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朝水军与倭国海盗于蕉城湾海域爆发激烈冲突,负责出战指挥的主将顾淮济、副将林仲宏所在主舰被倭国炮弹所击没,下落不明。
另外三名副将,包括张墨海在内,当时恰好身处后方舰队,并未受到波及。
消息既出,仪空镇行宫内一片哗然。
区区倭奴不过来自弹丸之地,竟能迫使雍朝水军损失两名主将:“我朝习惯陆上作战,对水军调配不够了解。哪怕是与倭奴缠斗多年的罪臣窦葭纯,先前也多选择将其引至陆上,再一举歼灭。”
顾淮济新官上任,本打算就此开始大肆训练雍朝水军,完善水上作战之短板。
谁知方才展开手脚不久,便遭遇倭奴突袭。
七日之后,和隆帝甚至收到倭国海盗头目来信嘲讽,只叹原是雍朝皇帝的亲外甥也不过如此,照样被他们打得抱头鼠窜,生死未卜。
“混账!”
信件送至和隆帝手中时,庄舟方得了恩准出宫,正与陈念曼同往洛偃长公主府。
海水冰冷刺骨,跌入其中绝非儿戏。
整整七日无有消息,按说已该按“死亡”处理。
但长公主始终不松口,是以顾国公府内外布置一切如常,包括副将林仲宏府上亦跟随长公主步伐,坚持不挂白绸。
然而拖得时间越长,众人心中不详愈盛。
庄舟数日以来卧枕难安,哪怕铺上几层脂粉也看得出脸色并不算好。
尤其是她右眼尚在恢复之期,欧阳御医每每前来复诊都会提醒她不可落泪,这般挣扎煎熬着,身心更加折磨。
与此同时,经历整整一月有余,窦葭纯之案正式落下帷幕。
临行流放苗疆前,窦葭纯专程提出要面见庄舟,在狱中极尽辱骂之能势,直叫庄舟生生看了场“无能者狂怒”的戏码。
言辞之间,不是怪罪庄舟扫把星克死了顾淮济,便是大放厥词,嚷嚷着终有一日会令庄舟不得好死。
如此下作狠毒之辱骂,任谁听在耳际只怕都不会沉默忍受。
谁知庄舟不仅面带微笑地静静听她骂了个够,最后等她终于闭嘴时,还亲手给她递了碗狱卒先前放在狱栏外的清水。
就在窦葭纯将那瓷碗砸得粉碎,准备执起碎片划伤庄舟那刻,却见庄舟猛地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将一直攥在手中锦囊拆开,毫不犹豫扬手泼了她满脸。
其内所置俱是敦胡秘药“现骨散”,顾名思义,稍一触及便会导致皮肉溃烂腐蚀,仅剩白骨森森。
牢狱之外尚存天光余晖,落在庄舟身侧。
狱栏内,窦葭纯捂脸之时顺势将瓷碗碎片扎进眼中的撕心裂肺声久久不散,落在庄舟耳底,恍若未闻。
她拍拍手心灰尘,冷眼扫过有如困兽般痛苦□□不绝的窦葭纯,蹲下身与她微笑:“将军赏我耳光,寻衅殴打,又毁我眼不能视。”
既如此:“总不该以为,我竟当真这般忍气吞声,吃下这哑巴亏,放你安然去流放罢。”
再者:“将军如何骂我都无妨,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永渡不过下落不明,你着实不该咒他身死。”
无论庄舟还是洛偃长公主,在此事之上仿佛莫名达成了某种共识。
活见人,死见尸。
眼下蕉城那边没有寻到尸体,她们二人便坚信,顾淮济必定还活着。
可如此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是以庄舟今次前来长公主府,正是想央求长公主引荐她面圣。
虽人在后宫,可和隆帝已有数日不曾驾临尧乐宫。更何况她若仅凭自己,恐怕人刚到永圣宫便被侍卫打发了回来,思来想去,还是求到长公主处最为稳妥。
“烦请您引我面见圣上。”
长公主闻言怔忪半秒,显是还未反应过来她所言何意,良晌方才出声询问:“六姑娘所求为何。”
“我要去蕉城。”
庄舟挺直脊背,十分坚定道:“无论永渡生或死,我不能一直枯坐长安,无所作为。”
长公主尚未开口,反是陈念曼抢先:“你这丫头糊涂了不成,闽地山高路远,你独自一人怎么去?”
“前些日子照霏同我说过,她家大哥哥常年游历在外,对天下山川河海极为熟悉。”
庄舟早已想好对策,如实答道:“我想请他带我到蕉城,狄尔也会随我一同前去。”
“六姑娘好意,本宫替永渡谢过。”
长公主垂眸,接过郑嬷嬷递来茶盏,吹散其上浮叶:“只是你此去蕉城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令吾等不止担心永渡,更时刻关注你的安危。”
况且雍朝虽不太在意男女大防,亦常有男女同行出游。
可庄舟她到底与顾淮济已经订了亲,并非独身,携侍女与旁的男子同行,终究不妥。
然长公主话音未落,却听得郑嬷嬷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公主,其实六姑娘想去,也并非不可。”
原是不久前九皇子庄明彻刚刚被封为江东王,其封地正巧位于温陵地界,靠近蕉城。
郑嬷嬷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即刻便猜出她顾虑:“与张家非亲非故的沧化伯不同,咱们五公子是九皇子表兄,六姑娘便是他未来表嫂。”
庄舟若与他一道前行,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
“长姑母放心。”wWW.ΧìǔΜЬ.CǒΜ
庄明彻抬袖行礼,郑重向长公主道:“皇侄本也打算到达温陵后即刻带领府兵前往蕉城搜寻表兄下落,眼下庄六小姐待表兄如此情深,皇侄自会全力相送。”
早在彼此还是闺阁未出嫁的姑娘时,聂贵妃便同长公主交好,后来她入后宫为妃,反使得姐妹间情谊更深。
因此除却皇后所生五位儿女外,庄明彻当算得上是与长公主最为亲近的皇子之一。
但他幼时甚少出宫,对长姑母膝下几位表兄表姐不算熟悉。
后来年至及冠,自立府邸,几位表兄表姐亦各自成家或是如顾淮济般常年驻守关外,自也再谈不上去联络感情。
数十年兄弟情,说来倒还是前些日子上元节时,第一次有机会并肩同桌而席。
可惜他这位表兄着实有些命犯衰星,先是死了老爹三年守孝,眼下又自己遭了秧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搁着这么个美人儿成日放在身边不能名正言顺地娶回家,当真憋屈。
未免庄舟寻夫心切,两人几乎没再耽搁,三日之后便启程结伴南下。
等到诸葛砚从庄恪那里得知消息时,庄舟甚至已经离开东京洛阳,直往楚地而去。
这些日子孔薏蓝整日以泪洗面,诸葛砚觉得神烦,索性答应她:“罢了罢了,左不过眼下还未定论,老子带你往蕉城走一遭,去寻那天杀的顾淮济。”
不成想孔薏蓝听见他所言,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顿时收了泪水,神色突变:“不,那,那倒不必劳烦诸葛公子。此去闽地千里之遥,那地儿临海湿润,恐怕你我皆会水土不服。”
不去也好,省得麻烦。
可这姓孔的不去,诸葛砚却怎么也没想到,庄舟竟无声无息出了宫,跟着个他连听都没听过的皇室臭小子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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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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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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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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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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