有一个小孩,叫做薇奥拉,是他们的大女儿。我问的时候,玛丽表现得特别不耐烦,一直想要岔开话题。”
“那薇奥拉现在在哪儿呢?”
“玛丽说她到城里的表姑妈家做客去了。”夏岚回忆在厨房时和玛丽说话的情景,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如果事实真像玛丽所言,为什么她那么抗拒提到薇奥拉呢。”
“也许薇奥拉已经死了,玛丽在说谎。”
王岱川并不这么认为:“你们这群年轻人懂什么!你们当过父母吗?知道为人父母宁愿自己不吃也不会让孩子挨饿吗?虎毒还不食子呢!要我说,肯定是小薇和父母闹别扭了,所以玛丽提起她的时候不高兴。”
“也许吧。”
“什么也许!肯定是这样!”王岱川又高声嚷嚷起来,“我也有女儿,那臭丫头天天和我较劲儿,我知道是什么滋味。”
没人理会王岱川,也没继续猜测薇奥拉的事。
又到了散会时间,夏岚将之前的‘规矩’再重复一遍,嘱咐大家早点睡。
她说完,季崖补充道:“要小心玛丽和威廉。”
王岱川冷哼一身,气冲冲地上了楼。其他人默默在心底记下,也各自回了房间。
这一天,最晚离开一楼的是季崖和喻司廷。
他们有一个大胆的计划。
据前两晚的经验,每逢十一点过后,‘它’就会出现。‘它’的身份,有一半概率就是薇奥拉。
光猜没用,得亲眼看到才行。
如果是薇奥拉,他们还有机会活下去。可如果不是,就只能拼运气和腿力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跑向教堂,或许能获得西方神秘力量的庇佑。
还有十多分钟便是十一点,此时的203号房内,人员已就位。
喻司廷蹲在床尾和书桌的缝隙里,季崖则站在门后,脊背贴墙,正在闭眼小憩。黑暗将两个人吞没,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
这是一场豁出性命的求证。
“其实你不用陪我。”喻司廷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若不留神听还听不清楚,“主意是我出的,风险理应我自己承担。”
季崖换了个站姿:“嗯。”
原本计划是喻司廷独自一人利用八音盒引出‘它’以窥其真容,可季崖坚持要陪同。
没有原因。
喻司廷轻叹一声:“我是肺癌晚期,即便出去了也活不了多久。你不一样,你还能——”
季崖打断他:“没什么不一样。”
喻司廷:“……”
他只知道季崖性子孤冷,今晚倒是还见识到什么叫没由来的固执。
“如果我们今晚一起死在这里,下辈子或许会投胎成双胞胎。”喻司廷说。
季崖:“不要。”
真不给面子。
喻司廷不在意地笑笑:“我只是说或许,又不是一定。”
话毕,季崖冲他打手势:“嘘。”
仔细听,脚步声来了。它出现在楼梯口,正往走廊尽头而来。
按照计划,季崖悄悄打开了房门。
一角微弱的白光照进203号房,范围不大,局限在门口。借着光,喻司廷能看清门口一平米的景象。
脚步声近了,八音盒的乐声也愈发明显。
喻司廷耐着性子,等待‘它’走到门口。
“啦啦啦,啦,啦啦啦……”它的速度很慢,短短的一段走廊,耗费了近三分钟才走到尽头。
歌声就在门外,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地上也没有影子。
门没有关,它也没有走,停在门口似是很好奇。
终于,脚步声又响起。听动静,它正在往房间内走。
喻司廷缩起身子,将事先拧好发条钥匙松开:“叮叮叮,叮,叮叮叮……”
“啊。”轻飘飘的一声惊讶。
原本没有实体的东西仿佛被电波扰乱了般,在白光内显出了纤细的身影。透明又矮小,及腰长发略微能看出是金色,但最明显的是它头上戴的蝴蝶结。
大红色,展翅欲飞。
它的本体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茫然四顾,表情卑微且脆弱,像极了走投无路的人想抓住最后一点生机。
论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的小姑娘会残忍地杀害三个人。
转轴一停,八音盒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也随之一晃,消失在了喻司廷的视线内,没有脚步声,没有歌声,烟一般凭空不见了。
季崖旋即关上门,又点亮灯,温暖的光线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看到了吗?”季崖问。
“嗯。”
喻司廷依旧蜷缩在缝隙里,手里握着八音盒,神情木讷。
季崖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了?”
“我在想。”喻司廷总是挂在唇边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恍惚的眼神,“也许她不是真凶,杀人不是她的本意。”
季崖:“……”ωωω.χΙυΜЬ.Cǒm
“那是个小女孩,十岁左右。”喻司廷盯着自己的手指,嗓音愈发低下,还有点哽咽,“我看到她的表情,清清楚楚。我自己也有过无数次,我比谁都了解。”
“什么意思?”
——我还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次日,喻司廷和季崖早早地便来到木材仓库等待木匠乔治。
木匠依旧驾着马车而来,马车上装有两个木棺材和一些木材。见到有人在等,遥遥地向他们举手打招呼。
喻司廷主动提出帮忙搬木材,并借机询问薇奥拉的事。
木匠的说法和玛丽的如出一辙,表示薇奥拉去亲戚家做客了。
“路易和小薇的关系可好了,两个人经常一起玩。”木匠回忆着两个孩子在迷雾谷里奔跑的情景,不由得露出笑容,可旋即又变成失落,“唉,等小薇回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路易的事情……那孩子该有多伤心啊。”
喻司廷:“你知道薇奥拉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当然。小薇离开迷雾谷的第二天,路易便失踪了。”再度勾起伤心事,木匠连声叹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喻司廷和季崖交换了个眼神。
薇奥拉刚走,路易紧接着失踪,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事情好似越来越复杂,可离真相也更近了一步。
“对了,上次我不是说你和路易长得很像吗?我特地带了照片过来,你瞧。”木匠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因为是珍爱之物,还特地用手绢包了起来。“在大城市里拍的,等了好久才拿到手。”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
男孩牵着女孩的手,笑得很灿烂。女孩微微低下头,有些腼腆,头上戴着一个深色蝴蝶结。
男孩的眉眼的确和喻司廷有九分相似,但喻司廷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个小女孩。
照片上看不清面容,可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纤细、脆弱,像在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
“这个女孩是谁?”喻司廷问。
木匠笑着答道:“小薇。”
喻司廷心下咯噔一声,现在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一件事:
薇奥拉已经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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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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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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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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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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