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她就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前堂。钱青阳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就算程怀秋没提,他也会好好照顾这个师侄的。若不是当初程怀秋横插一杠,青雀说不定就是自己徒弟了。
哎,世事难料。他叹了口气。
他的这个师弟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脾气秉性有的时候实在是古怪些。自己也就算了,反正从小到大就那样早就习惯了。这刚收了徒弟,又是那么宝贝,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去看青雀。
她和大家一样都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学徒衣服,外面套着棉制的夹袄,乌黑光洁的头发用青丝带挽在脑后。虽然衣着打扮和在这屋里的学徒没有不同,个子也纤细瘦弱,可白皙皮肤和明亮狭长的眼睛让人一眼就可以注意到她。
虽然神色如常,但她的眼睛还有一点点肿,不仔细看的话倒是也不太容易发现。她正笑着和一个病人讲话,整个人都像是在闪闪发光。
就在这时,从医馆大门走进来一个衣着怪异,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的中文说得还不利索,“这里的老..老板在哪里?”
钱青阳一看,这人金发碧眼,高眉深目,不像是中州人士的长相。京城里倒是常有这些来自西域做生意的人,平时也会遇到。
他立刻笑吟吟迎了上去,“我就是这里老板。”
“你这里是医馆吗?我的老……老婆有些舒服,你们能不能去看看?”那人说话语调奇怪,抑扬顿挫都不在调上,乍一听还有点搞笑。
青雀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个异族人,她忽然想到了师父的那些神奇的药物,这让她对大楚之外的国家和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好手上的活儿已经做完,便走了过来。
见钱青阳问道,“你的夫人怎么了,她在哪里?我们能看看吗?”
“我的老婆在外面,你们跟我来。”
钱青阳对柜台的伙计说,“不必叫其他先生了,我和青雀去看看。”、
他们走出大门,看到两批高大的骆驼拉着一辆车,车厢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灰,显得风尘仆仆。“你们这是从哪儿来的?”钱青阳问
“我们是从南罗国来。”
“啊……那可是很远的啊,还要穿过巍峨的山脉和茫茫的沙漠,这一路你们可真是辛苦的了。”
南罗国,因为留心,所以她曾听过这名字。和师父的金蚕所出自的北疆不同,这北罗则是在大楚的西北,路途遥远,道路难行。
就像钱青阳说的那样,不只有沙漠还有高山作为阻拦。
“哎,是啊,老板你也知道,现在边界不安稳,鲜族那些家伙不安分得很。明明之前就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们要到大楚做生意就只能绕道过来。
他带着他们往外走去,“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我老婆又拉肚子,拉得厉害几乎都脱水了。现在她非常虚弱,躺在车上动都动不了了。你们去看看。”
说着,三个人登上骆驼车,本就狭窄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一个中年异装妇女躺在厚厚的被褥之中。
紧闭着双眼,呼吸有些粗重。青雀伸手搭在了她的额头上,凉凉的不算热,看来没有发烧。
那人叫醒了女人,嘴里是她听不懂的言语。
那女人勉强睁开眼睛,又再次合上。好像只是睁眼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的眼窝深陷,看起来疲惫又无精打采。青雀摸了摸她的脉搏,有些快。“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舌头淡红,上面的纹路却很深,还覆有厚厚的舌苔。
结合刚刚的表现这都是脱水的表现。看着她干裂的嘴唇,青雀继续问,“你喝水了吗?渴不渴?”
她无力地摇摇头,男人在一旁解释,“她路上不停要水喝,但喝下去又吐出来。”
“现在还吐吗?吐的次数多吗?”
“每天能有三四次吧,”她的丈夫帮掖了掖毯子,“上吐下泻,又吃不下东西,实在是把人都掏空了。”
“病得这么厉害,路上可找人看?”www.xiumb.com
“找了,刚开始拉肚子的时候就找路过镇子上的大夫给看了,说是没事。药都吃了很多,可就是不见好。”
“能让我们看看吃的什么药吗?”
那人把之前的药方递给两人看,他们一看,都是寻常的止泻和胃的药物。既然对症就应该有用,可是为什么一点都不见效呢。青雀想了想,问道“那她这样子多久了?”
“其实也就是这几天才开始。”
“这几天?”青雀仔细想想,“那你们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腹泻的原因实在是太多了,书上若是一一罗列,也得好几页。但最常见的就是感染性的腹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吃坏肚子了。
那人却摇摇头,“我们都很小心,因为出门在外,看病什么的都不方便。所以一直吃的都是自己做的食物。而且我们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我一点事儿也没。”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时候的饮食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中年人想了想,“我们从北洛来,本来只用两个月,鲜族现在闹得不得安生,就只能绕路到凉州所以整整走了三个月才到这京城的。带的两个月的干粮早早就吃完了。就在路上吃。”
吃完了……青雀心里灵光一现,赶紧问道:“你是说你们干粮吃光饿了,尊夫人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上吐下泻的吗?”
那人一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这是尊夫人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吧?”
那人点点头,“确实是。”又疑惑不解地问道,“可是这和她生病有什么关系吗?”
她心里已经大约有了考量,“当然有关系,因为你们吃的东西发生了变化。你和她不同,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所以会这样。”
“哦,”那人有些不相信居然会这么简单,“那之前那些郎中开的药怎么会没用呢?”
当然没用了,因为那些药虽然药理没问题,却少了最重要的一味药。“您放心,这一剂药下去夫人一定有起色。”她又对钱青阳那人说,“掌柜的,那我这就去开方子。”
她从车厢里爬出来,却没有立刻进医馆里去开方子,而是围着车转了两圈。“青雀你在干什么?”钱青阳问她。
“没事,”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扫了一些车顶褶皱里的灰尘。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看到了车厢后面放着编织的草框。
那草框同样灰扑扑的,但在缝隙里却夹杂着绿色的枝蔓。这是....她心里一震,再三确认,伸手想去把那枝蔓扯出来,但那细枝已经编了进经纬里了,太紧了根本拽不动,又担心将那细枝扯断,便停了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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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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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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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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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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