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玉髓瑙奢华所缚的四面招风风帘此时无风自动。临靠一处,水烟苍茫混沌,已是入了苍秋的时节,枝枝亭亭的佛莲摇曳含香吐露乳金光辉。
闲疏斜靠的少年郎迎风执金樽空落落喟叹,潋滟眼角忽而瞥到远方曲折廊回处有一人的身影谨慎而来,慵懒眯眸而粲然一哂,隔着水气酒香便长长的唤了一声模糊的传音。
“月浅……星深!”
来人一身清素,面容谨慎艳丽,闻言淡淡的抬首,蓦然勾起微弱弧度的一笑。
“殿下一醉酒,又是分不得我们兄弟二人了么?”
他面容苍白女弱的过分,眉梢精致无芜杂走向,若不是颈下圆润入珠的喉珠滚动,指引他前来的宫人险些要以为他是女子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萧琢缨闻言,双面酡红自得,手中奉酒的金樽险些就要当啷坠塘了,又忽而借着醉酒歪力大劲翻腕,金樽撞地琅琅。
他今日饮得着实多了些,却也是淡然的唇角噙着一抹委屈,向下垂着,东倒西斜地踉跄行去。裴越见状,方无奈喟叹,忽而如流星般大步上前接着他。
萧琢缨便是醉着倒在了裴越的臂弯之中,临了摩挲到他身上如水光滑的银袖,还颇为不满的扯了扯,双眼迷跎如酒水迷离,忽而仰头,对着比自己高了两个脑袋的裴越直直发问:“今日快要近了中秋,为何母妃还不来派她身侧的孑孑来为我送月饼?难不成,今年的宫中也需要母妃去吟哦那祭古的月篇么?”
裴越见状,笑容僵凝一瞬,旋即温柔地将他扶到了一旁堆砌着锦绣花团的靠上,闻声道:“是了,今年的中秋少不得娘娘的惊艳吟哦。但她早就嘱咐过奴了,叫奴先提前送您回府。”
萧琢缨清澈眼神闻言深深的疑惑了起来,却又茫然的直愣愣望着他,声音咬字迷离不堪。
“可是……我不是应该在母妃的宫中么?此处是哪?我没有府……”
言罢,他忽而颤抖起来,勉强定了思绪心神,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是了,是了,我险些忘记了。”
萧琢缨忽而绽出一抹如梦般光丽的笑容,意气如春。
“是外祖的府邸,是么?母妃一向是疼爱我的,她知道我思慕邻府的琳琅姑娘,便、便遣你送我过来,对不对?”
方才裴越的神色听见那人时只是微微的僵凝,那么此刻,便是凄凉了起来。
他一双修长干燥的手愣愣地停留在萧琢缨的发旋儿处,眸昏暗了起来。
“是啊……娘娘还为您约了与琳琅姑娘的赏月之日呢,就待您去库房挑挑礼物呢。”
萧琢缨闻言开了混沌迷蒙的眼,笑了一下。
“我记得外祖的府邸有一件西番的锁儿对不对?样式很好看,刻得是一只小鸟儿,听说就是西番供奉的神仙模样。月浅,扶、扶我起来,我要去亲自给她拿……”
话虽这么说着,萧琢缨却是愈发困倦,醉酒的身子已经不能够支持他离开临水的水榭半步。没出一步,他便踉跄迷蒙的跌回了原处,将头埋在一团锦绣之中,嗅着熏香。
“我就要总角了……”
裴越背对着身后已经悄然退散的婢女,听见这话蓦然一怔仲,旋即浅淡狭长的眸子渐渐覆盖上了一层黑暗的水翳。
萧琢缨睡去了。
可裴越的心却不能静下来。
他当年亲眼见过的。
萧琢缨的手是如何的辣厉,如何毒辣无情。
他清俊尚未长开的少年面孔还留有温热冀意,月色之下显得仍然是如水的透亮与眷恋。
但他的手带着颤栗抚过那少女脆弱的脖颈,一段明晰如玉的脖颈,带着生命的。
他记得那个人杀死她的时候,刚刚听完她的爱恋之说,青白色的死翳便瞬然大张旗鼓的煞杀了她鲜妍的生命。
她的胸口还插着那个人送的锁片,薄薄的,但却是黄金锻造,精巧细致,亦是杀人的利器。
她颤抖的发问,怯弱的如濒死游鱼。“珞珞……”
这原是萧琢缨的小名。
萧琢缨笑的天真俊朗,鬓发早熟的裹成两只总角,却是很温柔很温柔的对着她说:“我很喜欢你呀。”
那是他母妃没有疯的最后一晚上。
“但是,正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没有办法喜爱到将你送给我自己。你知道吗?我想去见见传说之中风情各异的所有地方,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一样。我喜欢你,喜欢母妃,但你们都不可以成为死物被我永远的带在身上,我很讨厌,真的。我讨厌那么高的天空讨厌永远不可以掌握的东西。”
他顿了顿,“母妃告诉我,喜欢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给别人。”
那张面孔还残留着这个纯真年纪的茫然与委屈,清脆的嗓音已经化为痛苦的呻吟。
萧琢缨又是冷着眼微笑,将那一分为二的另一个锁片插入她的喉中。
至此,月色死气。
他的面孔上还是那样的美丽俊秀,已经能够初具玠兰秀姿了,但心却早早的就黑了。
他记得,他将她杀了,埋在池塘的淤泥之下。
当夜前来罗府的还有一行西行的杀手,是早先得了萧琢缨的消息而来,帮他掩盖住层层痕迹的。
裴越的心渐渐的冷却下来,将要撤走之时,身后蓦然传来那少年颇为委屈的喃喃:“我也很想很想的活下去啊……”
裴越沉默着,唇角一点讥弄的冷笑绽开。
谁不想活着?
谁不想生在太平盛世?
他的杀孽已经积攒的太多了。
裴越蓦地想起自己的弟弟,如今在宫中做假宦官的弟弟,不自由地心凉如寒水。
他还有那样的大好时光,可终究是要葬在洛阳了。
他淡薄的师门剩下为数不多的人,除却那个从魔地刚刚归来的师妹,便只有一名资质庸俗的外门师兄逃过了裴星语的杀手。
萧琢缨温柔地蹭着如云锦绣团,轻轻地开眼,望着来者,眸中青霜凛冽般的寒光。
“你是说埋伏在魏国公府给江迟下药的人,又失败了?且她现在,又是不知去处?”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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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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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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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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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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