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醉的汉子偏偏倒倒与人撞了满怀。骂骂咧咧看时,来人一袭霜衫素衣,低按竹笠不见其面。正待醉斥其人,耳边忽闻几声嘤咛娇笑。琇書網
举首,临窗几个捂嘴哂笑的美人凭栏相望。醉汉色胆一颤,气都消到爪哇国了。再看朱门上悬着块烁金奕奕的匾额,上书解语阁。将迈不迈的步子就退了回来。此汉形貌酩酊,心内倒十分明白。这福地儿一般人消遣不了,只能望着几位美人恋恋远去。
守门揽客的龟奴自恃识人无数,也不邀揽。转见被醉汉撞着的男子孤立门前。竹笠低遮面目,身上衣衫有些寒碜也懒待相邀。
抬目,笠下双眸寒寂。二楼一众女子妖气熏天。俯首间已知解语阁内妖孽众多。
阁楼上三五个妖女本想隔岸观火。因见男子被醉汉撕骂也不动怒,啧啧笑他是个脓包穷汉。蓦地,男子仰面来观。寒辉玉面上星河岑寂,眉宇间肃若秋水。霜衫单薄,袖满风雪,遗世孓立檐下。
那道行浅的妖女禁不住流下口涎。急急将丝帕沾拭嘴角。其时,风雪早已消停。男子袖内流风乃是衣袂里藏的剑近了妖气,隐隐于袖中振动。
龟奴见着男子似有不走之意,遂涎脸厚皮嚷道:“烟花柳巷,前门迎新后门送旧,只认黄白恩客。这位相公若是带足了赏钱,管待你是拉犁的掌芴的,小的们自然唤你一声老爷。”原是龟奴认定白衫男子穷陋,便将丑话说在面前。果然,男子听罢按下笠帽旋身离去。
红灯高悬,勾栏未有夜尽时。解语阁内仍是喧嚣酒热。男男女女或拥或搂,没羞没躁。
顾三被两美人灌下几壶热酒,正是脸热心快,但仍不忘偷瞄重庑水榭上的来往诸人。
柳黄色锦缎深衫的高壮男子已知是这儿的东主。凝目觑来,此人眉眼中尚藏邪气,谈笑间却故作儒雅,抚琴时又佯装风流。
论说顾三着实有些不齿这班伶人。素来优伶以技侍人。有不泯操行者身陷风尘,却洁身专致于曲乐技艺亦可声名大振,得传青史。目下的大老爷们儿,显是争前恐后地做这些王鳖衰人之宠侍。不禁令人嗟叹坊风日下,技艺不昌。
此般人以姿惑人,于高位重权间蝇营狗苟。如坐席间的晋老头,钟老贼等人就极嬖幸这班相公。坐则平齐,食则同几,可谓色令智昏。顾三窃以为此等高官厚禄惯于纵情声色,龙阳断袖皆视为雅兴不假。
仔细观来,坐席间竟有不少相公男侍,都面如敷粉,口若涂朱,衣着开襟露骨。此前还错将众侍认作纨绔浪子,但想大雪天的这般轻衣薄衫,殊非寻常。
众知历有好男色的君王士大夫。再美的女子便是琴棋书画般般精通,于喜好男色之人前也成干菜一碟。还有人极口盛赞男子之情互为相惜,也无挂梁揭瓦的泼闹,鲜少吃味猜忌,兼得咏诗赋歌之能,鹣鲽比翼时更胜妻妾。且见这水榭舞台上,欢饮清歌之际,长衫浪袍的相公们又是丹青又是吟诗的做作起来。
魅姐儿瞧着顾三酒量不浅,悄悄与仙儿递起眼色。对方也合当没见着,攀靠在顾三之侧,温情软语。
陡然,水榭上传来杯盏摔碎之声,又闻得呵斥声厉。满座欢娱戛然而止,座客们都望向高台水榭。原是个面貌姣好的清隽男侍惹怒了东主。也不知所犯何事,左右东主性情颇为暴烈,当着众人就掌掴了小侍。
众人都见这小侍生得好,酡红长衫外罩着月白纱袍,面貌可称清隽。殊不知其是个妖孽,且道行尚浅。向晋老王献酒时显露出鳞爪利甲。
晋老王本就胖厚身形,实为刍粟泔水精养的肥猪一头。再观满座生人,魂气肉身的,小精小怪何能禁得住这般诱惑。解语阁的东君断然掴醒其人,也是未免抖落自家堂子的底细。
顾三见那男子面若桃瓣,唇不描而朱,墨画的眉眼,暗叹其也算个人才。挨了巴掌后,凄然坐地埋首不语。烟柳之地一直就有行规。打人不打脸和手,脸蛋可是头等捉紧的饭碗。
晋老王瞧着侍儿委委屈屈,怜他白净面庞上几分冤楚遂代为说情。章台东家岂敢违逆贵客,起身扶起那酡色衣衫的美侍。继而乐响鼓噪,无人听得他低声告诫男侍,“还不快收好你的爪子!”
侍儿唯唯诺诺,缩手藏于袖中。东主复又拜揖,着命小侍吹奏一曲《舞东风》,以谢惊扰之罪。众客欣然。美侍立起身来,一壁颔首执笛,幽幽呜呜吹奏起来,一壁衣袂蹁跹向温池中迟迟行去。
池上烟霭迷蒙,笛声绕梁不绝。美侍衣衫尽湿,恍如凝露的粉桃一枝。几个妖娆佳人随着笛音推波起舞,将美侍如月般捧于池心。
众客击掌称赞,男侍姿容妩媚恰如水仙临世。适才摔碎的酒盏已被小仆默默收走,池里堂下依旧欢声笑语。
“这些公孙名仕可不是你我能吃的,连老爷也不敢动呢。”领舞的女子披纱裹绡,舞姿娇柔袅娜,若即若离地附于侍儿耳畔。
如同未闻,依旧俯首吹曲。舞者旋身背靠美侍,玉臂撩起一池春水,眼波横送台上观者。
“公孙名仕的生死是要引起朝堂查检的,唯有那些游侠商贩才可下手。”言罢,舞者便将眼睃向水榭旁雅青羔袄之人。
顾三本在风月中滚大。始见美人向己致意也不忘点头回应。末了,仍还摇头晃脑,仔细品闻呜咽的笛音。
俄而笛声渐隐。抬首,一曲《舞东风》已毕。玉笛擎在侍儿指尖,桃花美目却定定地看向自己。折扇骤收,自斟清酒半樽。挑眉虚敬了池中男侍,顾三仰头饮干酒杯。
美侍情知座客以酒相敬,缓缓分波行来,额间鬓角水滴涟涟,实甚可人。
勾起唇角,另满斟一杯。夜长欢娱短,休负金樽浅......
扬袖,酒杯抛向泉池。
青笛入怀,男侍徒手接住酒樽。侧身,喉结一沉亦是仰面饮尽,唯余唇角几滴残酒醇香。
“笛子吹得不错。”顾三起身,复又蹬踏池阑,折扇往交领后插住了,俯身笑言。
美侍低头不语,倏而跨出温池,手脚甚是敏捷。衣衫虽是淋漓,粲然一笑,齿颊生花地坐于顾三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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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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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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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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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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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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