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音踏前一步,眉心紧皱,是难得的严肃,她拉长了尾音,低喝一声:
“你看清地址了吗?!”
荆舍被猛然释放的强烈威压逼得后退了一步,他面色一僵,显然对眼前这个女孩的诧异更深了点,只是他很好地隐了过去,冷声:
“是片无人的郊区,他拖进的是一方空间洞,奇怪,他也不是人修……一个凡人,那方空间洞的气息怎么这么浓厚。”
赵承音紧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一瞬,她眼一抬:
“你能跟踪到那股气息吗?”
荆舍一顿,略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只是……”
“没有只是,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赵承音迅速结阵联系念空,同时嘴也没闲着,“你知道那方空间洞里有什么吗?”
荆舍抿唇:“有什么?”
“……那是一方人-肉-鬼市。”
赵承音没有开腔,孙梵梵脸色发白,替她应了声。
“什么?!”荆舍苍白的面上也露出了惊诧的意味,像是不敢置信般,“如今盛世太平,为什么会有人-肉-鬼市现世?!”
“我们也不知道,当初是因追人误入的。”孙梵梵瞥了眼入定的赵承音,咬了咬唇,“那玩意……真是永世难忘。”
荆舍一怔,也失了言语,眉目中,带了点微不可察的惶惶。
他只在传闻中听过人-肉-鬼市的存在,却不想,如今真的会近在眼前。
真的,要乱了吗。
荆舍纤长的手指微微蜷缩。
诡异的沉默在空间中蔓延。
“……我刚联系了念空大师,他会循着我们的踪迹而来。”入定的赵承音兀地一动,打破了沉默,她抿了抿唇,语速极快,“你既能追踪过去,能不能带我们去一趟?”
荆舍就这么看着她,像是有些犹豫。
“放心。”赵承音冷眼,“你不需要跟我们进去。”
荆舍连忙开口,带了几分急躁:
“我不是那个意思!”
孙梵梵不耐烦道:“行了,你怎么比我还害怕。”
“……呵。”荆舍冷笑一声,眉目的急躁也淡了下去,妖气也重了几分,“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妖,孰轻孰重,我可比你懂。”
他没有理会孙梵梵不自然的轻哼,只撇开视线,望向身边的赵承音,笃定沉声:
“我虽为妖族,却也是个严格遵守三界规律的妖,如今人-肉-鬼市现世,三界必惹大祸,如果可以,我希望特殊管能允许我,知会妖族,毕竟,这可是大事——”
“咱们妖族,必须有知情权!”
赵承音的眸光一闪,看向荆舍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半晌,她微微颔首:
“我会通知特殊管,你放心。”
荆舍微蹙的眉心这才松了些,他的蛇信子也不吐了,只蓦地侧眸望向孙梵梵,带着些许冷讽:
“怎么,很惊讶么?咱们妖族,可比你们这些劳什子人修更懂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孙梵梵的脸涨得有些红,她看向赵承音投来的微妙视线,咬了咬牙,垂头:
“抱歉。”
赵承音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她僵着脸,在挥手拂去困妖阵前落下一句:
“这是我第一次信任并有托于妖族,你……”
荆舍开腔阻住了她下半句,他那双眼中的红雾散去了些,咬字重重:
“我以妖格起誓,此去之后,便跟你回特殊管理局。”
赵承音这才伸手,一瞬破开整个困妖阵,笼罩在空间中的蓝光瞬间散去,而同一秒,荆舍也尽数收敛了所有黑雾与妖气。
狭小的板房重归人间,阳光顺着半开的窗户投了进来,外头的喧闹声也涌入耳膜,所有的一切都跟来时一样,唯有房间里的东西被打斗弄乱,像遭了贼一般。
荆舍环视一圈,而后便在两人颇为诡异的视线中僵了僵,他不动声色地一瞬挥手,空气中便有黄金小蟒现形,只不过是虚影。
那条小蟒顺着荆舍的手臂而上,荆舍垂眸,抬起左手,他指尖凝了团黑魂,就这么轻轻点上了小蟒的嘴,小蟒的蛇身旋即散出点光,它缠着荆舍的手臂更紧了点,像是紧紧捆住了他的心脉,紧得让荆舍的手臂都泛了红。
不过一瞬,那条小蟒便松开了荆舍手臂,漂浮在空中,赵承音和孙梵梵后退两步,眼看着小蟒吐了吐蛇信子,而后就消失在了空中。Χiυmъ.cοΜ
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赵承音的目光带着审视。
“放心,找到了。”荆舍垂眸,“你作阵屏息。”
赵承音五指一掐,淡淡的气息便笼罩在了板房之中。
再度与外界隔离。
下一秒,荆舍双眸一闭,凌厉的妖气瞬间就降落了整个空间,他的羽睫一颤,半化原型,强烈的妖气瞬间凝结,他口口念念有词,再蓦然睁眼——
嘶!
随着猩红的蛇信子吐出一同出现的,还有空间中像被撕裂般的巨大黑洞。
空气中瞬间弥漫了一股腥臭和腐烂交织的味道。
诡异的是,像是整个空间都化为了黑暗,而那个黑洞,却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吸引着他们三人的感官,是从骨血中召唤的归属感。
“……走吧,多加小心。”
荆舍就这么拖着半化的蛇尾,他回头严肃地说了一句,便钻进了黑洞。
赵承音递给孙梵梵一个眼色,后者已然自己凝了屏息诀,孙梵梵也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赵承音便不再多言,五指一掐将信息传给了不知道为什么赶不过来的念空,就跟在荆舍身后,钻了进去。
恶寒的腥气与血味。
在空间洞站定的两人一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肃穆。
而后,他们都不动声色地屏着息,慢慢开始摸索着往前走。
只不过很快,他们就止住了脚步,诧异地看着前方忽然出现的场景——
像蒸锅似的闷热扑面而来,一瞬就吹散了方才的恶寒,可半分腥气都没有带走,反而愈来愈浓了些,耳边的风声如同静止了一般凝结。
赵承音面上一僵。
她努力静下心来,却仍然没有止住面上瞬间涌上的恶心与胃部的翻涌——
一个男人,被捆绑在椅子上,那双眼珠就这么紧紧地看着他们。
可眼下是两道血痕,那颗眼珠,是黏在眼皮上面的。
他-裸-露-的肌肤呈现青灰色的苍白,触目惊心的血痕由喉间直至端坐的腹部,器官尽数-摘除,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开膛破肚,像条案板上的鱼。
而就在他的面前,是一把木蚀土锈的鱼叉。
“呕——”
左侧的孙梵梵显然已经忍不住,俯身在干呕。
这并不怪她,因为连身为妖族的荆舍,那双泛红的眸都微微侧过了些。
猩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承音紧紧抿着唇,她伸手拂去了那股气息,却仍觉得萦绕在心口鼻尖,赵承音强压下那股恶心,偏头:
“……害怕了?”
荆舍咳嗽了一声:“小爷有心理准备。”
赵承音扫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将视线定回了那幅怵目惊心的场景之中。
她僵着脸去看,只见那男人虽然模样凄惨,嘴唇却是上翘着的——
他在笑。
赵承音心尖一颤。
这个男人,他是心甘情愿地被弄成这样的。
虽然是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坐姿,可他面目带着微笑,朝着他们的方向,像是甘愿赴死,甚至还像个虔诚的信徒。
地面蔓延的血-液上,还撒着诡异的黑色玫瑰。
像是给予波塞冬与塔纳托斯的敬意。
赵承音捂住了唇。
可这里不是外国,不信奉上帝与众神那套。
这里是华国。
这里的主人,是穷奇当年避过天道的游魂。
“……这像是,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荆舍看着赵承音,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怵。
“欢迎谁?”赵承音扯出镇定,在荆舍的视线中,目光不偏移半分,“难不成是欢迎我们?”
“……”荆舍一顿,“您还是闭嘴吧。”
赵承音瞥他一眼,将视线定在不远处那堆不挂血肉的白骨上:
“那个女孩,是那个人类的赔罪。”
“什么意思?”荆舍蛇信子一吐,“听孙梵梵说,你们来过?”
赵承音冷声:“说来话长,我也不想长话短说。”
“……”
荆舍一噎,那股反胃的感觉好歹下去了点,他睨了赵承音一眼:
“我们是来救她的吗?那可能有点困难,这方空间怨气很深,要救出她,只能奋力一搏。”
“这方空间真正的主人,怕是我们奋力一搏也打不赢的存在。”
赵承音兀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
“在念空没有来之前,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
荆舍见她这副模样,多少也清楚了点底细,没有再问。
忽然,有浓重的血雾不知从何而来,瞬间笼罩了他们,赵承音暗叫一句不好,她猛地掐了个护身诀,淡蓝的的微光一瞬笼罩,荆舍的反应也极快,腥红的蛇信子一扫,那股血雾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可是能看清了之后的下一秒,风声撞破了静谧与腥气,深浅的蛩音顿顿,撕破了之前的沉寂,两人面色一僵,同时惊呼出声——
“卧槽,这是什么鬼地方?!”
“卧槽,孙梵梵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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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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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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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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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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