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行羽猎之后,桓家众人不久便听见传闻,说温家四公子将要纳一位“日衍”小姐做妾室。
其时桓嘉与桓亦因为宴乐的事情已生龃龉。桓家家主百般问信,桓二公子只是缄口,一副傲然凛然的模样。
再怎么样也还是手足,桓家又没有肆意打罚公子的家风,便只是温温散散地命桓亦闭门思过。
然而桓二公子的门是闭了,过思没思,倒还有待考证。
桓嘉与希映一意寻踪,到处都想到,飞烟阁、那姑娘的本家、四方城城内与城郊,桓家的侍从化妆成平头百姓的模样,隐在市民之间,想着但凡这姑娘一露脸,就没有找不着的理。
只是这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不见,行迹杳然。
这就是桓亦的聪明之处了。
他早在助力宴乐出逃之际,就已料到,届时众人四处搜寻,一个小姑娘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那样的天罗地网,故而要把她搁在一个严丝合缝的地方,让人窥不见行踪。即使窥见,这地方也有足够的实力将搜寻者拒之门外。
非温家莫属。
果然,现下即便桓嘉已经知晓宴乐就在温家,也不能由着性子闯入门去,直接把小姑娘抢回来。
不能这样。
他得明明白白地拜帖,登门造访,即使要表现出“你丫抢了老子的人,识相的就快点还回来”的意思,也只能在竹青笺上端端正正地写“闻温玄公子得明珠,隐约旧识,请一见尔”。
世家间的交往就得这么“端着”。
桓亦对自己这个计策非常满意,感到毫无后顾之忧,便任凭哥哥东奔西走,自己在院内弹琴作诗饮酒,与往常一般无二。
结果完整版的消息把他给砸懵了。
桓二公子千算万算,没料到温玄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当初承诺的是“座上宾”,怎么这会儿就成了“准小妾”?
不成,他得去看看情况。
于是桓家两位公子同仇敌忾,一得到温玄回府的消息,起了个大早,就往温家四四方方的府院赶。
至于希映——之前他们听说温玄去了通州,她便自告奋勇地追随而去,这会儿也不知到没到。
消息,本是温玄公子故意透露的,羽猎场上让宴乐一夕名动,将她的效用价值最大化,再以桓家的争抢提高其身价。
可惜现在温家四公子改了主意,不肯做背信弃义的小人(这是他自己的说法),要好好照顾这个天赋异禀的小姑娘。
桓家来人的事情,他也就瞒着不让宴乐知道,自己却草草用了早饭,穿了件常服去见桓家的两位公子。
态度呢,自然是漫不经心,隐隐还透出轻慢狂妄的痕迹,说话间就是个无礼狂生,只差把“老子天下第一”挂在嘴边;最可恨的是那一种嘻嘻哈哈,避重就轻的神气,即使李林甫再世,怕也学不来他的三分狡诈。
这人滑的就像泥鳅。
桓亦有些愕然,世家公子之中还有这样的人!上回面见,他分明文质风雅,现在看来,倒像个锦衣无赖。
可怜的桓嘉公子与桓亦公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手段,他们向来隐居避世,从来看见什么便是什么,待人接物也以“诚”字当先,虽然宴乐的事情有些不地道,但桓嘉的真心的确不容指摘。
这会儿他们无心喝茶,极力要求见一见这位宴乐姑娘,要看与他们认得的那位是不是同一个人。
温玄只是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就是“她怕羞,不敢见人,只肯与我说话”。
后来桓亦恼了,言语间暗示二人此前的密约,满以为这位公子总还有些正直之心,谁想他听了,却装傻充愣,时而眯着风流桃花眼与侍女眉目传情,时而望着横梁发呆,等人家语含不悦地唤他,才装做乍然回神的模样,从善如流地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简直是装孙子的一把好手。
桓亦还有力气与他摆道理,说内情,桓嘉早就厌了这儿的馥郁到不堪境地的熏香、面若春晓之花的轻佻侍女,以及温玄那半真半假,含混不清的答话。
他站起身来,打断他俩温文尔雅的问答,冷冷直言道:“桓某的未婚妻阑珊,前些时日不见了踪迹。听传闻,公子府中的宴乐姑娘倒与她极为相似,我们只求一见,并无失礼之请,公子却一味推辞,难不成,阑珊当真就藏匿府中?”
温玄公子倒像受了惊吓委屈似的,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说:“桓嘉公子真是说笑了——哈,你是同我开玩笑罢?倒把我吓一跳,我藏你的未婚妻做什么?这可不是玩儿的——好大一顶绿帽子呀!”
“我不是开玩笑。温玄公子,当日飞烟阁竞价,你也在场,大家心知肚明,‘日衍’稀世少有,不可能一下子就蹦出来两个。”
“噢——我想起来了,那日公子出价一万金,实在是阔气极了,叫人好生神往。”
“我说‘日衍’——”
“‘日衍’!是,‘日衍’。”温玄公子接口道,“这种天赋实在难得,哎,此等好事却落不到我身上。”
桓嘉语气发冲,“今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你府中的那位姑娘。”
“我府中的姑娘?我府中姑娘倒多,不知你说哪一位?是鱼羊院的九徽姑娘,还是朝霞院的奇芳姑娘?要么就是天行院的莫晴姑娘!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最近来我家作客小住。”
温玄公子笑道:“既然桓嘉公子刚丢了未婚妻,我倒也可不辞辛劳,为公子牵红线搭新桥。”
桓嘉不是容易被激怒的性子,听了这等言语也只觉得可恨,眼中迸出寒光,但他若认定了什么,便不达目的不肯罢休,遂冷笑着还要说话,桓亦却一拉他的衣袖,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偃旗息鼓。
桓嘉待要无视,但见桓亦神色自若,仿佛已有对策,便半信半疑地随他告辞而出。
“怎么?”
“你没见那位温玄公子存心抵赖,你我再费口舌,也无益处。不如转告他门,找一个权位远在他之上的温家人分辩是非。”
“你是说家主温守?”
“正是。”
也只能如此了。
温守其人,桓嘉在世家会盟时接触过,倒是个和气又正直的长辈,想必不会放任族中子弟做出夺人所爱的事情。
第二日,桓家公子便重振旗鼓,乘着快马,再临温家。
果不其然,温家家主威严持重,态度可亲,与那不成形状的温玄公子毫无相似之处。
桓家二位公子拜见的时候,恰时温家的大公子温齐亦在前厅,听了他们的陈辞,也大为诧异——
“四弟他竟是这样的么?”
桓嘉与桓亦对这位殷勤憨厚的温齐公子颇有好感,总而言之,但凡生性真淳之人,照桓家的传统看来,就值得亲近。
而似温玄那等油腔滑调之辈,则列入不足挂齿之属。wWW.ΧìǔΜЬ.CǒΜ
故而,二位桓家公子坐在温家厅堂里又喝了半日的茶,几次三番明言,要见一见在此地做客的宴乐小姐。
温守颇和善地说:“论理,的确应该让二位公子亲自查证,然,我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事以客当先。故而二位公子要见这位姑娘,我只得着人去请,若姑娘不肯来,我也无法。”
他顿了顿,暗中注意桓家两位公子的神情,却慢吞吞地噙一口淡茶,杯盖与杯壁相击,发出清亮悦耳的轻响。
半晌续道:“此言在先,还请二位公子体察。”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这般待客之道也实在令人敬佩,二人便点头称应,待那报讯的小厮回来,禀报说宴乐小姐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他们颇感为难,面面相觑,却毫不怀疑这话中虚实真假。
桓家向来不玩虚头巴脑的假把式,故而不知还有这么一种最能体察上意的忠仆,一见主子的眼色,便知应当如何便宜行事。
温齐出言安慰道:“二位别忙。宴乐姑娘虽然不能出来见客,人却久在我家。若她真是桓嘉公子未婚妻子,我们探明之后,定然立即奉还,绝不藏匿。”
温守亦道:“这个自然。若二位所言不虚,我还要重重处罚这个逆子,绝不姑息。抢夺□□,有违人伦!温家会给二位一个交代。”
桓嘉听了温家家主的保证,当然不做他想,欣然应允,桓亦却心里发急,生怕温家真把宴乐送返桓家。
但总而言之,四人相谈甚悦,送客的时候,宾主尽欢。
“怎么,那位‘日衍’倒是偷来的?”将桓家来客送出门外,温家的家主便脱下温和可亲的面孔,换上一副肃然的态度,半晌却又摇头低笑,“那小子也真是胆大妄为。”
温齐在父亲身边低头躬背,像个如影随形的仆从,他面上神情还同往常一般敦厚无害,眼中却隐现一丝怒意。
“他明摆儿着就是——”
“嗯?”温守皱着眉头,对年纪最大的儿子露出这种声口感到不快,训斥道,“好好说话,成什么样子!”
温齐只得压下情绪,恢复了端和稳重,轻声说:“四弟人大心大,做出的事情也常出人意料。”
温守眯着眼睛笑道:“我倒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全在情理之中呢。”
说着,意味深长地一看温齐。
温齐心底烦躁,又不能有所表露,便说:“那么此事,父亲预备怎样?”
“你别只管问我。”温守道,“我却要问你,如果是你,打算怎样?”
温齐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查证真伪,若他们所言不虚,便将‘日衍’奉还,顺带着——”
温守已经冷笑道:“顺带着打压你弟弟。”
温齐一声儿不言语。
家主恨铁不成钢道:“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报私仇,你也就这点出息。”
温齐涨红了脸,唯唯诺诺道:“也不是。我是想我们可以趁机同桓家交好。”
“嚯,学会文过饰非了,不错。”温守语带嘲讽地说,“和桓家交好?光这一点你就不如温玄。他把局势看透了,你呢,还满脑子糨糊!”
温齐挠了挠脑袋,半晌没敢说话,见温守脸上没有生气的迹象,才含含浑浑道:“唔,不能交好么?”
温守一面摇头,一面同他解释,“不是不能,是不必。桓家早就不成器了。”
看着温齐似懂非懂的模样,温家家主眸光一闪——这般粗蠢,却是他温守的儿子!
不免意气难平。
真不知届时温家落到温齐手中,比之桓嘉又如何呢?
这种心思也只在一念之间,他面上不动声色,只说:“罢罢罢,这个回头再与你细细说。但‘日衍’的事情,你不要插手,由着温玄去,必要时候,还要帮他一把,听见没有?”
温齐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温守知他多半要阳奉阴违,只得先把此中利害同他说清,防他碍事。
“‘日衍’在温玄手中,也就是在我温家手中,若在桓嘉手中,便是在桓家手中。这个道理,你明不明白?”
“明白。”温齐闷闷地说,半晌又道,“但她也只是个‘祭’。”
“那又如何!‘日衍’这两个字足够惹人注目的了。再者说,若她是‘广’是‘殊’,我倒还不敢把她留下呢。一个‘祭’,再怎么样,也厉害不到哪儿去,不足为患。百年以来,除了庄弗,世间再无一个‘日衍’,可谓凤毛麟角。这样的宝贝,若流落在外,也就罢了,既然机缘巧合到了我温家,岂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雄浑,神采也逐渐锐利,真看不出已是一位已到知命之年的暮年男子。
“何况,对手是桓家。”
“是桓家怎样?”温齐不解地问。
“怎样?”温守淡淡道,“自大统皇帝分赐贵姓以来,已有百余年。那时温桓明青四家各执牛耳,不分先后。”
他微微一笑,“到如今,四大世家孰高孰低,也该见个分晓了。”
心满意足地回返桓家庭院的桓嘉满以为过不了几日温家就会将宴乐双手奉还。
桓亦倒并不希望宴乐回到桓家。他只想亲自见一见她,了解她的现状。
故而时常背着哥哥暗中遣人去温家打听消息。
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静悄悄地等了五六天的“交代”,却连个屁也没听见一声,桓嘉公子还不曾想到上当受骗的可能性,再次登门拜访,足足又去了三回,每一次都“恰巧”碰上温家家主有事外出,不能相见。
好不容易见到温家大公子,却也只是听他把上回的话翻来覆去地重炒了一遍,饶是桓嘉再不明世事,也能隐隐闻见一点儿叫人不悦的焦味。
桓亦一拍脑袋,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又被耍了。
区别只在于温玄是明着耍,这两位却来暗的。
桓家公子头一回飘落凡尘,主动与人周旋,不意遇上一家子千年狐狸,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差点没撂下多年的教养破口大骂。
若希映还在桓家,也许还能给这两位超然象外的公子出个主意,可惜她此时身在百里之外,对两位公子的处境一无所知,爱莫能助。
两位公子义愤填膺,一起喝酒赏月直到半夜,最后商定,无论如何也要给温家点颜色瞧瞧。
文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他们预备大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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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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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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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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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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