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离了他的扶持,在马背上坐立不稳,只得用手紧紧抱住马脖,可怜兮兮地叫道:“小王爷!”
眼见殷烈咬牙不理,一狠心,踩着马镫便要自己翻身下马。
那马一声长嘶,忽然向前一跳,贝儿惊叫一声,身体摔落下来。
那马受惊,拖着她向前就奔。
殷烈一回头,顿时大吃一惊,急赶上两步,一把勒住马缰,一边急忙弯腰将她抱起,怒道:“你搞什么?”
贝儿手抚胸脯,说道:“吓死我了!你不理我,我又不会骑马,那怎么办?”
殷烈重重哼了一声,丢手将她放开。
贝儿理了理衣服,瞅着殷烈紧绷绷的面孔,说道:“小王爷,你很生气么?”
殷烈绷着脸不理不言。
“可是你为什么生气?我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虽然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可是……对这个世界上的规矩,我一点儿也不懂!……是,我想……也许我还有其他的男性朋友,而且这个朋友跟小王爷……肯定还长得特别像,但那只是朋友而已,并不代表什么!就像我当小王爷是朋友,却不肯嫁小王爷为妾一个样!小王爷倘若因为这个觉得我伤风败俗,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我无力反抗,唯一死而已!”
说着不由得双目盈泪,停了一停,又道:“小王爷,我知道你也不肯相信!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周围的一切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感觉……!我好害怕,好恐慌!我跟他们说我不是他们家的女儿,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可是没有人信我,都当我是在说胡话,是中了邪!”
说到此,贝儿忍不住满腔悲恸和委屈,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我拼命逃了出来,然后……然后我就遇到了小王爷,遇到小王爷跟我那个朋友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我终于不再孤单,那一刻我真的欣喜若狂!可是,小王爷毕竟只是小王爷,小王爷并不是像我一样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小王爷也以为我是疯子,是中了邪,无论我怎么求,小王爷都不肯伸手救我!……我好绝望!我被他们带回去,用绳索绑在柱子上,还用棉布堵住嘴,然后好几个和尚围着我念经做法!……他们在我面前燃了好大的一堆火,我吓得浑身发抖,我知道倘若不顺着他们说话,一定会被他们活活烧死!所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施贝儿,不得不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挣扎着活下去!可我真的不是施贝儿,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可我就是知道自己不是施贝儿,以前生活的地方,也不是在这里!”m.χIùmЬ.CǒM
贝儿喃喃地说着,泪水疯狂的从眼睛里往下淌,她伸袖子往脸上胡乱一擦,哽咽着继续往下。
“小王爷,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我一无所知的世界上,你可知道有多可怕?我真的……支撑不住!所以我毫不客气顶撞小王爷,宁死不嫁小王爷为妾,小王爷要把我怎么样也好,至多一死而已,反正我根本就不怕死!死对于我来说,也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殷烈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女人尽显软弱之态,眼泪不绝顺着面颊滚滚滑落,她不住伸袖擦拭,却怎么擦也擦不净。
殷烈心中一软,禁不住跨前一步,伸臂将她搂住,低低叹道:“别哭!哎,你究竟是从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来的!”
贝儿被他搂住,又听他柔声安抚,更是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殷烈感觉她柔软的身体在怀里不住抽搐,听着她仿佛发自内心深处的悲泣,由不得一颗心隐隐作痛,直后悔从前不该那样残忍地对她。
很久很久,贝儿的哭泣声才渐渐止住,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擦了擦脸,勉强一笑,说道:“不好意思!”
殷烈一声叹息,说道:“我们回去吧!”
伸臂将她抱起,放好在马背上,自己跃身骑坐到她身后,伸臂将她搂住。
缓缓行了一阵,贝儿忽然问道:“小王爷,你……真的信我吗?你没有当我是胡说八道、或者……中邪了吗?”
殷烈不语,良久方道:“我不知道!”
贝儿大失所望,凄然笑道:“这也难怪,若不是我亲身经历,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事实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从前生活的是一个怎样的环境,我只是……有一些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记忆。有时候做梦,好像回到了从前,也好像很清楚自己是谁,可是等到醒来,依然什么也记不清楚。”
“或许……那真的只是你的幻想!”殷烈说。
“不不不,不是的!”贝儿急得回身抓住了殷烈胳臂,“我很清楚那不是我的幻想,肯定不是!虽然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连自己从前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就是能够确定,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真的,你相信我!”
殷烈见她眼中充满又是急迫又是渴望,还有少许的乞求和紧张,心里一软,臂上用力搂一搂她,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你的这个小脑瓜中装的东西,还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能够教得出来的!”
贝儿又惊又喜,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问道:“真的?你真的相信?”
殷烈一笑,点一点头。
贝儿双眼瞅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回转了头,幽幽说道:“你……还是不信!”
殷烈再次无语,又行一阵,方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总有我替你担着,我……也不再逼你就是!”
贝儿猛然回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瞅着殷烈,眼眶中瞬时之间又已盈满泪光。
殷烈瞅着忍不住又有些心动,笑道:“当然,你要以身相许,我也不会推辞!”
贝儿抽抽鼻子,嫣然一笑,道:“做朋友就可以,做小妾,那就免了!”
殷烈重重一哼,说道:“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殷烈想要女人,不知道有多少美貌的娘们儿等着呢!”
贝儿一笑,想嘲笑他一句,想一想还是闭上了嘴。
一路缓缓而行,比之先前同骑,心情又有不同,少了些许忐忑心动,却多了一些温暖和柔情。
两颗心在不知不觉中,也贴近了很多。
回到王府,已至向晚时分,殷烈本想就将贝儿安置到内园去,贝儿只是不肯,说道:“我在菜园里,反而自由自在,进到内院,只怕离做你的小老婆,也就没多远了!”
殷烈忍不住咬牙切齿骂道:“真正是个不知好歹的!”
贝儿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殷烈承诺过不再逼她,何况此时也已经不舍得再逼她,幸亏早已经另作了安排,不至于她晚上再在窝棚里边受冻,也就由得她去。
原来菜园子紧挨厨房,殷烈早上出门之前已经吩咐洗砚,让他命人在靠着菜园子这边腾一间房子出来,另开一个门户,在里边安置下床铺。
王府仆役众多,既有了小王爷的命令,谁敢稍有怠慢?
此时已经在向着菜园子的这边另开了门洞,装上了门框。
贝儿走进去看时,眼见屋里一张宽大的床铺,上面铺着厚厚的褥子,崭新的棉被,又旺旺地发了一盆炭火。
又有厨房管事的婆娘高家的赶着进来笑道:“小王爷特意吩咐的,姑娘日后的饮食,跟内院姑娘们一样待承。再有其他什么需要,也尽管跟我提!”
贝儿忙谢了一声,送了那婆娘出去,只觉浑身困倦,今儿一天陪着那强横霸道喜怒无常的小王爷,真的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一天下来,竟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一样。
略吃了几口饭,便栓好房门,仍将菜刀在枕边放着,倒在床上睡了。
殷烈回到书房,洗砚送上晚饭,吃了几口放下。
洗砚在他身边逗笑解闷,一时精神恍惚,也未怎么理会。起身进到内院,佩玉迎接上来。
鸣鸾递上一碗茶,看看天晚,便留下佩玉一个人在屋里,自己躲到别屋安睡。
殷烈瞅瞅佩玉,也觉无甚兴致,复起身出到外院,在书房闷坐一会儿,也就进里屋睡下。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朦胧睡熟,却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梦。
一时神女下凡,一时嫦娥奔月;自己一忽儿是楚襄王,一忽儿又变成了后羿。
到了第二日一早睡醒,仍是心神不定。吃过早饭,便唤家丁进来,命他去东庄叫施大勇进府回话。
因前一日天降大雪,也没什么活计,施家一家人正围坐在一个破火盆边相对长吁短叹。
忽听王府来人,不知妹子又在王府里闯下了什么祸端,慌得施大勇衣服也没顾上换,赶紧地起身就走。
施老娘禁不住在屋里放声大哭,施老爹赶着出来,跺着脚说道:“真又闯了祸,任凭小王爷怎么处置罢了,只别叫连累了家里人!”
施大勇心乱如麻,无暇理会他爹娘,前脚后脚紧着往城里赶。
进到王府,小王爷传令书房接见。
施大勇忐忐忑忑,一进屋就跪下请安,叩头道:“不知小王爷唤小人进来何事?倘若又是贱妹冲撞了小王爷,还求小王爷念着她大病一场,如今也就跟个疯子差不多,千万开恩饶她一命!”
“你妹子并没犯事,你不用害怕,起来说话吧!”殷烈说,尽量显得温和一些。
但施大勇哪里敢起,依旧爬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殷烈想了一想,问道:“你家里是从广东搬过来的吧?”
施大勇一愣,忙回道:“回小王爷,小人祖宗几代都没挪过窝,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
殷烈“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妹子有没有去过广东,或者……接触过什么广东人?”
“没有!她从小连村子都没有出去过,更别说到广东,也没机会接触广东人!”
殷烈沉吟不语,良久又道:“那么,你妹子可曾念过几年书,会写几个字?”
“不曾!小人家境贫寒,连小人也还从来没有念过一天书,更别说她还是一个女孩儿家的,如何能有这个闲工夫!”
殷烈又是良久无言。
施大勇不知小王爷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心里七上八下的,结结巴巴问道:“小王爷,我妹子……是不是又胡说了什么话?她才大病一场,脑子被烧坏了,小王爷千万别听她的胡说!”
殷烈想想又问:“她生病之前跟之后,除了胡说以外,还有没有其它不同?”
施大勇期期艾艾,说道:“有……倒是也有!我妹子得病之前,原本是个很听话很温顺的孩子,可是自从生了这一场大病以后,性格……就完全变了样。又倔强,又……不听话!小人心想,她一定是病糊涂了,所以让家里人都让着她些。谁知道一直不见好转,后来,连小王爷……她也敢顶撞。小人心想只怕真的是鬼迷了心窍,若有冒犯小王爷的地方,只求小王爷当她是个疯子不要理会就罢了!”
殷烈冷笑一声,说道:“她倒没有鬼迷心窍,我看她只怕真不是你妹子呢!”
施大勇大惊,连连叩头道:“小王爷明察!我妹子从来连门都没出过,虽然病了一场有些犯糊涂,可实实的就是小人的亲妹子!小王爷若是不信,合村子的人都可以证明!”
“我无需证明,我自己就能证明!”殷烈冷笑接口,“她若是你亲妹子,如何既会说广东话,又会写字念诗,而且还能作画?这我可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你又作何解释?”
施大勇叩头不止,只道:“这个……这个……小人……小人实在不明白!但她……但她实实在在是小人的亲妹子,只求小王爷明鉴!”
殷烈想了一想,说道:“也罢!你们一家好歹也对她有些好处,我且赏你二百两银子,以后你就只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妹子,不要再来打搅她了!另外,也不许你再跟人提起什么中邪之类的话,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边说着,便吩咐小武:“你领他到帐房上支两百两银子,这就送他出去吧!”
小武答应一声,施大勇无可奈何,只得叩头谢恩。
爬起身来,想到从此以后很难再见妹子一面,不由得暗自伤感。
又想瞧这光景小王爷只怕已经回心转意,日后定会好好对他妹子,转而又有些安慰。
况且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回去以后就可以整缮房屋,剩下的钱还能做个小买卖,一时悲喜交集,终是喜悦远多于哀伤。
施大勇一走,殷烈闲坐不住,正想去到后边看看贝儿,忽有严将军来见,说是一场好雪,约他出去赏玩雪景。
殷烈不好推辞,于是交待洗砚一声,带了小武跟朱奎出门去了。
谁知内院却出了一场乱子!
(请看第26章《今生亦苦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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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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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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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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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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