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对看了一眼,豹子低了头,虎子开口道:“大小姐,蒙您恩典照顾爹爹,虎子两兄弟感激不尽,只是,虎子并不想再回学堂,学堂的东西于虎子无多大用处,虎子也没有那个能耐去考举做官,只求大小姐能给虎子在庄上也安排个活计,挑水砍柴的我都可以,种地打猎之类的我也可以,虎子从前跟爹爹学了几招,手上有力气。”
说着,还举起瘦瘦的胳膊扬了扬。
看着虎子坚定的眼神,我明白这孩子是想承担起整个家了,可一想到他也才十二三岁的样子,瘦弱的肩膀如何撑起这个沉重的负担。
“既然你无心念书,那我也不勉强你,你也不用着急,你还太小,庄上的事情不适合你。嗯,你也念过几年书,是个识字的,这样吧,等过了上元,送你爹去庄上后,你去府里找我,我安排你去铺子里学做买卖。”
虎子忙忙的要跪了谢我,我急急的拦了,又转过头问道:
“豹子,你呢?你愿意回学堂去吗?”
豹子搔了搔头,期期艾艾的不说话,急得他爹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个兔崽子,大小姐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
梅书忙拉了王七坐下,“七叔,您别急,吓着孩子了,让他慢慢想。”
又走到豹子面前,柔声说道:“别怕,大小姐问你话,你只照心里想的说就是了。”
豹子抬了头,眼神清明,走到我面前,直挺挺的跪了,唬得我急要扶他起来,他只不肯,又让梅书帮着拉他起来,这孩子也是个倔的,只跪着不说话。
还是王七在一旁开了口,“大小姐,这孩子,唉,想他也是有事要求着大小姐了,大小姐就坐了听他说吧。”
我站起来,走到豹子面前,蹲下来,眼睛与他平视,“豹子,我要告诉你一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此外,不要轻易再跪了。”
豹子定定的看了我,说,“大小姐的话,豹子记下了。只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更要跪恩人,豹子从前常听爹娘念叨当初夫人救了爹娘的事情,知道夫人是爹娘的恩人,如今,大小姐也对爹爹和哥哥有恩,豹子自是要跪的。”
停了会儿,又说,“豹子亦求了大小姐的恩典,豹子也不想再回学堂,豹子想去医馆学医,治好爹爹伤了的胳膊,让爹爹不再在夜里疼得无法入睡。”
王七在一旁哽咽,我也感动于这孩子的一片孝心,心下略略思忖一番,倒跟我是同行了,点头应下,“也好,这世上啥都缺,只不缺生病的人,你学了医,也是一门技艺,将来不愁生计。你且在家等消息,我打听好了,派人来接你,左不过三五天的样子。”
“呀,下雪了。”
正说着,听得梅书一声轻呼,抬头望去,果然,大片的雪花飘下来,扬扬洒洒,落在地上就化了。
锦子进堂来,见了礼,问道:“小姐,已是申时,少爷今儿叫了合家人一起用晚膳,您看,是否要启程回府了?”
我起身,王七也紧跟着起身,“那就暂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七叔,再有什么事,直接去府里找我或是找我大哥,别再这么屈着了。”
待回到府中,已是日暮时分,雪已经积了起来,踩上上面“咯吱”作响,梅书送了我回院子就回去了,明辉院中想有许多需要准备的。
我亦没有耽搁,洗了脸,换身衣裳就带着玲儿也到了明辉院。
景琛已将账本理好放在书案上,人却不在屋里,梅书说庄上的管事已经到了,景琛在正房西厢里与他们商谈事宜,因他们住在城外,太晚了城门下了钥就出不去了,并不留在府里用饭,只商谈完了就回去的。
却突然想起今儿个只带了些米菜去王七家里,眼见他们家寒薄,爷几个身上又单薄,今儿个下了雪,天冷的冻掉鼻子,忙忙的又吩咐玲儿回院子里,挑几床厚实些的褥子和棉衣,跟陈正一起给王七他们家送去。
在书架上挑了本《古今人物传记》,我坐下来边看边等,景琛的书架有很多书,除了《四书》《论语》等正正经经的书,还有许多人物地理类的,最下边的架子上还有几套话本,就像古代的小说类了,平时无事的时候,我常来他的书房找书看,而他在外面看到些新鲜有趣的书,也一定记得给我买回来。
一本书已翻了一半,景琛还没回来,天已经暗了下来,梅书已掌了灯,又端了热茶点心过来,
“小姐,喝点热茶搪搪雪气吧,天怪冷的。可要先用些点心垫垫?才锦子过来传了话,少爷正在和铺子里的掌柜们吃饭,天黑路滑,少爷说原与掌柜们谈了让他们好回去。”ωωω.χΙυΜЬ.Cǒm
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问道:“什么时辰了?二夫人那边有没有人来问过?”
梅书看了看沙漏,道:“酉时了,二夫人倒是没打发人来问,想是少爷已经通知过了的。”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的冷风灌进来,倒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赶紧的又关上窗户,梅书笑道:“这雪可下得大了,跟年前那一场雪有得比,小姐一向爱看雪,上次因是病了躺了床上没赏着,抱怨了那许多,这下子好了,老天爷又补给您了。”
又说,“只小姐爱这雪了,梅书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好来,每年冬天都是连番的下,下的时候还好,化雪就难了,地上难走,一不小心就摔个跟头,又冷,穷人家最是怕过冬天了。”
我见她感叹,像是又想起些什么,忙拿了话岔开,
“梅书,帮我磨墨吧,才看书的时候我想起个事儿来,赶紧记下来,省得等会儿忘了。”果然,梅书丢开了心事,专心的磨墨,又好奇的看着我。
我挑支细毫,回忆以前学过的统计表格,分开了时间与项目,慢慢的拟了个做月账的表格,横排里是布样的分类,纵栏里是一天营业的时间,卯时开门,戌时关门,分开六个时段,每个时辰统计一次,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教给他们用数字来计账,就想了个简单易学的——划正字,各种布样都是每卖出十尺即划一笔,一个正字写完是五十尺,到戌时了再计当日的总账,如此一来,每日里的账目都是清楚,方便月底拢账,也方便计算盈亏。
正拿给图样给梅书讲解,这丫头不识字,我跟她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清楚,正泄气,景琛在东厢房里叫梅书了。
我跟过去,却见景琛满面春色,房间里还散着酒味,自知是在前面喝了酒了。
景琛见我跟进来,正欲开口,打了个酒嗝,急忙拿手掩了嘴,歉意的笑笑,“倒叫妹妹看笑话了,掌柜们热情,架不住他们再三的劝,只得喝了几杯。”
梅书端了水侍候哥哥洗漱,又去衣柜里拿了衣裳来换,我退出去,关了门,在门外笑着:“往日间只见哥哥谦谦君子的派头,今日见到一个酒鬼了,看你往后还怎么教训我。”
说完,掩了嘴轻笑,自坐在外边等,景琛在里面说道,“从前我也不敢教训你,你的道理可比我多。”
只一会儿,景琛就出来了,换了身冰蓝的外袍,因只在府中,无须见外客,倒是将之前的髻拆了,只用支玉制簪子插上去固定了,显得闲适优雅,身上惯用的杜若遮了酒味,倒是混和出一种令人迷醉的味道。
梅书端了杯浓茶,急急的跟出来,“少爷,喝点浓茶吧,醒醒酒气。”
我看着景琛就着梅书的手饮了茶,打趣道:“梅书,你倒像我嫂嫂了。”
却不曾想,一句话,令得景琛口里的浓茶一口喷出来,溅了满地,连我的裙子上都是,我哭笑不得的提着裙子,梅书个死丫头,只顾着害羞,躲到房里去了,也不知道拿袱子来帮我擦擦。
景琛摊着手,尴尬的看着我,“妹妹,讲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这等话,也是你个姑娘家随便打趣的。”
我瞪了瞪,“如何说不得了?你可不是我的亲哥哥,叫声嫂嫂有什么不妥。”
又眯了眼,笑得很八卦,很狗腿,“况也没有说错吧?哥哥,你什么时候将梅书收了房?梅书可是我院子里出来的丫头,有我这个大小姐做主呢。”
景琛指着我,“梅书什么时候变成你院子里出来的了?原本就是我房里的人。”
“哈哈哈,是嘛,原本就是哥哥‘房里的人’嘛,倒不用我做主了。哎哟!”
我笑得正欢,不防景琛一个指头弹到我脑门上,“叫你不说,你还越发说得欢了,姑娘家,有没有个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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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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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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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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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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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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