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青崖水云间一】
我们回到了客栈,将白泽君置于床榻之上。
白泽君受了伤,昏迷不醒,桃桃也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我心中百感交集,尚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些故事告诉他们,桃桃却提议一起将白泽君送回择善府。
我看着白泽君紧闭的双眼,疑惑他到底为何如此。
白泽君一路都表现的十分安定人心,为什么会在我昏迷之时,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手上割开的伤口犹存,乌骨镜也揣在怀里,想了半天,也没有对白泽君问出话来。倒是桃桃难得安静地看着我,我转头问他:“你和白泽君到底遇到了什么?”
桃桃坚定地摇摇头,就是不告诉我。
毕竟白泽君被我累及如此,我也不好将他丢在这里,遂同意先将他送回。
夜半桃桃去城荒给我偷了一具新尸,将我断掉的手臂重新换了一副,待休息了一夜后,我们去往了择善府。
择善府位于水云间,是距离仙界最近的一座仙府,据说当年与之比邻的还有一座仙府,名为青君府,这青君府的青崖小公子也是年少成名,与如今的白泽君不相上下,只可惜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路上之时,桃桃给我讲了一段择善府和青君府的纠葛。
当年不周山坍塌,累及青君府损毁,青君府的家主丧命,百废待兴之时,是青崖接下家主之位,并将青君府送上高位,在当时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只知道水云间的青君府,却不知道一旁的择善府。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称,当年青崖公子本和择善府白泽君的妹妹白鹿留有婚约,但因为白泽君嫉妒青崖公子,遂将自己的准妹夫害死了。
桃桃表示不相信,其实我也不相信,谣传终究是谣传,大家愿意听这样的故事,那些编故事的人自然顺着人意,这么抹黑白泽君,反正他们也真的见不到这位玉树临风的仙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们一路行了许久,路过集市便储些干粮,扎寨野乡村便吃果子喝露水,就这样过了半月,我们才寻到水云间。
入城后,我们抢先坐进了一家酒肆之中,放开肚皮点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反正这是白泽君的地盘,我们一路不辞辛苦将他送了过来,花他点钱也没什么问题。
风餐露宿了半个月,我看到这桌子肉眼睛都直了,筷子刚拿起来,就见一白衣红纹的少女登登登跑上楼,冲着我们这桌就杀过来。
若不是这少女和白泽君面容几分相似,我一定猜不到这便是白泽君的妹妹——白鹿。
她先是对着我们身旁昏迷不醒的白泽君哭天抹泪,然后对着我与桃桃拜了又拜,嘴里一遍一遍道谢,这个性子与白泽君大相径庭,我和桃桃瞠目结舌,他掸了掸白泽君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吩咐这才追过来的下人将家主送回。
桃桃问:“你怎么不跟着回去?”
她满脸堆笑地蹭到我们桌旁,拿起一副筷子,道:“陪你们吃饭。”
桃桃推辞道:“不必了。”
她笑道:“要的要的,我哥哥付的钱,我不吃点太亏了。”
桃桃:“……”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以为我和桃桃就够不要脸了,现在与白鹿小妹妹一见,才知幸会幸会,实在是相见恨晚啊。
我们三人风卷残涌般扫荡了一桌子美味,临了白泽君他妹又要了几坛子酒,美其名曰:“都花了我哥这么多钱,好不容有个机会,不多花点太亏了。”她俨然已经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帮着我们算计他哥,真是白泽君“教导有方”啊哈哈哈。
我们三人勾肩搭背从天亮喝到天黑,夜幕降临,星子高悬云端,我们才从酒肆里跌跌撞撞出来,冷风吹过,我打了个颤,稍微清醒了些,撇过头望了一眼白鹿,随即怔住,白鹿居然没有喝醉,真是出人意料。
她立于风中,酒肆灯火自身后渡来,将他乌黑的长发描出一个轮廓,半束长发的发带绕到胸前轻轻起伏,与衣角起伏一致,浓黑的眼中一派沉寂,胸口的红纹蔓延开来,衬得她面色愈发白皙。
她扬起下颚,眼过乌云,倒有几分白泽君的影子。
我有一种错觉,此时这位小姑娘,才应该是白泽君妹妹应有的样子,方才那个,大概才是喝多了。
她伸手搀过烂醉如泥的桃桃,我直起后背,冲她道谢,她轻轻摇了摇头,红润的小脸浮起一丝疏离,与我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些距离。
我一时有些尴尬,便见她又回头催促我跟上,言语间似乎与酒桌上无二,我觉得这个姑娘一定有故事,有很深的故事。
桃桃醉的不像样,一开始还能走路,到后面腿就打瘸,整个身子压在我与白鹿的身上,我本也喝的挺多,脚步间也十分不利索,此番他之于我等同于雪上加霜,我又不能把他整个人都扔给白鹿,于是一咬牙,大喝一声,逞强将他抬起,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俩一同摔在地上,疼的我嘴都歪了。
他这一摔,也清醒了不少,白鹿觉得这样不妥,于是带我们去了一处破院子歇歇脚。
这处破院子真是比陋巷还破,似乎还经历过打斗,院墙上刀剑的划痕十分清晰,白鹿轻车熟路的打扫出一片可以坐下的地方,然后拉着我们席地而坐,坐下后我才发现这个位置十分刁钻,抬头便是一轮圆月,无任何云朵遮挡。
月辉漏下来,周遭也没什么小虫子,这地方我们三个人坐略有些挤,若少一个人那必定是舒舒服服,还能翘个二郎腿。
白鹿安安静静坐在这里,我凑过去问道:“这个地方有什么故事吗?”说完搓了搓手,表现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她摇摇头:“嘘,这是民宅,我随便进来的,让我哥哥知道得打死我们三个。”
“白泽君还会打人?还会打死人?”我突然更加好奇,“那我们大点声吧。”
白鹿:“……”
我们靠着的这面墙上有一扇窗,我话音刚落,窗子就被一抹昏黄染亮,我吓得赶紧闭嘴,白鹿看我一眼,继续抬头望向那轮圆月,这时候,我们的好朋友,桃桃兄,站了起来,他不负众望地当着我们的面,跳了一支舞,又唱了一支歌,然后醉眼迷离地看着我们傻笑,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满足。
我很欣慰,他完成了我的夙愿,这段天籁之音果真将屋子里的东西引了出来,从这团东西给我的感觉可以判断,屋子里住的绝对不是人。
却在看清这团东西后,我愣住了。
是个木人。
这木人带着脸谱,似乎是个笑脸,他扭动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和普通人一样的身高,也穿着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布衣。他直挺挺从屋里走出来,在门槛处顿住身形,将头转了半圈,身子朝着面目所望的方向走去,然后垂身抱起一捆柴火,将其拿入屋中,屋门一合,屋中那抹昏黄就灭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们几个一眼。
哪怕是桃桃歌舞未歇,这个木人也没有反应,不过毕竟是个木头人,我也不能指望它有能听到和看到。
可我总觉得这里洋溢着怪怪的气氛。
我觉得还是先离开为妙。
桃桃折腾了这么久,又是蹦又是跳,比方才清醒不少,可以凭借自己的双脚走路,我很欣慰,于是我们便和白鹿一同离开。
方才喝得太多,没什么防备,可如今一看,我才发现这座城的奇怪之处——特别安静。与我们路上经过的那些城不同,出了熙攘的长街,周遭便再无一丁点其他声响,普通的民宅都门扉紧闭,且无人点灯,整条路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月光也照不进来,出奇的怪异。
我一路走得胆战心惊,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也因看不清脚下,走路有些磕绊,总之,这感觉绝不算好。
可白鹿不同,那抹白衣格外扎眼,我总是时不时不经意瞟向她,她走得极其平稳,应是十分熟悉这条路,我张口,想问问她这是什么情况,结果一阵肃风从耳畔掠过,紧接着一道黑影截住我的目光,直冲着那抹扎眼的白而去,我惊呼:“小心!”
白鹿反应很快,一扬衣袖,退后数步,桃桃则上前与这黑衣人过了几招,招招打在拳头上,他们二人打的十分实在,最后黑衣人拳脚收招,没入黑夜之中,想必是离开了,我们又防备了一会儿,才松下身子。xiumb.com
我问道:“劫财?还是劫色?”
桃桃分析道:“这儿这么黑,劫色不太可能吧,都看不清脸,谁知道劫的是个什么玩应。”玩应二字他加了几分语气,我心知他在调侃我身上这幅死人之躯,遂笑道:“我们这儿可有个白面小郎君,没准惹得人家看上了。”
桃桃顿悟道:“说的也是。”
我:“……”
此时白鹿出声道:“我丢了东西。”她声音不大,但能感觉到她言语中的认真,想必这个东西该是个十分值钱的物件。
桃桃忙问道:“是什么?”
“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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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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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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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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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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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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