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晓月暂晦行事风格,妖史记载她死于九王叛乱,死相极惨,九王之所以万般折辱她,是因为她的性格高傲,且目中无人,得罪九王甚多,九王为看护千城阁的妖王,与她相处最多,故而最看不惯她。xiumb.com
她杀人杀妖从无规律,可谓不喜即杀,无聊即杀,总之为人喜怒异常,常清理门户。
她是前任妖王的私生女,母亲乃古国大莽的云和公主,她自小生活在大莽公主府,妖王死后,才被接回道千城阁中。
她本就与九王不亲近,此后更是处处刁难九王,说是刁难,其实只是她性格使然,稍有居心叵测之人挑拨,便在九王那里留下诸多微词,久而久之,九王就对她恨之入骨。
所以,那个头上带着银铃白绸的姑娘若真是月暂晦,能看到她最后那个表情,可谓非常非常非常震撼了。
画面流转,四周绿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墙地砖,一个少年抱剑坐在屋檐下,天际一轮冷月泛,幽幽寒光映在他脸上,竟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墙上堆着厚厚的雪块,此时应是冬季,少年却穿的十分单薄,扶着剑身的手指冻得通红,眼睛盯着面前的空地发呆。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进来一位穿着素雅的妇人,看衣料首饰应是主母身份,她手中拎着一副食盒。
她一进来,就看到缩在墙角的少年,赶紧走过去,脱下大氅盖在他身上,少年抬起眼,仍旧怔愣,妇人责备道:“你听旁人说那些难听的话做什么,阿爹和阿娘都在这里呢。”
这个少年是星常明。
星常明抿起唇,妇人用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么凉,快起来,老拿着这把剑做什么,放下放下,看看阿娘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妇人从他手中抢过那把剑,他终于张了口:“阿娘,我给阿爹丢脸了。”
他眼眶微红,夫人一愣:“啊?这有什么呀,我的孩子呀,你怎么这么要强,他们学了多久,你才学了多久。”夫人叹口气,欲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快起来,阿娘年纪大了,拉不动你了。”
他听话地站起来,可仍是不肯进屋,手指紧紧蜷起,全身都僵在那儿,随后懊恼道:“我能赢的。”妇人气道:“都怪那个老头子,他说了你了吧,你别放在心上,快跟阿娘进去。”他目光一沉,道:“阿爹没有说我,阿爹说我很厉害。”说到这,终于忍不住带了哭腔,妇人见状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笑:“都多大了,还哭。”
这是我第一次看星常明哭,他咧着嘴,哭得很丑:“我可以赢的,我明明知道破绽在哪,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们那样说阿爹,如果我赢了,阿爹就长脸了,就不用被他们那样羞辱了。”
妇人大致明白了几分,今日千城品剑大会,各家都会派出家中子嗣参与,本就是千城里富贵人家打发时间的活动,却生生演变了攀比,大致就是他们看不起“秽”,连带着看不起临述,临述平日里为各家尊重,如今因为他,得了不好的话,他心中自责。
妇人用帕子仔细擦去他脸上泪痕:“我的孩子心善,阿娘不希望你伤心,你可以为动乱中流离失所的同族难过,可以因为阿爹阿娘没有照顾好你难过,”吸了吸气,严肃道,“但你绝对不能因为别人说了阿爹阿娘而难过,你就是你,独一无二,在阿爹阿娘心里十分珍贵,他们说阿爹阿娘是因为阿爹阿娘做的不好,与你无关,你断不能轻贱自己,给自己强加这么多负担,况且,阿爹和阿娘从来不觉得认你为子是错误,所以那些话,阿爹和阿娘从不放在心上,比武有高低,今日输了,明年还有机会,阿爹和阿娘带你回家,是因为心里爱你,而不是因为你能赢得这样的比试,明白吗?”
少年紧紧咬住嘴唇,妇人轻轻拉起他的手:“这么冷,要多穿一些,阿娘年纪大了,不能事事都嘱咐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好了,快随阿娘进去吃饭吧。”这妇人的笑容似是寒夜里的暖灯,柔柔扫扫在心尖,她打开食盒盖子,香气四溢,见他不动,她又拉了拉他:“看,都是你爱吃的,快跟阿娘进去,阿娘在外面好冷啊。”
他赶紧脱下大氅裹在妇人身上:“阿娘穿。”妇人“诶”了一声,他便不再耽搁,赶紧跟着妇人进去,随着门一开一合,寒气被严严实实挡在外面,屋里亮起灯盏,在窗纸上剪出两道人影。
白泽君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小心。”我稳稳进入下一个画面之中,随即冲着白泽君道谢,他摇了摇头,示意继续看下去。
还是方才的院子,只是铺天盖地的阴森之气令人害怕,破败的灯笼挂在廊下,风一吹,灯笼纸便呼啦啦的响起来,门也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想到方才所听得灭门惨案,我心里咯噔一声,此刻,星常明抱着那把剑站在门廊下,似是不敢相信。
他的剑若没有错,是临述先生的槁梧剑。
此情此景,令他足下生风,一阵跑进屋中,我们紧随而至,屋内摆设简单,却别有心意,一看主人就很有心思。
屋内最里面的墙上靠着一面花架,架上姹紫嫣红,生机勃勃,屋内没有人,星常明立即又跑出去,翻遍整个院子里所有的屋子,皆是空无一人,他又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
他猛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又回了方才放花架的那间屋子里,用手一旋架中第三盆花,花架子登时四分五裂,让出一道石门,他三点石门,石门才缓缓转开,他立即奔下去,临述的夫人果然在此。
“阿娘!”他大叫一声,妇人朦胧中醒来,见到他,眼中立即涌出一层泪:“你来了。”
他紧紧抱住妇人:“阿娘,我来晚了。”
妇人看向他身后的光,忙慌张道:“快关门。”
他将门重重合上,妇人倚在墙边,似是只剩下一口气,星常明瞥见她裙摆上的血渍,握住她的手道:“阿娘,我带你去找大夫,求你了。”妇人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系在星常明的腰间:“这是你兄长带了一辈子的东西,你拿好。阿娘以后怕是看不到了。”见他眼里流出眼泪,妇人又摇摇头:“阿娘是怎么教你来着,你不能哭,咱们家的深仇大恨你也不要管,九王嫉妒你阿爹才能,欲招为己用,你阿爹不从,他便下此狠手,待到晚上,你拿着这枚玉佩速速离府,妖族生性残忍,你不适合留下,他们对你已经误会极深,你若留下,必会为替他们顶罪,妖主慧眼,肯定能查明你阿爹为谁人所害。”
说到这里,她颤抖着双手又抚上这枚玉佩,泪从脸颊上躺过,却冲着星常明笑道:“这是你兄长满月之时,我送给他的玉佩,意图保他此生平安,他做不到的事情,就由你来做,阿娘希望你这辈子都平平安安。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
妇人抬起眼,眼里的坚定不容置喙:“当年这枚玉佩本是你兄长随葬之物,我舍不得,硬是留了下来,你阿爹说我妇人之仁,太矫情,可他自诩聪明,却没有想到,此物能救我儿一命,孩子,你听好,到了晚上,城内把手一定会有疏漏,你很聪明,要抓住这个机会,出城往城东走,那里是通往人界之路,一旦离开妖族地界,他们就找不到你了。”
星常明急道:“阿娘,我不会走!”
妇人叹口气:“你得走,走了之后,随便找个地方把这枚玉佩当了,当的钱银足够营生,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可以平稳的过完后半生,阿娘希望,你无论走去哪里,都不要轻贱自己,要堂堂正正的过完一辈子,人言可畏,但你不能畏惧,无论别人如何辱你责你,你都要记得,你是临述的孩子,你有家人,绝不可与他人争口舌高下,伤害了自己,明白吗?”
星常明看着妇人孱弱的脸,心中又是一阵痛,妇人自嘲道:“我这辈子活的够长了,本没有什么遗憾,但现在唯独放心不下你,阿娘没有照顾好你,更是没有履行答应你的事,你不要怪阿娘。”
语罢,眼中生机尽散,手从玉佩上滑下,重重落在地上,激起阵阵尘埃。
星常明还紧紧搂着妇人,却是一滴泪都没有再留下,随后他撤退一步,将妇人平放好,在她面前重重磕下三个响头,离去。
我因是置身幻境,能听到妇人心声,她受了九王三剑,皆在腹部,能活到如今,已是极限,她很痛,却记着一定要对星常明多笑一笑。
我与白泽君和桃桃一同出去,整个府邸一片狼藉,再不复往昔光鲜。
星常明手握槁梧站在月下,风从他身后浅浅吹过,他对剑起誓,此仇刻骨,非挫骨扬灰不灭。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之后他会百般接近月暂晦。
阵中的故事讲完了,便是破阵之时。
桃桃与白泽君将我夹在中间,各自护住一边,桃桃双眼如炬,死死盯着这四周一草一木,白泽君则按住剑鞘,让佩剑出鞘了几分。
我的身子已经破败不堪,怕再也经不住任何风吹草动,为了不拖累他俩,我只能尽可能保护住自己,让他们不要分心。
少顷,桃桃大叫一声,白泽君立即持剑飞身而出,快的让我只看到一道残影,他剑锋没入十佳少年的胸口,破阵在于阵起之源,幻境一切镜像来源于他当胸的一剑而生的执念,自然这少年的胸口就是阵眼。
那少年仿佛料到一般,垂头看着那柄寒剑,看着寒剑所指处,眼中似乎有惊涛骇浪,最终只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
并没有预想中的地裂山崩,最后,少年抬眼穿过白泽君,竟对着他身后的我笑了笑。
我怔住,还想出口叫住他,他便已经化作黑烟消散眼前。四周一切霎时都落入空白之中。
迷阵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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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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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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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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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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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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