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在床榻上合眼小憩，可在梦中频频被惊醒，大多都是些鲜血淋漓的梦，想来是那个睡前故事惹得。
直到在香炉里撒了一捧岑泠之替她买下的安神香，嗅着那股叫人心安的味道才睡下，再无可怖的梦。
晨起梳洗之时，谢清淮就先差了下人去积英巷打探消息，不过等到临近午时也没有人回来报信。
用过午膳后，打探消息之人还未回来，倒是有另外一人敲响了谢宅的门。
门外，柳正初捧着一个匣子侯着。
原来是几日前的图样叫他制了出来，打造好后便迫不及待的要给谢清淮过目，想来是做得极好，十分有把握。
谢清淮在手中反反复复看了几遭，爱不释手，“果然是极好的！”
她插了一顶新制的喜鹊登梅簪，花样活灵活现，那喜鹊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虽说材质和质地简单普通，但其花样和纹式将其缺陷全然掩盖住，反而少了许多匠气，平增几分混若天然的美感。
“我试了几个纹样，就这个做得最好。”柳正初坐在一旁。
“我觉得这个纹式用了金银也好看，但始终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谢清淮侧过头，斜眼看着铜镜里插着簪子的自己，“您的手艺是极好的，可寻常人家若是想买这些玩意或许要省吃俭用好几年才行。”
这簪子少说也要好几两银子，可寻常百姓家哪有那么多闲碎银子可供挥霍。
这一支簪子虽然好，但终究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如果只按眼前的法子走下去，终归还是违背了她的初心。
她是想着让那些穷苦人家也能有一支好看的首饰，虽然不贵重，但也总归是清贫日子里的一点盼头。
“手艺不能变，但材质可以换，换成其他的东西或许能成。”谢清淮想了片刻后开口。
“换成什么？”柳正初纳闷，“这簪子已不用珠花点缀，也不用过于繁琐的银丝金线缠绕，我已尽力了。”
“不知谢姑娘有什么高见？”柳正初双目清明，望眼欲穿的等着她支招。
“不如改用木质的，”谢清淮答道，“如何？”
“寻常人家的大可只买木质的，而富裕一些的人家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他们若是喜欢朴素些的可以买木头做的，如果喜欢金贵一些的可买金银类的。”谢清淮扬了扬下巴，“如此材质上的本钱就被压低了，那咱们的价格自然也能降下不少。”xǐυmь.℃òm
柳正初略想想后点头，“也行，反正我们这类匠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上手金银材质，木头上的功夫也是一样的。”
金银工匠，从幼时学起便是吃这碗饭的，但其上手大多不会用这类金贵之物，一则价格高昂难度也大，二来也是有人起了歹心偷拿偷卖，所以学这些手艺大多从绘图打样开始，真正上手的应该是木质的，待到手艺炉火纯青时，再来实战打些金银的首饰。
“不过...”谢清淮思索片刻，而后悠悠开口道，“仅靠你一个人，只怕暂时也做不出这么多东西，既然没有引子，我即便开了店铺也不会有生意。”
几日下来，柳正初废寝忘食，也不过做了几样出来罢了。这倒不是谢清淮责备他做的慢，而是这种东西得慢工出细活，仓促不得。
而王家的生意在山丰郡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总归他们家这么些年来还是手握市集的，若没有完全的准备，谢清淮不打算轻易与他们相对。
“这个好说，”柳正初一脸无谓，“我这些年也不是都闲着，我手下少说也带出来了一百号弟子，大多遍布大江南北，人脉也广的很。”
“如果需要，我随时唤他们回来。”柳正初说这话时神情极其认真。
“可他们...也愿意？”谢清淮犹豫片刻后道。
是了...
谁能保证他唤了，他那些弟子就愿意回来呢？
说不定有些人原本有着大好的未来，又怎么会愿意回这么个小地方，陪着一个无名无号的铺子从头来过。
“这个你放心，”柳正初看起来稳操胜券，极有把握的样子，“你若信得过我，快则五日，慢则半月，我手下少说能有五十余人供你差遣。”
谢清淮微微一笑，以茶代酒敬了他一盏，柳正初也端起茶盏回敬。
“我信你能成。”柳正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嗯？什么？”谢清淮放下茶盏问道。
“我说我信你能成就一番事业。”他指了指谢清淮簪在头上的发簪道，“当日你到我府上，我第一反应便是哪来的黄毛丫头，口气真是不小。”
谢清淮未作反应，听着他把话说完。
“我猜想你也与旁人一样，出身大族，生来便是锦衣玉食，衣食无忧，不会懂寻常人的苦楚。”他摇了摇头，“可今日你这番思虑，确实应了你当日所说。”
“那日见你制的纹样，我觉得甚好。直到做出来后我才发觉还远远不止我想象的那般好，这种别出心裁的设计实在令我佩服。”柳正初将茶盏的盖碗在杯口轻轻划过，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说来惭愧，我干这行少说也有十余载，却从没有想过还能有这种想法。”
谢清淮听后只觉得羞臊，不敢抬头看他。
“况且你头脑清醒，又有远见，我为何不赌上一回？”柳正初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却掠过一丝笑意，“连带着我的徒弟一起，豪赌一场。”
听罢，谢清淮也明白了他的立场和决心。
“这场赌约，我们必胜。”
*
送走柳正初之后，谢清淮将喜鹊登梅簪取下放在匣子里，还取了几个好的一起送到了夫人房中，其余的也都分了一些给三小姐，只余下了两支朴素一些的。
她在屋中等了一会，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才刚刚回府，一回来便来赶来回禀，只是一进门便臊眉耷眼的，想来没有好消息。
果不其然，下人只是摇头，说是问遍了山丰郡所有的才学之士，得来的消息全都是不曾听过宓之槐这号人物。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得到这个消息时还是不免失落。
其实不知道或许也是必然。
山丰郡本就闭塞，坐落南郡，与北境相连甚远，更何况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镇，不知道北上远北镇的消息也是情理之中。
待到她整理好情绪后才开口，“知道了，今日你们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下人应了告退，恰巧出去时见着那日替谢清淮绘花样的女使小翠在屋外侯着。
谢清淮让巧云唤她进来，把自己留下的一个首饰交到她手上，说是做谢她那日绘制花样。
起先她还推脱不肯收，说是只做了分内之事，不敢要这种贵重东西，最后还是谢清淮将那支发钗亲自替她插好后才千恩万谢的收了。
送走他们之后，房中重归寂静。
谢清淮坐在书案前，想着还是得多派些人出去打探消息，只局限在山丰郡实在是不成。
只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法子。
她叹了口气，眼光撇过匣子里仅剩的那支点翠的银簪，一个想法从脑海中窜了出来。
是了！
方才他说过他的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说不定会知道一些消息！即便不知道消息，请他们代为转告打听也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法子！
总比眼下局限得毫无施展之力要好的多。
可话虽如此，但她也不准备仅仅靠着柳家那些弟子，总归自己还是要想办法去查问一番。
于是想定后他让巧云把平日跟着老爷和二少爷一同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几个下人喊来，提了一嘴说是老爷要他们帮忙查问宓之槐的事，而后还三令五申勒令他们不能向府里其他人说出半个字。
下人面露疑惑，犹豫半晌后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是老爷亲自吩咐。
谢清淮只答说是平日操劳，这事由她代劳，得了消息也只管报给她一人就成，其余的她会去通传。
下人虽然有所怀疑，但最后谢清淮眉头一皱，冷声训斥道你们不信大可去问老爷，看看是不是和我所说的一样。
他们这才唯唯诺诺的应了照办，出门时还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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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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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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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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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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