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摸他脑袋,深沉道:“男孩子是不能哭的,哭了就变丑了。”
主要吧……她不是哄人的那块料。
前面亲亲抱抱举高高,现在用什么法子,让他不哭了呢?
她轻点了他红红的鼻尖,嘴角明明看上去是温柔的笑,小玄烨却觉得脸颊发热,用力擦干眼泪,挺着胸膛:“玄儿才没有哭!”
如果不是肿着的眼睛与垂挂在眼睫的泪珠,就看不出他哭过。
她还在想这次要拿出什么小玩具,却意外的发现,小可怜已经坚强起来。
“我阿玛没了。”
他闷闷道,“之前我总是想着,他早点死也行,这样额娘就不会长时间的伤心了,痛苦也只是痛苦那几天,可……可真正等他去世,我发现我还是不想让他死的。”
“阿玛走前,还跟我说,让我以后不要学他,一定要好好听祖母的话,不要动不动罢工。”
他说的这罢工,还是从苏漾这学来的。
苏漾本人其实是不太会遮掩住自己现代人的本性,在宫廷里谨慎小心,那也是环境人物所迫,在宫外没人认识的地方,她又很容易放飞自我。
小可怜小小年纪,听她嘴里蹦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词,也不觉得吃惊,而是空前有了好学的动力,一一问过去,有时候还能举一反三。
有时候苏漾会惊讶于他的天资聪颖。
会想一下,这真的是普通人么?在清朝这个时代吧,像璇儿这种人,怎么也能混个榜眼探花,在厉害点,还能成为状元郎。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那璇儿怎么和阿玛说的?”
小玄烨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似乎觉得他年纪也不小了,是应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在姐姐面前哭,那多丢人啊。
他咽了下口水,清嗓子,力图使让自己的声音与刚刚听上去有所差别。
“我跟他说,阿玛要是活下来,我就好好听祖母的话。”
“阿玛一定是被我气死了。”
小玄烨表情空白,“阿玛当时特别震惊的看着我……”
苏漾:“……”
不笑出声已经是她最后的额体面。
明显马上就得挂的人了吧,你还说活下来才听话,活不下来不是得鸡飞狗跳闹翻天?
前几次出现。
无一例外的,小可怜都是一副哭包模样,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的学会了,不再苏漾面前表露出自己太过于难过的情绪。
小玄烨说:“不能让姐姐每次来,都看见我哭,要是将来姐姐厌烦我哭了,不来看我了,怎么办呢。”
他失落地,咬着牙:“玄儿也没有联系姐姐的方式。”
苏漾自觉自己并不是特别有魅力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仅仅只见过几次面,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小孩,抱有了怜爱喜欢。舍得把自己的底牌给他。
也不知道,小孩为什么对她这么依赖。
几次入梦,都是他。
能得到一个人全身心的依赖,其实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意味着需要交付更大的勇气、信任。
苏漾至今没问,璇儿是谁,父母是何人。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入梦者,与梦境的主人,是需要分寸感的,有些事情不宜询问过多,就像现代她有次入了一个明星的梦,这个明星,意外的还是她一个朋友的偶像。
想谈恋爱的那种。
朋友时常唠叨在嘴边的是,偶像一定还单身吧!一定是在等着我,我可将来一定要去找他,肯定对我一见钟情的。
虽说不知是不是梁静茹给的勇气,却值得鼓励。
不过她也没有以权谋私,去问他单身不单身,有没有艹过粉,爹妈是谁的这种问题。
人要学会着分寸和距离感。
小可怜也是如此。
玄烨拉过她,来到床边,“姐姐,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以前都总是你送玄儿礼物,这次玄儿想送您。”
他神秘兮兮关了灯,捂住被子,在看到苏漾被勾起了好奇心后,猛地一掀开:“当当当当!”
是一颗偌大的明月珠。
白日里看上去平平无奇,晚上关了灯后,却是异常的美丽。
质地明亮圆润,浅蓝色的微光在幽幽闪耀,比宫灯还要漂亮两分。
“这是我阿玛以前送我的。”小玄烨捧着脸,“我很喜欢,现在送给姐姐,希望姐姐也能喜欢。”
苏漾:“……其实也不喜欢这个。”
小玄烨脸上略有些失落。
“不喜欢啊。”
“不能吃不能用的,光好看有啥用。”
苏漾一屁股往床上一坐,“银子挺好的,以后要是还有机会,直接送我银子,千万不要送金元宝了。”
小玄烨委委屈屈:“好吧。”
他似乎从阿玛去世的沉痛氛围里,缓解了很多,毕竟还是一个小孩,体会不了太深刻,太复杂的感情。
他看着虽说满脸嫌弃的苏漾,把玩着夜明珠,还拿起来,对着窗外月亮看了看。
银色月光从明月珠里透过,岑岑美感,朦胧的光向四周蔓延。
把玩了也不知多久,苏漾将明月珠放到他手心里,然后自行点了灯。
小玄烨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出来看,苏漾看不懂,她就趴在旁边,撑着下巴。
掌心淡蓝色的愿力瓶,再一次浮现。
苏漾这一次没有问他,你想要什么愿望,而是安安静静,什么也不做,就看着他在那边读书,拿着一支笔,在上面一字一句的写着苏漾看不懂的内容。
“姐姐,阿玛去世之前,让我不要学他。”
“怎么了。”
“他让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要太在意一个人,不要像他一样。”
苏漾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以为你是皇帝啊,皇帝才这么想,我可不这么想。”
“喜欢就喜欢了,哪有什么不要太在意。”
虽然母胎单身二十年,苏漾谈起理论知识还是头头是道的。
“你要喜欢一个人啊,就是天天想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患了相思病,你眼中肯定也容不下别的女孩子了。”
“胡说。”
小玄烨认真反驳:“我天天想姐姐,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因为我知道姐姐还会来看我。”
“这哪一样了,”苏漾哭笑不得后,给他分析,“这是两种感情。”
“一个是爱情,一个是亲情。我天天陪你玩,还送你好玩的,又比你大这么多,要是我再大点,说不准你就得有个弟弟了。”
“你混淆了这两种感情。”她爱怜的摸着小可怜的头,“以后等你娶媳妇就知道了。”
“娶媳妇,怎么就知道了。”
小玄烨情绪低落,“我娶她,又不认识她,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万一不是我喜欢的人呢。”
“那就提前接触!”苏漾这时还不知道他身份如何,净灌了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我听说,像你这样的,等将来长大了,可是方圆百里小姑娘趋之若鹜的好夫君。”
“你可以悄悄接触,比如什么易容啊之类的,当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不过你可以试试,等七夕情人节,和其他比较适合情侣的节日,悄悄出去,看能不能遇见喜欢的人。”
“要遇见了呢?”
小玄烨竖起耳朵,“我要把她娶回家吗?”
苏漾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小小年纪,轮廓初现,足以窥见长大后必定是一枚英俊挺拔的男子:“要喜欢了,不娶回家被别人娶了,你就得伤心难过一辈子。”
“喜欢一个人的话,眼中有星星,看不见旁人的,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她。”
她似笑非笑,想了想,又说:“想要,就去争取。”
“要是不喜欢我呢?”
“……”这是苏漾的知识盲区了,“不喜欢的话,也要争取试试,争取不了再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天晚上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反正成功调动,让小可怜从压抑沉重的氛围中抽身出来,就是她的胜利了。
苏漾也怎么想过,她的一部分,超脱时代的思想概念,会给面前的这个小孩带来什么。
或许想过,也并不在意。
对于清朝这个时代而言,妻妾成群都是正常的。
妻子要不同意纳妾,还会被说妒妇,还会说犯了七出,若是一个男子,主动为心爱的人守节,对其他女人视而不见,还会酿成美名佳话,传送一方。
若是因为她的这番话,让将来璇儿的妻子,有所受益,也不枉她耗费的心思。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清早。
魏珠又送来了一些赏赐,苏漾看着这屋子里堆积的各种赏赐,眼里是哗啦啦的变现。
就是吧,宫中之物,都不太那么好变现的。
碎银才是行走的神。
从五品女官升职位分,变成了承乾宫的苏常在。
第一炮打响,先祭天了两个嫔妃。
一个是六嫔第二的敬嫔,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庶妃。
从这次事件过去,荣嫔马佳氏闲来无聊,和她下棋:“苏常在,这次你可名头出尽了。”
苏漾皱着眉头,沉思这步棋要往哪里走,闻言她十分无语:“这荣光,不要也罢。”
她指甲夹着黑子,往空格一放,又突然想起位置不对,急忙说:“哎哎哎,不行,这个我重下!”
马佳氏抓狂:“这是你第四次悔棋了!”
“银子拿来!”
苏漾捂着荷包:“不,我还能拯救一下!”
紧接着盘乱了棋上的黑白子,顿时一锅粥分不清位置原来在哪。
“苏漾!”
苏漾笑嘻嘻道:“荣嫔娘娘,咱们再来一局!”ωωω.χΙυΜЬ.Cǒm
荣嫔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认命重新将黑白棋分开,结果分好再次开始下,又到了抉择的关键时刻,苏漾又打算耍赖盘乱棋,门外一声梁九功拖长了声音。
“——皇上驾到!”
荣嫔眼神一亮,起身迎过去,“皇上,您管管苏漾!”
康熙眉梢轻轻一挑:“怎的了这是。”
“苏常在跟妾身下棋,一盘二十文,她老是在下错之后耍赖,把棋子都搞成一团!”
“皇上,你管管她!”
康熙下午本来打算去承乾宫,结果梁九功却告知他,苏常在去了钟粹宫和荣嫔娘娘玩,于是半路转道,转来了荣嫔这。
一来,就听到马佳氏控诉苏漾耍赖。
他淡笑一声,坐在马佳氏刚起身的位置上:“落棋无悔。”
苏漾把棋子一扔,啪嗒掉进了对面的棋盆里:“妾身就悔了,您看怎么着吧。”
康熙不可置否:“朕与你手谈一局,你若赢了。”
他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道:“这玉佩便送你了。”
苏漾对玉佩不感兴趣,兴致缺缺的玩着棋。
康熙又沉吟几秒,看向梁九功,“今儿这有个财迷,看来朕得大出血一趟。”
“若是朕赢了,你就得出二十文。”
苏漾耳朵竖着,听那银子吧嗒响,心里一合计,这笔买卖划算。
瞎猫撞上死耗子,不过二十文,来就来,万一康熙棋下得臭呢,不过围棋她不太擅长,但总有擅长的不是。
“可以,”她郑重宣布,“但咱们得换种玩法,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荣嫔在旁边观战,道:“你还会其他玩法呢?”
“上次喊你打叶子牌,你都不会,这次围棋你又臭得不行。”她幸灾乐祸,“看来某常在,今天得出出血。”
嘲讽力度简直max。
苏漾被激怒,“这次落子无悔,瞧不起谁呢!”
她撸起袖子:“下五子棋。”
五子棋,清朝倒没有这种玩法,荣嫔兴致勃勃的拉了跟板凳坐下,然后和康熙一起听苏漾的科普,听上去简单,但实操却不那么容易。
康熙刚开始不熟悉棋局和方法,连输了好几局,身上的玉佩没了,梁九功拿出的钱袋子也少了,可谓是两手空空,空在开始放了大话。
他思考着,沉心静气的下。
荣嫔靠在椅子上,瞧着她俩来来回回,互相交锋,心想苏常在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么面对面的,坐在皇上对面,也毫不含糊,下棋步步紧逼,生怕输了。
皇上呢……从未像今日这样,这么安静闲适的,和一妃子无聊到下五子棋。
就算是以前,和她相处时,也不是这种状态。
倒真的有民间寻常夫妻的融洽氛围。
荣心神微微一凛,又很快放松下来。
她忽然觉得,要是这样也挺好的,不用考虑争宠,也不必考虑讨康熙喜欢,就这样顺其自然,什么都不用想。
她嘴上说苏漾一炮打响了名声,心里却是赞同,又是带着点微酸的涩意,若是被泼脏水的是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的翻身。
“朕赢了,二十文归朕。”
康熙抬头,看着满载银子的苏漾,“落子无悔。”
小富婆苏漾笑吟吟地大方表示:“无悔无悔。”
几局下来,得了玉佩又多了银子,区区二十文,已经不被她放眼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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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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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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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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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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