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寻到诸葛砚,于他助力下,在崇仁坊内笑天客栈暂居。
“恭贺孔二小姐,顺利铲除绊脚石。”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手边置有酒盏,举杯畅饮。
孔薏蓝闻言,叶眉微垂,对诸葛砚所言并不以为意:“还是感念诸葛公子与小女配合默契,方可如此顺利。”
窦葭纯蠢钝无识,全然不知所有巧合从头至尾,都是孔薏蓝与诸葛砚有意为之。
否则她怎会恰好遇见游历闽地准备回乡的张家大哥张圭昂,又那般凑巧得知庄舟与顾淮济婚事。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窦葭纯出手如此狠厉,竟生生将自己作到如今地步。
按两人先前设想,本在顾国公时疫案那时,庄舟便该被定罪处刑。
之后再由诸葛砚劫狱将她带离长安,从此远走天涯。
不成想事与愿违,顾淮济与庄舟察觉有异,会想到从那些丝质手帕入手,逼得他们不得不揪出替罪羊送至殿前,方才得以顺利脱罪。
唯独可怜那位涟翠牵连了她家顾四公子被长公主所厌弃,再难享国公府福运绵连。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将顾淮济即将迎娶胡女之事告知窦葭纯,引她出手,再坐收渔翁之利,便是孔薏蓝目的所在。
然而眼下看来,还是未能顺利得偿所愿。
“不过好在顾国公身死逼得永渡无法成婚,眼下他又远赴闽地蕉城,”孔薏蓝再次端起酒盏送至唇边,微微一笑:“依我看,诸葛公子不若趁他不在直接强要了你那位小公主,叫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不是更好。”
诸葛砚闻声不语,面色逐渐凝重:“还请孔二小姐休要胡言。”
他确实不愿庄舟嫁予旁人,但若为了得到而对她造成伤害,他也绝对不会做。
看出他心底不悦,孔薏蓝只缓缓收敛笑意,正色改口:“罢了,是我口快。”
说来:“诸葛公子救得我姐姐出狱,刑部这些日子加班加点想要缉拿劫狱者归案无果,怕是此案终将成为悬案。”
“甚好。”
只有将悬案彻底坐实,令人不再追究孔慕茹去往何处,方可使她在襄阳城中继续无虑苟活。
至于金城侯陆觐崖,他与孔慕茹间仅有的夫妻情分早已在数年嫌恶对抗中消磨殆尽。
自听说她被人劫狱后,陆觐崖也并未在意。明面上说是跟随母亲居于终南山禅院中修身养性,却终日蠢蠢欲动,难耐深山寂静。
“侯爷,顾将军不在京中。那小贱蹄子身边再无看护,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除却请愿上香之人外,禅院终年清冷,陆觐崖自幼长在红尘中,哪能受得了这般苦痛。
连续数日派出随侍郑铎去往城内探听消息,总算得知顾淮济已经启程前往闽地蕉城,而庄舟正独自一人留在宫中。
只是:“深宫禁苑,岂是你我如今身份可轻易入内处,滚蛋。”
加之想到金城侯府被封那日哈坦依情谊甚笃,声嘶力竭模样,陆觐崖又心生不忍:“本侯答应哈坦依,此生往后定会一心待她。那贱人如何,再与我无关。”
哪怕落魄至此,陆觐崖始终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侯爵之身,张口闭口“本侯”,根本无有半分悔改意。
不料郑铎听得他挂念哈坦依,竟轻嗤翻起白眼:“胡女卑贱,哪能当真对侯爷您动心。您也不好好想想,如若不是为了纳她为妾,咱们府上哪能生出这么多祸事。”
他说着不禁扬高声音:“侯爷落难,倒还记得给她留下百金供给生活。以为她会安心等在城内,可属下去了这么多次,根本连她一丝消息也没打听到。只怕早不知跟随哪支商队离开雍朝,返回西域去了。”
郑铎字字锥心之语落在耳际,陆觐崖不免微怔片刻,随后还是摇头否认:“哈坦依绝不会如此待我。”
……
陆觐崖情深义重的这些时日,哈坦依正在崇仁坊笑天客栈内开了间上房,打算等待商队起行后便跟随他们返回西域。
偶然之机发现隔壁所住客人乃是孔薏蓝后,遂将赤发以黑色假发覆盖,又寻来面纱遮面,藏匿极好,未叫对方察觉任何端倪。www.xiumb.com
也正因着哈坦依警惕隐蔽,方才得了机会偷听孔薏蓝与诸葛砚对话。
原是除却顾国公时疫案之外,连带前些日子突然蹦出来的那位窦将军,也都出自孔薏蓝手笔。
难怪孔慕茹那等愚蠢之人每每遇着大事反显得宠辱不惊,哈坦依本以为她是大智若愚,时至今日才知晓,分明得益于她背后高人指点。
眼下孔薏蓝在明,她在暗,按理算是抢占先机。
可雍朝皇宫戒备何等森严,先前为扳倒陆觐崖合作时,俱是庄舟想了办法与她互通消息,她从不需要主动联络。
既如此,她便无法立刻通知庄舟,孔薏蓝与她那同伙似乎还在策划新的阴谋。
所幸不久便是清明时节,和隆帝即将率领众妃出城前往先帝陵祭祀。
哈坦依本想趁着庄舟出宫,再寻找机会与她相见,谁知还未等到清明,她却被郑铎逮了个正着。
“我早说过,胡女没一个好东西。”
将她双手背后绑着绳索带至终南山禅院陆觐崖面前,郑铎狠狠啐出口吐沫:“侯爷为了你削爵家破,不得不远离京城生活。好心念在你一片痴情,这还没到两个月呢,你就迫不及待要另寻他处!”
哈坦依躲闪着避开郑铎吐沫星子,暗骂出师不利,又叫自己碰着陆觐崖这老色鬼和他走狗。
为今之计,唯有刹那间落下两滴清泪,委屈哽咽:“我能怎么办,奴家不过区区一介弱质女流。从前承蒙侯爷宠爱还有机会在长安城中立足。可,可现下,再无靠山——”
黑色假发早在同郑铎拉扯中跌落在山路之上,赤发垂肩掩住双颊,在仲春阳光闪耀下反射光芒,越发显得哈坦依楚楚可怜。
果不其然,陆觐崖见到她第一眼时的愤怒不满倏地消散殆尽。
甚至三步并作两步解开她腕间绳索,将人扶起身:“实在无法立足,本侯不是告诉过你去寻我三舅或是外祖母。你是我的人,他们怎么也不会当真见死不救。”
他顺势将人揽入怀中好生安抚:“无论如何,你不该隐姓埋名,选择跟随商队离本侯而去。”
强忍住心中不适被他双手拂过脊背,哈坦依很是配合地抽噎着娇声抱怨:“商队所往之处到底是奴家故乡,总,总好过在长安无亲无故亦无依无靠得好。”
三言两语将陆觐崖哄得五迷三道,不断愧疚自己无能,连纳她为妾这等小事都办不到,致使哈坦依不得不与他有情人分离。
郑铎看在眼里,只恨胡女手段狐媚,自家侯爷简直瞎眼又蒙心。
随后,哈坦依被陆觐崖送至淮沁郡主位于终南山下的农户田庄之内临时安置,彻底打乱她先前计划。
三月悄然而逝,四月清明时节,雨水纷纷。
自顾淮济离京后,顾家三嫂陈念曼便常常进宫与庄舟相聚:“婆母长公主如今独自居于长公主府,我不好经常叨扰,倒不若与准弟妹多多来往。左不过孝期过后,你我总是要同住国公府不是。”
她娘家陈国公府出身高贵,先前为着庄舟眼疾提供不少灵丹妙药,助益良多。
为此庄舟待她十分感念,只将一枚虎形玉带挎送给陈念曼与顾淮潮之子,也是顾淮济那位年仅八岁的小侄子顾兼仁。
张照霏知道后还念叨了好几天,慨叹庄姐姐净给小辈们送礼,而她比她年幼两岁,也该得一件。
庄舟于是特意挑了两支玉簪分别送给她与锦友,感动得锦友险些痛哭流涕。后来庄舟告诉她,自己待狄尔从来不分主仆,当然也不会对她有异,才终于劝得锦友恢复冷静。
听陈念曼说起,皇陵祭祀大典早在半月前便被礼部提上日程。
而顾淮济三哥自从顾国公时疫案,长远侯爵位被圣上收回后整个人脱胎换骨,眼下已从礼部祀祭主司升任清吏司。
此次大典正是由他全权负责。
提及此事,陈念曼不免喜忧参半:“淮潮浑浑噩噩大半辈子,总想着承袭公爹爵位,临到而立来这么一出,竟是好不容易给了我爹娘对他刮目相看的机会。”
然而人在朝中担的事务越多,责任自也越大。
尤其遇着这等大型祭祀,不出意外整个礼部都会沾光,但凡稍有不慎,错处却全都落至顾淮潮身上逃不开。
陈念曼不曾见过这么大阵仗,心中难免打鼓,庄舟亦只能安慰她道:“顾三公子既是靠着己身努力得到升职,夫人你便该信他能胜任此番重任才对。”
话虽如此,可再多劝解也抵不过祭祀大典最终顺利举行完毕。
好在担惊受恐间,大典相安无事,和隆帝与太后、皇后及众妃皆深感满意。
因从皇陵返回长安路远,皇家大队在傍晚时入住城郊仪空镇行宫,决意次日回宫。
舟车劳顿,饶是孑然一身轻的诸人都略感疲惫,遑论有孕在身的张然姌。
是以庄舟与张照霏放下行李后便立即前去张然姌房内,还未坐定,却见和隆帝身边的许内侍狂奔而来。
立于殿内后仓惶扶着盘龙柱,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盏茶水都来不及喝,直冲庄舟焦急道:“庄六小姐,蕉城传来噩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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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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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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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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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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