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辽阔,冬天的气候更是时时刻刻都有变换,牧民们并不是时时都会固定在某一个地方生活,对于每年都能见到阿罗怙带兵巡视的身影,牧民们总能安心许多,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等待着第二年春天的到来。
“主上。”亲兵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茶入营帐里,随他而来的,还有他的副将之一。
随行的大夫正在给阿罗怙施针,北巡才走了十日,阿罗怙腰伤又犯了,今日他暂且在营帐中休息。
“贺骨这会儿大抵已经到了科勒石碑。”副将说道。
阿罗怙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显露,“长安来的那小子呢?”
长安来的小子,只有一个,副将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不由笑道:“顾公子也随着贺骨一同前去了。”
阿罗怙轻哼了一声,“这小子,还算有几分眼色。”也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一行骑兵,行走在风雪之中,终于来到一处巨石堆砌在一起的背风处,巨石高耸,杂乱无章的堆放着,打头的骑马人勒住了马,停在石堆前,他翻身下了马,朝巨石堆走进,拿了刀腰刀将一堆雪给刨开,露出了雪堆下面的真实面目,原来雪堆下藏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满了阿罗部的文字。
这人确认了一回,朝着身后挥手,大喊到:“到了,这里就是科勒石碑。”
众人皆纷纷下了马,牵着马匹,朝巨石堆走去,将雪堆给清理干净,露出了插在地下的木桩,,。领队的是先锋将军贺骨,他一边将缰绳往木桩上套着,一边同身边人用不算流利的官话说着,“路难走,顾公子不妨留在这里等着。”
他话音刚落,便听身旁人回道:“我想随将军一同前往。”
贺骨点了头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安排起了谁留守此处看守马匹,谁同他们一同前行。
他身旁跟着的自然是顾淮。
顾淮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难免有几分好奇,趁着众人都在拴马的功夫,在石碑面前,蹲下身去,拂去石碑上的碎雪,露出了石碑的原本模样。
“这都写的啥啊。”飞廉站在一旁,看了半晌,像是在看天书,上头的文字他一个都没能看明白。
顾淮手指轻抚过石碑上的文字,给他解释起来,“上面写的是此地背风,过路人可藏身于此躲避风雪。”
最左边还有一列小字,因为字小,笔画纠结在一起,着实不好认。
片刻后,他方道:“若有葬生此处者,望过路人拾取其遗物归置于巨石后洞中藏匿,请阿罗将士送归于故乡。”
顾淮读完了这块石碑上的内容,飞廉就在一旁感叹,“怪不得要绕了远路,来这里走一趟,原是专门来的。”出发时,他看过地图,北巡这一路上的路线规划里,来科勒石碑的路可是要绕上一圈,实在是耽误时辰。
没想到,绕远路是为了专门来看看此处,会不会有亡人的遗物。
他低声道:“主子,咱们一会儿会不会见着尸首?”
“这倒不会,草原上的人,若是死在草原上,尸首会留在原地进行天葬。”
“我想,这遗物被送来此处,只是为了让人将死讯带给他们家人。”
顾淮思索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若是普通百姓,哪儿来的精力时间去找死者的家乡和家属,能将证明身份的遗物收拾好,放在这里来,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飞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他主子就是博学多才。
一旁贺骨也听见了顾淮的话,微微有些吃惊,“顾公子能看懂我们的文字?”他着实不懂,眼前这长安来的贵公子哥儿,这一个月来,整日里不是被王爷支使到这儿,便是支使到那儿的,也没听说过有谁在教他学习阿罗文字和语言啊。
顾淮好脾气的笑了笑,谦虚道:“这些日子略学了些,如今能大致看懂。”
贺骨倒是对他亲近了些,带待众人收拾妥当,他一扬刀,“走,都跟上!”
众人穿过了崎岖的巨石堆,绕到了背面,果然如同那石碑上所说的,巨石堆下有个巨大的石洞,宽敞隐蔽,安全不漏风不漏雨,是储物的好地方。
更别提,草原上有规矩,像这样默认了存放亡者遗物的地方,寻常过路人并不会轻易来此,是以这里的地貌保持的不错。
“各自分散搜。”贺骨下了令,让人分散开来,去寻找那些遗物。
见顾淮站在原地四处打量,贺骨同他解释着:“凉州不比长安人多,牧民们都是追着水草迁徙,时常会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若是死了可能就再也不见踪迹。所以王爷才想了这个法子,选了这里作为暂且安置遗物的地方。”
顾淮心有所触。
北巡这一路上还算是安稳,除了风雪大,未见西戎贼子掠夺的身影。
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北巡的队伍平安的回到了凉州城中。
回去之后,顾淮忙了起来,他主动向阿罗怙请缨,要去为死去的人,将遗物送换给他们的亲人。
他对此事十分上心积极,回来之后,就领了令牌,带了飞廉前往凉州州府调出户籍。
十二月总是忙碌的,镇北王府的事情,高义公主同镇北王早就交给了昭昭,今年凉州新年的安排自是由昭昭全权负责,她忙碌了好些日子,可算是安排妥当,能够休息片刻。
她去了州府,凉州州府与大余别处不同,凉州是边塞之地,向来是重兵驻守,朝廷派来的州府官员也得听命于镇北王。
昭昭畅通无阻的就去了陈放凉州百姓户籍之处,只见衙役们都在忙碌着重整档案,昭昭好奇,拦下一人来问,“你们在做什么?”
“回禀郡主,卑职等在重新归整往年卷宗。”
忙碌的人群之中,瞥见了顾淮的身影,她走了过去,见顾淮手中拿着一份卷宗,正在翻阅。
她不由问道:“是你让他们重新规整卷宗的?”
顾淮给她递了杯热茶,这里是存放卷宗的地方,堆放的全是易燃的纸类物品,“倒也不是,我这回来调户籍,发现了些问题,同林大人提起,他便让人重新整理卷宗。”
林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昭昭自然是了解,那可是位老狐狸,能在朝廷和镇北王府游刃有余的平衡数年之久,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才能让州府上下都忙着重新整理起了档案。
但见顾淮对手中事颇为专注,昭昭就也没多问,只坐在一旁,捧着那杯热茶,看着顾淮忙碌于整理档案。
她安静坐在一旁,看上去丝毫没有打扰,顾淮哪儿还有心思在整理卷宗上头,他放下了笔,盯着昭昭看了好一会儿,方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这话说的有趣,昭昭自小生活在凉州,凉州哪里她没有去过,却从顾淮口中听见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不由道:“哦?你要带我去哪儿?”
顾淮微微一笑,“去了就知道。”
二人并没有走太远,却是一处荒废的院落前。
“就是这里。”顾淮停住了脚步,同昭昭说道。
“这里是……”昭昭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处院落,终于从记忆里找出了有关于它的记忆,“这不是州府中废弃了的府学吗?”
凉州城,因着离长安极远,大多数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去参军,甚少会有人考学,州学每年都收不到多少学子,开办起来很是艰难。就连这处专为
二十年前,与西戎一战后,阿罗部将士折损大半,凉州所有男子皆入征从军,抵抗外敌的侵犯。
要保家卫国,还是寒窗苦读十余载,凉州的男儿早就做出了选择。
凉州城重武轻文,已经多年,根深蒂固,就算现在西戎不敢来犯,属于和平年代,重武轻文这股偏见也从来没有散去。
林大人作为凉州文官之首,对此很是头疼,他手下缺人,朝廷却又不肯安排新人来,
昭昭心中一动,颇有几分无奈道:“你带我来这儿,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想将这府学重新办起来?”
顾淮点了头,“我的确有此意。”
见他似胸有成竹,昭昭也不想泼凉水,但还是同他说起了实情,“想当年,林大人为重开府学一事,同我父亲商量了好久,派了人四处去游说,收效甚微,这些年,那些想念书的学子,基本都是私塾里上学,所以这府学荒废了多年,一直不曾重办。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可这些年,凉州也没出过多少念书的人才。wWW.ΧìǔΜЬ.CǒΜ
她甚少对一事会持负面评断,可见重开府学一事有多艰难。
府学重振,其实对凉州而言,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她还小几岁的时候,就想过这问题。
只是,想要促成此事办妥,却是极难。
顾淮倒是不见慌张,“我知道许是很难,但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他笑了笑,倒有些怅然之意,“我小时候不爱念书,这些年倒是一直不曾荒废过学业,虽称不上博古通今,饱读诗书,但或许能为别的学子解惑也说不一定。”谁能想到,当年不爱念书的他,因为他弟弟而坚持不懈念了十年书后,原以为没什么作用,如今却也能派上用场。
昭昭一愣。
“我想,重办府学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有朝一日,凉州出了人才,能入朝为官,想必你就不会担忧着有朝一日,朝廷会再次对凉州产生忌惮。”
他这回跟着阿罗怙北巡,感触颇多,他沿途见了许多从来人居住过,却又被打杂强烧过的遗迹,西戎想要攻克凉州的狼子野心一直没有消失,就算是阿罗怙有不愿放手兵权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不想因兵权交接,而引起动乱。
昭昭低头思索起来,已经很多年,凉州没有出过入长安为官之人,朝中无人能向皇上谏言,凉州多少传言,皆是在旁人口中越传越离谱,甚至于因为皇帝不喜凉州,这些人就愈发乱传,焉不知镇北王想要谋逆这消息,是不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淮这些日子,虽一直窝在州府里面整理卷宗,为亡者送遗物回家,脑海里却是一直在思考此事。
他凝望着昭昭,轻声言道:“活着还有许多事可以做。”
“你不是同我说过,若是接下来我想要做些什么,都随我心意。”
昭昭虽让他一同来凉州,可昭昭也告诉他,天下之大,若他想要去别的地方都可以。
“可我如今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你少些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也是一件让人头秃秃的事情。
这两天热感冒,明天继续明天继续。
希望大家能点点预收文姑姑在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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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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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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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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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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