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敢打包票,自己绝对没见过康熙,当然除了七夕那晚现场打脸外,她要是在大街上遇到康熙这样的,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所以,她反问:“难道我俩以前见过?还是……还是说我其实是哪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康熙久久未语。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有时候看着空白无脸的画像,会怀疑是否只是一场让人沉溺不醒的梦。
依稀觉得,要是那人多陪他一段时间,他能记得更清楚,更深刻些,这样也不会在她说离开后,再也未曾见过。
西暖阁外,抄着册子执笔记录的小公公,面带苦色的问同伴:“皇上怎的还未开始,侍寝时间已过半了。”
同伴迟疑:“莫不是,还在前戏……”
小公公吹着风,仰头看着乌漆嘛黑的天空:“还有一个时辰了。”
这记录侍寝的流程已过半,结果,结果还没上正餐。
若是不喜新晋常在,直接一床铺盖滚了便是,只能听见里面传来嘀嘀咕咕的聊天声,听声音还是女声,偶尔醇厚男声微有附和。倒像是纯盖被子聊天了。
两人不敢对皇上多加揣测,等了一会儿不见响动,一俊俏小公公朗声道:“皇上,还有一个时辰了。”
一般而言,后宫妃子不留宿。
侍寝也只伺候两三个时辰,等完了下半夜就得坐小轿回去。
从苏常在到西暖阁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夜已完全深沉,晚上蚊虫叮咬,手掌上一个个的大包,实在是……太痒痒的!
苏漾听着窗外公公的提醒,正襟危坐好,道:“皇上,在催你呢。”
她来前已做好心理准备,此时倒不尴尬,言笑晏晏的看着身侧男子。
康熙掀起眼皮看她:“朕困了,日后再说。”
苏漾凑到他边上,撑起下巴,斜侧着身子,声音仿佛媚进了骨子里,说出的每一句都带着娇滴滴的意味:“你若是不碰妾身,明天满宫里都说备受冷落,说你对贵妃选出的人有意见,进而流言蜚语会传至贵妃耳边,妾身如今封了常在,又没从承乾宫里分出来,皇上是想让妾身遭白眼么?”
她直率而坦诚的说出自己的问题。
康熙冷眼瞧她,看她准备做出个什么花样来,苏漾清了清嗓子,指尖滑上,一点点从他胳膊,移到肩颈的位置。
虽然苏漾不知道为何,康熙对送到嘴边的美色不为所动,但不妨碍她对一个英俊青年的欣赏。
你看看这健康而漂亮的肤色,你看看这脸,这眼睛,这犹如上天雕琢的美玉。
在移到青年下颚前,她手腕突然被擒住,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重重的将她压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
苏漾错愕看着压在上方的康熙,呼吸顿时急促。
幅度太大,导致什么东西从她左侧袖口里掉了出来。
秋末冬初的夜晚,燥热的风带来微冷的气息,陡然一页页翻开小册子,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在空中迸发出暧昧又多情的气息。
苏漾下意识看向小册子。
她不是藏得好好的,怎么就给倒腾出来了?
康熙微眯起眼睛,轻嗤一声:“你倒准备做得挺足的。”
“意外,意外,绝对是意外!”
苏漾保证:“这书不是我的。”
“是不是你的都不要紧,”康熙把小册子扔给她,“收好。”
“朕知道贵妃在想什么,”他眸色为深,“但朕作为一国之君,怎可被女人左右?”
“侍寝只是个名头,从即日起,你大不必想着怎么在床上讨朕欢心,从前如何,现在如何。”
苏漾屏住呼吸听他安排,“后宫守礼自持的女人大有人在,朕不需要多一个出来,像七夕那日,你对朕什么态度,继续保持,随意些。”
这倒也好。
不用真正意义上的侍寝,只是名头罢了,也还行。
苏漾内心深处松了口气,与虎谋皮,康熙既然对她这肉身不感兴趣,自然不会想得到她其他什么东西,苏漾自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让皇帝看上的。
就好比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那皇上,”苏漾弯着眼睛,露出月牙笑,“妾身能不能提一下要求。”
康熙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那表情仿佛就在说,你居然还敢有要求对朕提,不过他倒也没阻止。
苏漾谨慎又小心:“麻烦挪一挪您尊贵的膝盖,妾身腰要断了。”
这皇帝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刚刚轻轻松松的就直接把她掀翻了,这还了得?!
康熙冷笑:“平时看你做人颇为老练,怎的如此娇气!”
苏漾:“那不是在夸皇上您威武强壮么。”
康熙挪开后,躺在外侧,也不知从哪掏出个白玉兔陶瓷,递过去:“看你还算听话,赏给你了。”
苏漾接过来仔细打量,这兔子陶瓷还算精巧,但用料和炉里火候掌控得不太好,做工显得有些粗糙了,也不知他从得来的。
宫中这些赏玩的玩意儿都是价值连城,手上这个,民间随便找家店就能买到。
哪个女孩子,都不能免疫可爱的小东西,她也不嫌弃,喜滋滋的玩了两下,放在兜里。
既然康熙提出了不用床上交流,那么她自然不能过了界,像刚刚那样越界去故意挑逗。
苏漾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躺在他身侧。
等侍寝时辰一到,她就要打道回府。
回去该怎么跟佟佳仙蕊说呢?
*
寅时,一抬花哨的小轿从乾清宫回到了承乾宫。
守在潇湘楼门口的凝冬快步上来,给她批了纯色披风:“主子,快,进来,晚上风大。”
苏漾一出轿,被冷吹得嘴唇煞白,整个人哆哆嗦嗦。
风被挡住了,她随着凝冬回到室内,才好些。
凝冬给她换衣服,小声问:“主子,要沐浴吗?”
苏漾搓了搓手,缓和过来:“不了,今日早点睡。”
她在西暖阁睡了大半个时辰,被康熙喊起来,半夜回承乾宫,那时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了,反正皇帝脸很难看,冷冷的瞧着她,好一会儿才喊人进来。
翌日。
苏漾还在睡梦里,凝冬进来小幅度的推她:“主子,主子,皇上那边赏赐过来了,让您您前去领旨。”
苏漾打着哈欠,匆匆洗漱后去往承乾宫正殿前。
魏珠以及身边的小公公,托盘里端着众多赏赐,笑眯眯地看着她:“常在,恭喜恭喜啊。”
苏漾嘴角微微勾起礼貌又含蓄的笑容:“公公严重了。”
她示意凝冬收好。
从五品女官封为常在,可算是宫女中的一大传奇了,有些小宫女又忍不住唏嘘,宫女位置做到从五品,已经是很不容易,结果还是免不了成为后宫的一员,之前苏漾救下格格被封荣誉女官时,还得了好一通羡慕,立志也要做这样的宫女。
不过这次,苏漾头一天侍寝,竟然没有被皇上碰的消息,在第二日就悄无声息的传遍了整个后宫,着实的不动声色打了佟贵妃的脸。
表面上给足了体面。
没碰人,态度又说明了部分问题。
赏赐似乎又是缓冲了他和佟贵妃的关系,没送得太难看。
一堆玉如意,两套头面,都是些玲珑绸缎。
表面而言,既不过分冒尖,也看在了佟贵妃的面子上,比平时一些庶妃侍寝好了许多。
魏珠走后,苏漾小心的揉了揉脖子,昨夜在西暖阁,高床软枕,把她脖子给睡落枕了,当时还没注意,结果现在回过神,酸痛酸痛的。
凝冬担忧道:“主子……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这事请什么太医,”苏漾莫名其妙,“待会就好了。”
她深呼一口气,走进承乾宫,佟贵妃正在喝茶。
苏漾在走近时想了想,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还好被眼疾手快的崔娴姑姑给扶住了,她心中一边感慨这后妃和宫女指尖的天堑之别,一边面带惶恐的看向佟佳仙蕊。
话未声,已然哽咽了:“娘娘,奴,妾身没用。”
佟佳仙蕊轻叹一声:“你现在已经是主子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往地上跪,也别哭,不然还说本宫苛待于你。”
她昨日确实是身子不适,出正殿时差点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后,下早朝的康熙得知了后来看她,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表哥以为她是故意装病,好推苏漾出去,才心生了嫌隙。
所以,第一晚召苏漾侍寝,却没碰她也说得过去。
佟佳仙蕊揉了揉眉头:“无事,你先过来坐。”
苏漾手帕擦了擦眼泪,坐过去,就听佟贵妃轻言细语:“明日随我一道去请安,少说话多听,如今宫里多了几个身子重的人,你千万注意距离,别碰她们。”
简而言之,就是乖乖的别给她搞事。
在佟佳仙蕊看来,现在苏漾和她一条船上,也蹦不出个好歹,只能招呼着让她别山鸡飞凤凰得意了。
“妾身知道了。”苏漾道,“那今日皇上差人送来的赏赐……您看怎么处理?”
佟佳仙蕊无奈道:“这些该你自己拿主意,去尚衣局里做两身好衣裳,不是有凝冬在么,怎么还跟做女官时爱操心。”
苏漾点点头。
在承乾宫正殿待了没一会儿,苏漾回去用膳后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了。
荣贵人马佳氏登门拜访,先和佟贵妃打打了招呼,过来看她一脸慵懒没睡醒的模样,可恨铁不成钢道:“平时看女官做事老道,怎么昨日!哎呀!”
苏漾茫然:“贵人,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你好事么,”马佳氏笑眯眯道,“当时我就看你是个好苗子,身段相貌上佳,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主子。”
苏漾沉默了一会儿,问:“荣宪格格最近可还好?”
“丫头还行,就是不太爱看书,整天跟她几个哥哥们疯玩。”
马佳氏坐在床侧,深深的注视着她:“苏漾,姐姐跟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这后宫啊,水深是深,但也日子比宫女好过,颜色好是你的资本,但你也要给自己谋个后路。”
“之前你是女官,在承乾宫当差,有些话姐姐不好说,现在你封了常在,依姐姐看,有机会还是得自己努努力,从承乾宫挪个道。”Χiυmъ.cοΜ
她在苏漾还是女官时,关系就还不错。
这得益于去年宝贝女儿掉水里,苏漾去英勇救人的事情。
“皇上对贵妃娘娘心有不满,你得自己去把握,万事冷落着冷落着,你两头亏本一场空,啥都没有,那些逢高踩低的还不拿你当靶子打?”
马佳氏话没说得太深太直。
有些话说太直白了,反倒不美。
苏漾认真点头:“谢谢姐姐,我知道了。”
马佳氏摸了摸她的脑袋:“争气点。”
马佳氏最近倒是没有怎么闹腾了,以前还故意这病那痛的让皇上去看,看着看着就留了宿,又是今年下半年刚不久封了荣嫔,再往上,一年半载可升不了。
马佳氏留下来用了午膳才走,并邀请她没事来钟粹宫玩,顺便看看荣宪格格。
苏漾嗯嗯嗯的点头说好,等人一走,瞬间又回到床上,睡觉去。
睡到一半口有些渴了,迷迷糊糊起床,闭着眼睛摸索着走到桌边,去倒水喝。
结果刚下床,就隐隐发觉不对。
她眼睛一睁,室内布局突然改变,不是承乾宫的潇湘楼。
就算刚入住没两天,她也不至于看不出来是不是自己的屋子。
又入梦了啊。
她深吸一口气,入梦的时间越来越不规律了。
原本说想攒愿力瓶尽快得到第二个愿望,看起来也要很长时间。
自上次梦里中秋,将愿望送给璇儿,她出现实几乎就没有再次入梦过。
这次,梦境的主人会是谁呢?
他强烈的愿望,又是什么?
屋子里黑漆漆的,不见天亮,时间应该也是晚上。
苏漾响指轻轻一打,手上猝然出现一根小火苗,幽幽的在她指尖跳跃着,替她照亮这屋子。
这房间布局还算精致,摆设也非寻常人使用的,花瓶、桌椅以及墙上挂着古画,无一不在说主人的风雅与品位。
这些东西,在经过苏漾一年多皇宫的熏陶眼里,全部化成了多少银子。
这花瓶,起码值百两,这古玩画具,五百两左右,以及其他许多东西,看起来是大富豪。
很快,她走进门口,窸窸窣窣的门外有了动静传来。
“小主子,小主子!”
苏漾灭了小火苗,安静的躲在了帘子后。
“小主子你慢点,过两日就要回家了,你得多吃点东西,不然身体怎么熬得住啊!”
那妇人声音快哭了,急急道:“小主子,知道你心情不好,给你买了很多玩具,不喜欢也别扔水里,你之前那坏了,嬷嬷收好放着了,她不是故意的,你若是喜欢,我们重新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
小主子跑上前,开了门又关上,背靠在门后。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异样:“孙嬷嬷,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孙氏在门口等了等,好一会儿才重重叹息道:“小主子,厨房已经备好晚膳,想吃的时候你随时吩咐一声。”
“嬷嬷,我知道了。”
等脚步声渐渐消失后,他捂住脸,蹲下身,紧紧的抱住自己。
“我不想回家。”
声音带上颤音,低不可闻:“回家了,姐姐就找不到我了。”
“姐姐,你好久都没来看玄儿了,是不是把玄儿忘了。”
那颤音逐渐转为小声啜泣,又怕旁人听见,尽数哽在喉咙里。
黑灯瞎火的,苏漾心想,难道又是个小孩子?
一走神,没注意把帘子搞得哗啦响。
“谁!”
少年猝然抬起头:“谁在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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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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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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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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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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