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听他口气柔软,心里也自有些温暖,便点一点头。
殷烈搂着她走到马跟前,依旧先将她举上马背,然后骑坐到她身后,一手向前搂紧她腰,一手控马下了高坡,沿着江边缓缓而行。
殷烈忽尔想起一事,问道:“是不是……先回你家里看看?”
“什么?”贝儿愕然反问。
“你想我带你出来,不是要趁机回家看看爹娘的吗?”殷烈说。
贝儿回头一想,才明白他说的“家”是指哪里,不由得苦笑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用不着否认!”殷烈接口,“想念爹娘,原是人之常情,我虽然霸道,还不至于连你想见爹娘都不行!”
贝儿无法跟他说清楚,转而笑道:“小王爷能够承认自己霸道,确实是很难得的了!不过说实话,小王爷强买我入府为奴,这件事不单霸道,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就算无法无天,你也休想我放你回家!”殷烈说。
贝儿幽幽一叹:“其实……我也从未想过……要回那个家,在小王爷府里种菜,反而感觉比在那个家里自在些!”
殷烈冷笑一声,说道:“我明明看见你眼泪汪汪说是很想爹娘,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带你出来!如今真出来了,偏又不肯承认,这又玩的什么花招?”
贝儿无语,很久,忽然问道:“小王爷,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也根本不是我的亲爹娘,你相信吗?”
殷烈一愣,说道:“那你还真是个天仙下凡不成?”
这话自然颇含嘲讽。
贝儿再次无语,良久方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转口说道:“算了,小王爷就当我是胡说八道罢了!”
抬手向着江边一指,笑道:“小王爷你看,可不活脱脱是一首唐诗!”
殷烈转头一看,只见雾气蒙蒙的江畔之上,停靠着一叶扁舟,舟上一个黑影,静静不动,不知是人是物。
殷烈“哈”的一乐,正要说话,贝儿已经念了出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一边念着,一边“咯咯”而笑。
殷烈自见她第一面起,总觉她满腹愁苦,似乎有着极重的心事,直到此时方看见她畅怀娇笑。
殷烈心中也自欢喜,便笑道:“没想到你倒念过几本书!”
贝儿又沉静下来,好一会儿方轻声说道:“我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读过多少书,不过……应该不会比你少!”
殷烈心中很不服气,不过也不想跟她争辩,只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贝儿回过头来瞅着他,问他:“你真这样想?”
“这是自古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你让我怎么想?”殷烈说,心想你只怕就是读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所以才会这样倔强,既不愿意做人小妾,还妄想跟男人交朋友。
不过明知这话一说出来又要破坏气氛,只是在心里嘀咕而已。
贝儿幽幽一叹,转回了头。
两人一骑顺着江边行得一程,拐上了大道。
殷烈一手搂着她腰,巴不得这条路再长一些,便放松马缰,任凭马匹缓缓行走。
正行之间,见路边一户人家,门前挑起一方酒帘。
殷烈实不想这时赶着回府,便道:“我们下去用些酒饭再行吧!”
“好啊好啊!有一句话叫着‘固所愿也,不敢请尔’,正想见识见识呢!”贝儿说,一边又“咯咯”娇笑。
殷烈摇一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好见识的!”
耳听她笑得活泼,暗想她一忽儿正言厉色,一忽儿清冷端庄,一忽儿任性活泼,一忽儿又俏皮娇嗲,性情竟是千变万化,实是让人琢磨不透。
到了酒馆门口,殷烈先跳下马背,伸手将贝儿抱下。
因天降大雪,路上少有行人,店小二都躲在里屋取暖。
听见有人唤,方赶着出来,点头哈腰地接过殷烈手上的缰绳将马牵到一边拴好。琇書蛧
殷烈先坐下了,随手帮贝儿拉了一拉椅子。
贝儿嫣然一笑,坐了下来,忽道:“我是奴才,小王爷是主子,小王爷没有等着我服侍,反而替我拉椅子,那是真当我朋友对待了,我真的很开心!”
殷烈闷哼一声,说道:“要当你的主子,可实在太难了!”
贝儿展颜一笑,撅了撅小嘴。
殷烈见她神态俏皮,心中微微一动。
正说着,小二拴好马走进来,点头哈腰赔笑道:“两位爷吃点什么?”
殷烈随口要了几个菜,回过头来,却见贝儿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二看。
那小二一回头,见贝儿生得如此美貌,便也呆呆的。
殷烈心中顿生怒意,一拍桌子骂道:“不识羞的贱奴才,再这样无理,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小二吓了一跳,跳起身来,唯唯诺诺地躲进里边去了。
贝儿愕然问道:“干什么发这么大火儿?”
殷烈见她若无其事,愈增恼怒,一个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她手,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听着,无论你肯不肯嫁我,都是我的人!再让我看见你见一个男人就盯着看,休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贝儿见他凶巴巴的模样,也禁不住一阵愤怒,便想反唇相讥,遂又忍住。
明知跟他作对只有自己受苦,况且好不容易才让他对自己有了些尊重之意,不愿就此前功尽弃,便强吸了一口气,平平静静说道:“小王爷,你误会了,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店小二,所以有些好奇罢了!我虽然不识羞耻,也还不至于随便见到一个男人就盯着看!”
“你没见过的人也多了,难道都要这样盯着看?”殷烈冷笑一声。
贝儿无话可说,良久方道:“我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这里的许多规矩,我都不懂!”
“就算你是从天上下来的,既到了凡间,也得给我放尊重点!”
贝儿再次无语,只能轻抚着被殷烈抓痛的手腕说道:“小王爷,你看看被你抓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弱女子这样粗暴?”
殷烈一肚子没好气,说道:“你是女子,可不见得是个弱女子!”
眼见她手腕上已被自己抓青了一块,又有些懊恼有些心疼,斜眼瞅着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拉过她手,在她手腕上轻轻揉了一揉。
“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惹我发火!”
“我并不想惹你发火,可是你这样喜怒无常,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火!”贝儿回嘴。
殷烈一听,忍不住地又想发作,一抬头,却见贝儿讨好地向他嘟嘟嘴扮个笑脸,火气也就回了回去。
正好小二送上酒菜,殷烈道一声:“吃饭!”
提起酒壶斟了一碗酒,端起来一口喝干。
贝儿瞅瞅他脸色,暗暗松了一口气,伸筷夹起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只觉入口甚是美味。
以前在施家的时候,因施家家里太穷,一年到头难得吃一回肉。
后来进到府里,厨房管事的明知她忤逆了小王爷,给她的饭菜里更是连珠油花都看不见。
所以自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道,还是第一次吃到牛肉。
殷烈见她吃得甚是香甜,想到让她在菜园子里受了几个月的苦,不免有些负疚之情,一边帮她夹菜,一边又叫小二多上一盘酱牛肉上来。
贝儿抬起头来,瞅着他嫣然一笑。
慢慢吃过饭,殷烈赏了小二几两银子,喜得那小二连连鞠躬作揖,一直送出大门。
殷烈仍抱着贝儿上马,想了一想,问道:“时间尚早,再到处走走吧!”
“好啊好啊!”贝儿立刻赞成,“反正我一个人在那后菜园子,也觉无聊!”
殷烈忽然一阵冲动,双手紧紧将她搂住,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乖乖的听话,我不会舍得再让你留在菜园子受苦,我真的会很疼你!”
贝儿被他双臂搂住,感觉他的气息热乎乎地熨烫着自己的耳背,再听见他柔声低语,也不由得一阵心摇神曳。
她毕竟只是一个年轻姑娘,况且这些日子苦受煎熬,面上坚强,内心里其实充满了孤独和惶恐。
明知只要一点头,从今往后就可以有了依靠,可以不用再一个人面对这个不可测的世道,也不用再装出一幅冷漠坚强的外表来武装自己,更不用每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窝棚里担惊受怕。
但只要一点头,也就意味着她将彻底向这个世道低头,彻底抛弃自己骨子里隐藏着的自尊自重。
从今后将不得不乖乖做奴才,做小妾,乖乖的跟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而且不能有半句怨言。
殷烈听不到她回答,忍不住用嘴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背鬓角,贝儿瞬时间已回过心神,轻轻动了一动,说道:“小王爷,你答应过我说是愿意跟我交朋友,这么快就要反悔了不成?”
殷烈正一腔情热,忽听她语气端正清淡,就好像被当头浇了盆凉水,只得放开她腰,坐正身体离她远些。
往前行得一程,殷烈闷闷问道:“究竟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从我,莫非……你心里有了其他男人?”
脑中一个念头忽的一闪,脱口又道:“是了,你一而再的将我错认成是那个叫什么……任浩的,莫非那个任浩,才是你喜欢的男人?”
贝儿哑然失笑,说道:“小王爷千万别胡想,事实上……我并不是记得很清楚,我想……我跟他也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殷烈大怒,冷笑道:“好啊,你果然还有其他的男人做朋友!”
猛地一踢马腹,那马就向前狂奔起来。
贝儿只觉寒风扑面,吹得她脸颊生痛,呼吸困难。
殷烈全不理会,一味催马狂奔。
贝儿明知他满腔怒火,也只好咬牙苦捱,不敢叫他稍停。
(请看第25章《前世遭劫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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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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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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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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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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