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谢清淮结巴起来,想了片刻后却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
只是听她刚才所说,谢清淮也发觉在旁人眼里自己待岑泠之确实有些不一样,可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明白岑泠之的身份不同。
这事她又不好和别人说起,即便说了也不会信,更会误以为她对岑泠之情根深种,说了别的由头圆过去,指不定还以为她是被人戳破心事娇羞罢了。
可在她心底深处,好像又不全然是那么想的。
岑泠之的身份固然重要,可有些事情好似也是发自真心。
想到这里,眼前浮现的是那日替她拦住恶匪岑泠之的脸;耳畔好似还在响起那句别怕。
那句‘别怕’,仿佛有让她重拾希望的魔力一般,让她觉得好像这世间的一切并非都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只要有他在身旁,好像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他会理所当然的保护她,会义无反顾的陪着寻找真相,会注意她夜里是否安睡。
想到这些,那条久久未被波动的心弦好像被撩拨起一丝丝悦耳的音律,连带着心绪都泛起涟漪。
“你怎么了?”廖如云摸了摸谢清淮的手背,“怎么愣了这么久。”
谢清淮回过神来,眼中弥漫着水雾,红着脸答道,“没什么,只是有些走神。”
喉间干涸得厉害,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还是说说正事吧。”廖如云见状,坐到她身旁替她顺了顺背,“今日之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原本我还想找司大哥聊聊这事,结果我路过他房前,见屋里灯都熄了,我就没吵他。”廖如云理了理袖口,“我还想着他做捕快这些时候肯定能觉出一些我们未发现的东西,结果他可倒好,睡得那么沉。”
想到今日晨起时司温韦那副模样,昨夜熬了一宿没有合眼,今天又是一日操劳,自然是沾着枕头就睡着的,怨不得他,只是廖如云不知道这事罢了。
“不怪他,”谢清淮答,“昨夜他为了帮我查事情也一宿没合眼,早上我见他的眼睛红得像能滴出血来一样,现下睡下了想来是雷打不醒的。”
廖如云微微颔首,“那倒也是。”
谢清淮拢了拢披风,“起风了,夜深霜重的,咱们去屋里吃些茶水果子慢慢说。”
*
屋内,谢清淮让人置办了几碟果子,又上了两盏茶,坐在屋里聊起了今天的事。
“其实我也知道那日的女子不简单,”谢清淮喝了口茶水,而后悠悠道,“但我想不明白。”
“什么?”
“世间行事大多逃不过一个原因,你瞧,就那当年的命案举例,李家惨遭灭门,那是因为李老爷做了不耻之事,所以才引火烧身,招致祸端。”
“而我,素来与她无冤无仇,也从未听过去过什么北上远北镇,”谢清淮正色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或是幕后那人这么做?”
“如果真是有怨,何不上公堂请县令老爷做主?”谢清淮又道,“若是忌惮谢家的权势却又心有不甘,大可去开封府鸣冤,咱们这位县令大人又怎么会为了护着我们放弃官声。”
廖如云低头思索片刻,“先是荒山之事,又是你家起火,桩桩件件都是要人性命,下作至极的手段。”
“除非...”廖如云顿住,轻声接上,“那人得了疯病,眼红你家的权势?”
“不,或许还有一个原因,”谢清淮面色郑重,眸中印着油灯闪烁的倒影。“祖上有什么渊源,又或是有什么仇怨。”
这个想法并非她胡言乱语,这个念头也不是凭空产生的。
他们一家原不是山丰郡人士,是她爹得了机会才在此处安定下来,娶妻生子,将家业做大做强。
往年她爹去过哪,和什么人结过仇怨,这都不得而知。
更何况从前提起这个说法,他的神态动作倒像知道缘由,只是一直瞒着不肯说罢了。m.xiumb.com
“你也别想太多,”廖如云知道这事闹得她心神不宁,所以想了许多有的没的,宛若一只惊弓之鸟,听不得任何风吹草动,于是她宽慰道,“说不定那人是个疯子,杀人如麻,见旁人家庭美满,幸福安康就眼红,没有什么缘由就想害你一家上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廖如云走到她身边,侧着身子说起往年她遇见的一桩事。
“从前我还跟着我师父的时候,还在某个特别特别小的山村里验尸。”廖如云仰起头,娓娓道来。
“当时一共死了四个人,每个都是被乱刀砍死的,有的还被卸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到最后只有一人留了全尸。”廖如云提起这事,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猜是因为什么原因?”
谢清淮摇了摇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廖如云道,“那人丧心病狂,杀第一个人是因为那人家后院那颗李子树结果了,而他家的却死了,心生怨妒,当夜拿起刀刃便痛下杀手。”
“后来他杀红了眼,不管是谁,见人就砍,权当夺人性命是一桩解闷的玩乐游戏,直到后来他被官府拿下时还满身血迹,宛若鬼魅。就连他被捕后押赴刑场的路上还在仰天长笑,嘴里嘟囔着痛快。”
“你看,这人不也同样做了人神共愤之事,也是毫无原因,想杀便杀的。”
谢清淮听完后,感觉四肢发凉,赶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
方才一席话,倒是让她想到,若是那人也是个毫无缘由就能痛下杀手的人,那才真是难办。可如今既然有迹可循,且也有了线索,那就说明不是,顺藤摸瓜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你待人和善真诚,谢老爷也是山丰郡的大善人,家世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廖如云看了一眼案桌上摆的糕点,挑了一块咬了一口,然后道,“你就安心的好生歇着,慢慢沿着线索查下去就好,若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疑神疑鬼,这事还没查清楚,你就先交代了。”
这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理。
“你这故事听起来骇人,”谢清淮捧着茶盏在手上捂着,“作为睡前故事可真是吓人,听得我夜里都该睡不着了。”
“这怎么就吓人了,”廖如云起了兴致,拉着她接着道,“我和你说,还有更恐怖的,就说当年王家...”
“唔唔...唔”
说话的嘴被谢清淮用糕点堵住,“你呀,越说越起劲,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廖如云拿下嘴里的糕点,讪讪笑了。
“我第一次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冷静自持,行事老练之人,结果和你熟了起来才发现你这人表面装得干练,实际心底还和小孩一样贪玩。”
谢清淮轻轻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略,”廖如云吐着舌头,“我这也不是只有和你两人在一块的时候才会这样嘛。”
“你这越说越跑题,”谢清淮将话茬带回来,“我想理理思绪,你听听看。”
未等到廖如云点头,谢清淮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那人先是设计荒山之事,只是被拦下没做成,屠飞鸿怕事情败露当夜就杀了那两人灭口。这招不成之后我多有防备,那人见无机可乘,特意让屠飞鸿出面引走我身旁之人,让我以为他要下手了。
可这是那人下的套,先引我带走守备,屠飞鸿一把火烧了院子,险些娘和三妹都葬身火海。
可见这事并不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
而那位代为传话的雅妓匡亦云身份不简单,说是替人传话,实则说不准并没有那人。
恰巧她画的画像,岑泠之有些印象,机缘巧合之下去柳家打首饰时得知出处,这才顺藤摸瓜查到手笔出自北上远北镇,而匡亦云想来也与北上远北镇有些关联。
追根究底,还是要知道谢家和北上远北镇到底有什么关系,又或是查清楚谢家与宓之槐有什么关系。
谢清淮不知为何,只觉得宓之槐这号人物才是查清一切的关键。
“明日派人去问问看,说不定有人会知道消息。”
谢清淮说了一堆的话,口干舌燥,喝了半盏茶。
“原来你心里明镜似的,”廖如云拍了拍手上沾着糕点的碎屑,“我还替你担心了这么久,结果你头脑清醒,是我多虑啦。”
廖如云看着面上平静的谢清淮,“行啦,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就放心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明日还得回衙门整理文案。”
谢清淮颔首送她出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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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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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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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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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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