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镇上的人说,那老发每天都会来这里。”黑木掀开赌坊门口的帘子,躬身。
赌坊,热闹非凡。
栾栾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觉得十分好玩,东瞧瞧西瞧瞧。
“大人这边请。”赌坊的管事认出黑木,大致知晓他的来意,悄然上前,将他们引到后面的雅室中,在雅室里能够清楚地看到赌坊的情景。
透过人群,隐约能瞧见一身肮脏不堪的老发挤在一张赌桌的最前排,趴在桌子上,双眼冒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摇骰子的手。
“大!大!大!”人群里爆发出整齐的低吼,分贝随着骰子手的晃动而提高。
老发一脸紧张地瞧着,大气也不敢出,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
“老发一直输着,现在应该输得差不多了。”黑木低声道。
赌坊是他很少踏足的地方,他记得有一次,他拉着宸羽闯进赌坊,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像个地痞一样和那些粗汗吼得面红耳赤。第一次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发泄心情?
那时,宸羽还是个生人勿进浑身长满刺的少年。
锦陌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耶!”一声清脆的欢呼将锦陌拉回了现实。
锦陌闻声抬眸,只见那一群三教九流的赌客中夹杂着一个彩裙的少女,异常显眼。栾栾像一只彩鸟一般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上下跳跃,不由扶额。
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啊——
锦陌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锦陌也不着急,像老发这种赌徒,只有道山穷水尽之时,才肯罢休。
夜幕渐渐降临,赌坊的气氛依旧不减。老发身上的钱早已输得精光,锦陌命赌坊的管事故意借了两次钱给他,也让他输光了。
此时,老发还想再赌,锦陌试了一个眼色,赌坊的人便与他咒骂了起来,老发借不到钱,脾气暴躁,也是破口大骂。赌坊的人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老发摔了个四脚朝天,嘲赌坊碎了一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儿!”然后,屁颠屁颠地走了。
锦陌揪起赌得正尽兴的栾栾,面无表情:“走了。”
栾栾依依不舍地扔下银子,很乖顺地跟着锦陌出了赌坊。
“黑统领,你带领一支小队,将海市围起来。”锦陌淡淡吩咐一声,上了他的马。
栾栾小跑过去,飘到他身后,道:“我跟着你,天黑了,我会迷路的。”
锦陌动了动唇,没说什么,驾马扬长而去。
锦陌一路策马疾驰,赶到海市时,天已经黑透了。
海市漆黑一片,因为贫穷,这里的人没有灯可以照明,他们天黑要么会向青鸢一样去乱葬岗淘宝,要么窝在杂乱的草窝里睡觉,忍受饥饿寒冷的夜。常常有人在这样的黑暗里,一睡不起。
锦陌催动马儿缓慢向前,黑木的效率很高,已率了一支部队赶来,侍卫们执了火把,分列两侧。那些贱民一面害怕生人的靠近,一面又从黑暗里伸出脑袋张望。锦陌冷锐的目光扫过那些躲在黑暗里那一双双怪异的眼神,一股冷意窜上他的心头,他想起了帝都那一条被繁华掩盖的天堂街,那同样是一处最卑贱最肮脏的地方。
“锦陌,这里就是海市呀?”栾栾抓着锦陌的衣袖,向四周张望,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那些躲在黑暗里的眼神,仿佛要将他们吞掉那么可怕。
锦陌催马前行,道,“这里都是些朝不保夕的难民,你不必害怕,讨命畏惧全是,不敢伤人。”
“将军,就是前面。”黑木指着一间破败的黑屋道,那间屋子的门虚掩着,风一吹,门板就叽叽嘎嘎地摇晃,摇摇欲坠。
锦陌在门前立定,身侧的侍卫便上前毫不客气地踢开了那两扇门。
“嘭”一声响,门板经不起重力,轰然倒地,溅起漫天灰尘。而躲在黑暗里的人都被这响声吓住,往自己的窝里缩了缩。
片刻,侍卫将吓得缩成一团的老发提了出来,扔在马脚之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老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跪在地上,吓得缩成一团。
“抬起头来。”锦陌淡淡开口,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
老发战战兢兢抬头,瞧见是前几日见过的大人,恐惧立时消了两分,“原来是将军大人,小的小的……”
他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身边的侍卫不耐烦了,踢了他一脚,“别叽叽歪歪惹恼了将军!”
老发畏畏缩缩,连连点头,又是一脸无辜,“可是大人找小的究竟是何事呀?”
锦陌道,“你前几日寻得的碎片可有再寻得?”
老发恍然明白了,两眼发光,双手使劲地搓着,“有有,大人稍等,贱内已经出海去寻了,明日一早,小的就给您送来!”
锦陌一皱眉,声音冷了下来,“出海?”
“大胆!将军已明令禁海!尔等贱民竟敢违抗?”身边的侍卫厉喝,将他压在剑下。
老发吓得一抖,又连摇头否认,“不不!不是出海!是,是,是采珠……”wWW.ΧìǔΜЬ.CǒΜ
锦陌皱着眉,“在哪片海域采珠?”
“不,不知道。”
“说!”侍卫又是一声厉喝。
老发吓得都要哭了:“小的不知,小的只听说海岸打捞了几艘大船,船上满是金银珠宝,想是她去了那里。”
锦陌猛然一惊,“将此人扣押回城,黑木,迅速返回海岸,让警戒区的人速速撤离!”
他话未说完,便策马消失在黑夜。
栾栾立马追上:“怎么了,锦陌?”
锦陌浑身紧绷,你不曾答话。
马儿跑得很急,栾栾很少骑马,被马儿颠得七荤八素,“喂,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海岸定是出事了!”锦陌道,目光冷锐。白日打捞起来的船只便已经昭示,西海岸定是出了什么古怪,虽明令禁了海,却忘记西海还有一群靠着冒险而苟活的难民,若有人为了船骸上的钱财不顾性命,那么岂不是惊动了船骸里的异物?
锦陌马不停蹄,直奔西海岸。
***
而同在延洛城的延熙也是难眠,脑海里尽是白日里空荡荡的渔船和瞬息变作白骨的尸体,他的心里始终透着不安。
锦陌一再掩饰,又一再将他支走,到底为何?
明日东槐便会抵达延洛城,若不在这之前弄个水落石出,怕是会引起东槐的猜疑吧?
延熙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绿色的茶叶末在杯中打着旋儿,他不经意间,竟发现水中有一只细小的蚂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延洛城里尘埃不染,怎么会有蚂蚁?
看着那只淹死在茶杯中的蚂蚁,延熙脑中一闪而过血色海洋中,此起彼伏的巨蚁聚成一艘巨大的船只,簇拥着一身穿白袍的红发男子前行,一瞬间大海翻腾,冲天的海浪席卷了整个延洛城。他猛的一惊,不敢再想下去。
七年了,那个恶魔怎的无端端窜上心头?
他走到窗前,眺望着夜幕下的海面,月华如练,星光点点,海天相接处,已成一色,他的心却越来越不安起来……
啪的一声,延熙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直起身来,一定要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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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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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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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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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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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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