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就是要吃跟瑞亲王和大皇子一模一样的东西,他们没吃过的东西,我才不试!”
“人家不吃的东西,给我们吃,打发叫花子呢?”
话越说越难听,饶是穆与棠好性子,也忍不住沉下脸,“诸位郎君们,那就只上和瑞亲王、大皇子一样的龙膏酒和葡萄酒行么?”
“那给我们每人一角龙膏酒和一角葡萄酒。”
一角酒,为四升,约莫是一斤半,酒量一般的人,喝一角酒也不至于烂醉如泥。而他们一张嘴就要两角酒,而且是口感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相冲的,万一全醉得不省人事,酒钱收不回来还是小事,照顾他们再把他们送回家才是难中之难。
这群人醒的时候已然如此难缠,要是给了他们喝醉放纵的机会,定要把穆氏酒肆的屋顶都给掀了,把她们折腾的够呛。
身为穆氏酒肆的东家,穆与棠必须将如此大的风险掐断火苗,便委婉地笑道:“诸位郎君如此大方要这么多酒,实乃穆氏酒肆之幸。只是龙膏酒和葡萄酒都是西域名酒,单喝味道极好,也不易醉人。若是混着喝,便如烈火烧心,很快便要醉了。”
“还有这回事?”有人质疑。
穆与棠十分肯定地答道:“那当然,咱们长安人不骗长安人。”
“那成,你先倒酒给我们尝尝。”
“尝酒不要钱吧?”
穆与棠笑言不用,便走入柜台,开始拿八个夜光杯,用量器量了一勺葡萄酒,再分别倒酒。
“阿棠,这群人看着不像来正经喝酒的,要求那么多,要小心为上。”
“干娘,光天化日之下,咱们做正经买卖,没必要怕他们。”
于是,柳氏和穆与棠各用托盘,分别捧了四杯葡萄酒,一一递给他们。
一时间,有人说好喝,也有说难喝的。
这倒好办,好喝的便再上一角葡萄酒,而难喝的则换龙膏酒给他们尝。
这么两轮品尝过后,四人喝龙膏酒,三人喝葡萄酒,还剩一膀大腰圆满脸麻子的男人,叫嚷葡萄酒和龙膏酒都不好喝,还要换其他的酒。
“阿棠,那人摆明了就是想占便宜多尝酒不用付钱,别着了他的道。”柳氏低声提醒。
那人拍桌大叫:“你俩嘀咕什么呢?我张大郎,就是觉得你们的葡萄酒和龙膏酒不好喝,难道实话实说还不行?快换其他的酒,不然我要发火了。”
穆与棠抿唇笑了两声,再正经介绍:“请您息怒,兴许您喝不惯西域的烈酒,穆氏酒肆也有许多中原的酒,像长安的新丰酒、郎官清、阿婆清,还有其他各地的郢州富水、乌程若下、荥阳土窟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宜城九酝、浔阳湓水、齐地鲁酒也都口感极佳。此外,还有少量玉薤酒、麴米春、松醪春、梨花春、竹叶酒、桂花醑、宜春酒、玄化醇、桑落酒、五云浆、乳酒、凝露浆、菖蒲酒、菊花酒、屠苏酒、石榴酒等。您要哪一种?”
“每一样都来一盅!”
每样来一盅,每样都尝尝!
柳氏倒不是舍不得给他尝这些酒,而是每一个酒坛封盖严密,打开再封好都极为费事,又每样一小盅,起码得准备二三十个酒盅。喝完了,便要多洗二三十个酒盅!
这不是逮着穆与棠说尝酒不要钱,才使劲占便宜么?
也许穆与棠脸皮薄,也不想事情闹得难看,才顺着他的意,但这种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不懂得见好就收,柳氏年纪大,偏要治他!
柳氏答道:“张大郎,不怕您笑话,穆氏酒肆刚开张,酒盅买得少,您要每样都尝一下,没那么多酒盅。实在是对不住,请多多海涵。”
“连酒盅都不够,那你开什么酒肆!早关门得了!”张大郎叫嚣道。
开张第二天,便被客人诅咒早日关门,这个钱,穆与棠不挣了!
她再也憋不住,气冲冲地叫道:“张大郎,穆氏酒肆刚开张,地方小,酒盅也少,没法招待您这位贵客。请您出门去西市,那里大大小小的酒肆上百家,总有合您心意的。”
“你赶我走?我偏不走!”
遇上这种泼皮无赖,穆与棠和柳氏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只恨茗韵不在,不然派她去武侯铺报信,让武侯或不良人来治治这帮地痞无赖。
“我张大郎的名号,西市哪家酒肆不晓得?哪家酒肆不是把我奉为上宾?你这个小小的穆氏酒肆,竟敢赶客!”
“你可知道我张大郎是谁?说出来能吓死你!”
穆与棠和柳氏也算在内廷见过世面,又跟大长公主、瑞亲王、大皇子等人打过交道,眼前的人地位再高,还能高过他们?况且,越是有钱的人,越不会占这些小便宜。
“敢问张大郎是何方神圣?”穆与棠半是恭敬半是嘲讽地问。
“东市的张家印刷,便是家父开的,如今是我在打理。”琇書網
东市的张家印刷和李家印刷在长安城鼎鼎有名,穆与棠也有耳闻。只是,她想着雕版印刷书这样的细活,又是跟文人墨客打交道,东家该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之人,怎么少东家竟是如此粗俗丑陋?
穆与棠并未打消疑惑,佯装一脸敬意,“原来是张家印刷的少东家,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现在你晓得我的身份,还不麻利些上酒?”
一亮明身份,便急催着上酒,这显然就是打着张家印刷少东家的名号,来占便宜吧了。毕竟,张家印刷日进斗金,一天喝一两石酒也喝得起,哪会把一两角酒的酒钱放在眼里?
其他七位酒客:张大郎吹牛的本事,越发高了!分明跟他们一样,只是张家印刷的雕版工匠而已,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张家印刷的少东家?
上酒的话,忙活到头,一文钱不挣;不上酒的话,又不知张大郎还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正当穆与棠和柳氏拿张大郎无可奈何之际,苏荷端着一盘炉端烤梨来,“穆二娘,柳娘子,你们尝尝这烤梨。”
穆与棠哪有心思吃什么炉端烤梨,但看在苏荷一番好意的份上,只得道谢。
“我去武侯铺一趟,你们要多多拱火,让他闹得越大越好。”苏荷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道。
“苏五娘,谢谢你送的梨,改天请你喝酒。”
柳氏挥手,将苏荷送出了门外。
“你们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还不把那些炉端烤梨送来孝敬我?若是我吃烤梨消了火,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白喝酒不算,还要白吃苏荷做的炉端烤梨!想得美!
穆与棠委婉地劝道:“张大郎,看您也是个风雅人物,想必也该知道吃炉端烤梨的乐趣,在于放在火上烤熟。这已经熟了的炉端烤梨,跟蒸梨没什么两样,能有什么吃头?您还是选好了酒,再点些下酒菜吃,那样才美滋滋呢。”
“没错,炉端烤梨以烤梨的过程最为有趣,熟了就吃,还有什么意思?况且,人家送给我们吃的,我们平素吃惯了,不碍事的,可你们金贵,万一吃出个好歹来,我们可赔不起。”
柳氏这话说得很委婉,就看张大郎能否体会得到其中意思。
张大郎委实不是真想吃炉端烤梨,但既已开口,吃不到便下不来台了!他双手撑着席案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将放在柜台上的那一大盘足足有八个的炉端烤梨,一股脑儿地端起,没羞没臊地据为己有。
脸皮真够厚的!
柳氏抬高音调,“张大郎,您这就无聊至极了。人家好意送给我们吃的炉端烤梨,并非穆氏酒肆卖的。您要尝,尝一个就够了,全拿去,吃完这八个炉端烤梨,肚子都撑了,还喝得下酒么?”
张大郎自忖独吞八个炉端烤梨,确实不厚道,便改了主意,“你这位娘子,纯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何时说过要独吞?我这不是拿了去,分给好友么吃?加我一共是八个人,这有八个炉端烤梨,不是正好么?”
炉端烤梨非什么稀罕物,穆与棠和柳氏不愿意全落进张大郎这爱贪便宜的人肚子里,他非要拿去做人情,分给众人吃,还能说什么呢?只盼着他吃了香甜多汁的炉端烤梨,别再刁难她们了!
起初,张大郎照常把一盘炉端烤梨分完了,再落席,飞快地剥掉炉端烤梨皱巴巴的外皮,再放到嘴里,甘甜温热的梨汁顺着嘴角流下,他也顾不上擦,两三口便吃完了,只剩下了含梨籽的一点儿芯。
穆与棠和柳氏一看他吃得够快,应该是合他的胃口,心下稍宽。
岂料,他忽地脸色大变,将那半截指头长的梨芯丢到地上,“这什么狗屁炉端烤梨,竟是长了虫的!”
白送给他吃的炉端烤梨,他非但没有一句好话,反倒嫌弃里面有虫子!此外,到底有没有虫子,还两说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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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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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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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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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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