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大殿,内室却又是别有洞天,清一色的绿玉,使得一切看起来,格外清透,飘飘然有出尘离世之感。
两位,请用。
那道士托着个洁白的盘子,毕恭毕敬送到桌上,夜璃歌定睛看时,见是颜色十分鲜亮的红果子,饱满而圆润,仿佛是用玛瑙雕成,她遂拈起一颗来,噙笑问道:这可是,长生果?
贵人果然好眼力。道士点头,此物,正是长生果。
夜璃歌将一枚长生果送进口中,细细地品了品,点头道:果然不错,看来这山中人杰地灵,确是出产佳果的好地方。
贵人要是有兴致,可以在此地小住。
夫妻俩对视一眼,均觉此议确实不错。
道士也看出来他们的心道,赶紧着道:小可这便去为两位贵客收拾屋子,还请贵客稍待。
夫妻俩便一直安坐于室内,目送道士离去。
此地倒也清雅,正合静养。傅沧泓微微笑道。
嗯。夜璃歌点头。
没一会儿,道士重新走回,将两人引进一间干净的雅舍内——木榻、布帐、桌净窗明,虽然十分地简朴,然则,却正合了夜璃歌心中所想。
劳烦居士了。
哪里哪里,贵人若无别的吩咐,小可这便退下了,倘若贵人有什么需要,只扯动这根绳子,小可自会前来。
好。
待道士离去,夫妻俩才相对着在桌边坐下。
傅沧泓提起桌上的茶壶,往杯中注满水,口内言道:想不到此山之中,却还藏着这么一个离尘避世之地。
一时没听到夜璃歌答话,他不由抬头,略感奇怪地朝她看了一眼,却见她正瞧着墙上一幅悬垂的画儿发呆。
怎么了?傅沧泓仔细看了两眼,却并未发现什么关窍。
天色快黑尽时,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
傅沧泓打开房门,却见先时那道士立在门外,合掌稽首道:两位,斋饭已备得,两位请。
好。傅沧泓点头,退回房内,叫上夜璃歌一起往前院而去。
进得斋堂一看,却见十来个道士并排列立于墙边,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贵人,请。道士将傅夜二人引至主位上坐了,亲自用小碗盛了青梗米粥,双手捧着,递到他们面前:二位,请慢用。
那——夜璃歌转头朝那排道士扫了一眼。
贵人不必理会。
傅夜二人只好端起碗来,细品之时,无论粥、菜,均有一股子奇异的香味,令人脾胃大开,夜璃歌不禁多吃了几碗。
直到他们食毕,道士过来收了碗筷,傅夜二人作辞离去,方听得里面略有动静,似是那些道士坐在桌边开始用饭。
夫妻俩回到客房时,傅沧泓因道:路远迢迢,璃歌,想必你已经累了,且睡吧。
好。夜璃歌褪去鞋袜,上榻侧躺而眠,耳听得傅沧泓除去衣袍,也在她身侧躺下。
月色如霜,从棂窗里透进,均匀地洒在地上,傅沧泓的鼻息渐渐酣沉,夜璃歌却愈发清醒。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召唤她,使得她坐起身来,走到窗前,极目往外看去。
越出围墙,便是起伏的山脉,尽管是夜间,但凭着她的目力,仍然能看见一棵棵茂盛的树。
夜璃歌不禁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幅画——根据画中所绘——
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她闭上了眼睛——理智告诉她,不要去想,不要多想,然而好奇心却渐渐占据上峰,毕竟,她也很想知道,世间究竟有没有,师傅所描绘的地方。
蹑手蹑脚地,她回到床榻边,俯身看了看傅沧泓。
他睡得很沉,很沉。
夜璃歌轻轻地松了口气,再次朝窗边走去,脚尖略一点地,便飞出了窗外,在房顶上一跃,瞬间没了人影。
夜色苍茫,女子发足狂奔,就像是丛林里的一抹幽灵,轻灵,飘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慰,她的脚步愈发地快了,快了……
最后,她停在一处悬崖上。
俯头往下看去,是一片黑黝黝的深涧,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遍体生寒。
她不由合上双眼。
心中默运神决三遍,再次睁眼时,却见对面亮起一团白光,夜璃歌心中大喜,遂抬足踏了出去,脚踩虚空,却有一种落在实地的感觉。
一步一步,她那么坚定地走着,仿佛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头。
就在她将要走到尽头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缥缈的呼喊:璃歌……
夜璃歌定住了身形。
天地间一片静默。
她知道,只要再往前一步,自己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另一个所在——那里没有爱,但是,也没有恨。
也许,从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每个人也渴望着解脱,没有人懂得,当灵魂离开身体,也是一种真正的解脱,今生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璃歌……男子嗓音颤抖,让人心碎。
夜璃歌站了很久,就在她准备作出决定时,那团白光消失了,而她的脚下顿时一空,整个身子旋即朝崖底坠了下去。
没有丝毫迟疑,傅沧泓从悬崖上跳下,直追向她。
然而他们彼此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遥远……
扑通——
扑通——
水花四溅,两人分别坠入崖底的深涧,刺骨的寒意瞬间洞穿五脏六腑。
沧泓!清醒过来的第一瞬间,夜璃歌就赶紧四处寻找傅沧泓。
我在这里……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夜璃歌急速游过去,一把将男子抱住。
他伏在她怀中,紧紧将她抱住,整个身子抖得厉害。
我带你上岸。夜璃歌尽力用柔和的嗓音道。
别动。傅沧泓伏在她的颈窝里,璃歌,你别动。
夜璃歌只好不动了。
足足过了半刻钟,傅沧泓却先动了,带着两人飞上岸去,稳稳落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他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沧泓。沧泓。夜璃歌不断摇晃着他的肩膀,见他始终不肯醒来,心中不由微微发急,伸指搭上他的手腕,却见他脉息零乱。Χiυmъ.cοΜ
傻子。她轻嗔一句,再也顾不得许多,几把脱掉他的衣服,将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开始运功。
天,渐渐地亮了。
女子把男子抱在怀里,静静地斜倚在山石上。
男子面容苍白,眉头微微皱起,夜璃歌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不由唱起歌来,悠扬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引得无数鸟儿鸣叫迎合……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子唇角边浅浅地浮起几许笑漪。
歌声戛然而止,女子始终抱着男子,一动不动,直到一线阳光从头上泄下,直落到岩石上,她才俯身亲亲他的额头,把他平放在岩石上,然后自己跳到地面上,朝水潭边走去。
水潭里有很多鱼儿在游来游去,她几乎没废吹灰之力,便捉了好几条鱼,把它们扔到草地上,任它们跳来跳去,然后,她再四处去寻找枯枝、树叶。
篝火升了起来,烤鱼的香味在空中飘散开来,直到串在树枝上的鱼儿都成了金灿灿的黄色,女子才拿着树枝,重新走回到岩石边。
饿了吧?她俯低身子,嗓音异常轻柔,男子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熟。
不饿吗?女子调皮地眨眨眼,真地不饿吗?
男子还是一动不动,于是,女子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烤鱼送到唇边,一口咬了下去,两只眼睛随即弯成月芽形。
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把所有的鱼都吃掉。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男子还是一动不动,女子眼珠转了转,弯下腰去,用舌头翘开男子的嘴,将鱼肉喂进他口中,男子开始慢慢地咀嚼。
于是,一个喂,一个吃,总算是把一顿午饭给对付过去了。
够了吧。终于,女子伸手戳戳男子的胸膛,就算生气,也够了吧。
男子坐起身来,却不看她,反将目光转向一旁,唇间发出声冷哼。
你真地,不愿意理我?女子站起身来,还没走开,已经被男子一把给拽了回去,他带着她翻进草丛里,用力地亲吻。
一地零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女子趴在他的胸口上,神情慵懒。
男子用手,细细梳理着她的发丝: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容易地心软?
因为你喜欢我啊?
所以,你就可以任性胡来?
我……我只是好奇……
好奇吗?如果昨天晚上我没追到悬崖边,你是不是就打算,一去不回头?
夜璃歌沉默。
男子忽然发了火,掰过她的脸,深深望进她的眸底,低声咆道:夜璃歌,你说啊,你说实话,是不是?是不是想那样?是不是想扔下我,一去不回头?
夜璃歌想摇头,却被他眼底卷起的狂涛巨浪骇住——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带着一种令人震颤的疯狂。
我可以放纵你,他揉着她的头发,一字一句,可以放纵你做任何事,唯独这件事,不可以,夜璃歌,不可以……
他本来是想发怒的,可不知怎的,却突然变成了流泪:夜璃歌,你不可以,不可以不负责任,不可以不爱我……
我没有不爱你。夜璃歌赶紧把他抱住,像哄小孩子一样,真的,我不是不爱你,不是不要你,不是,都不是……
真的?傅沧泓忽然咧开嘴,笑了。
傻瓜。夜璃歌的心忽然痛得像刀割一般,伸臂将他抱住——傅沧泓,你最有本事,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万的男人,只有你最有本事,把我的心看得死死的,纵然我逃去天涯海角,飞升成仙,也还是没有办法,把你从我心中完全抹去。
我会让你记得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就算让你痛让你难过,我也要让你记得我。男子说完,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夜璃歌,你知道吗,自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作自己人生的全部,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我们早已血脉相溶,休戚与共,就算上天入地,又怎么能,将我们两个残忍地分开?
我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终于,女子这样说。
傅沧泓没有答话。
就算你不愿意陪着我,我也有别的法子,让你一生一世,留在我的身边,不许你离开我的视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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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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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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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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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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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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