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吝啬如病痨鬼般,永不肯多施舍一分一毫的彗根生气,让他能够多看一眼那些荒诞瑰丽的梦魇。
可望故乡。可望故都。
初时这话他颇为的不信任,可当入夜之时那清冷荒唐的梦魇又再度缠绕上他时,他却是寒气揉骨一般的怔仲怀伤,复而又想起自己从前素未谋面的故乡,从前应该也是瑰丽的故都,便不由得的长久沉默,直至那座上的华丽女子揭掀一面银幕篱,露出花汁绘画绣死的奇异花样,他方才一颤惶,慢吞吞的在冰冷寂寥的殿内躺了下去。
仍然是一团无可解的死灰黑暗。渐渐褪去,梦的清秀轮廓便已经初初的显露。
生着烧病的姑娘年纪也才八九岁,头鬓两个圆鼓鼓向上顶去的总角浅浅的覆了一层的薄雪。她眼巴巴地吸着险些冻凝的鼻涕袖手,站在庭院里最高的一层青玉台阶满怀希冀的向外望去。
枝上关山寒梅如乱血飞溅似的,落了满地的瓣子。
她面颊被拱热到枫红枫红的,一双清水的眸子半困倦地无力垂着,却又倏尔清明急急开起,向庭院外望去,却是除了洒扫的婢女,并未她想要的人。
小小的姑娘有一张清丽圆润的面孔,讨喜的很。她向下跑去,路上地面结了水冰,她却又因为发着高烧脚步不稳,刹那一阵麻木迟钝的疼痛从她的头顶震来,连带着眼睛也疼了起来,就那样直挺挺狼狈的摔到了滑腻的地面上。
洒扫冬雪的婢女淡漠看了一眼,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扫着雪。
心窝仿佛有一股大火似的,烧的她极其的疼痛却又混沌起来,整个人被裹得如同圆润汤圆,颤颤巍巍的起来,青绿柔顺的鬓角却又莫名带了些许的鲜红液体。
她极其茫然的摸着隐约发凉处,摸到一手的血,抿了抿干枯的小唇,陡然听见大门开合的声音。
她瞬然升起一点小小的快乐,也顾不得身体上的迟钝疼痛,满怀希冀地向庭院外跑去,一只快乐飞起的小鸟似的,却在即将扑向那人之时,稍怔了怔。
那女子生的极其俊丽淡漠,一双狭长的丹凤却只对着眼前的小女孩。
她知道她,她也很羡慕她。
那个女孩甜甜的对着那女子绽放一抹笑靥,脆脆的唤:“阿母!”
女子听了,眉梢露出些许喜意,弯腰温柔地抱起她。
她身上穿的是厚大挡风雪的披风,披风风摆巨沉重,走时甩了起来,一下子便生硬地打在了她稚嫩的面孔之上。
她已远去,她也远去。
细碎的快乐好像冻结了,又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空辣辣的东风吹过来,反而不觉得痛,只是酸涩,只是难耐,只是委屈。
她那一声“阿母”如果脱出口,会比那个孩子的更为甜蜜真诚,可她没有,连一句话都没能对那女子说出来。
她白皙的额角上仍然有一抹细红,流出细细的血丝,顺着眉弯眼形流淌到唇边。
她探出温热颤抖的舌尖,舔了舔,抿一抿,颗颗圆润如珠玉的清液陡然打湿她身上的雪白夹袄。
院内院外的人似乎都已习惯这一幕似的,没有一个人前来拥她入怀。
许久,她感觉自己鬓角旁的血液似乎冻凝了似的,麻木地躲闪着清澈的视线,无措的绞手,小步小步的走回庭院。琇書蛧
她想自己在另一个地方的家了。想自己喜欢的那些神佛。
头顶不知何时悄然拱出一根细小的羽毛,随风而凄厉摇摆。
她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这不可以发出声音,她要跟这座华丽院子里的所有人玩一个游戏,规则就是她不可以出声,不可以有任何存在感。
温热的泪刹那便被冬风夺去了温度,行到面颊时已经没有了可以流下去的动力。
洛阳有很多很多的神仙,可是她不喜欢。
她想回很远很远的那个破败寺庙里。
她能在每一座的大殿之中来回穿梭,感受每尊神佛巨大不一的神色,午间会被寺外庵内的比丘尼师父揪住。兴许是在香佛的殿里,兴许是在殿与殿之间临水架空的小道之上。
比丘尼的师父们生的都是俊秀,那种老了的俊秀。她被师父教导过,开过几本启蒙的佛经,第一次知道俊秀这个词形容人,她便欢欢喜喜的拿来夸赞每一个遇见的师父们师兄们,或许被摸了毛茸茸咋呼的脑袋,或许被师兄追着打。
她可以笑的很开心,因为师父说过,瀛洲的神佛只庇佑乐善之人。
她的小名通常被每一个师父都叫过,温柔严厉的都有,但她还是很喜欢。
忽而一道暗雷劈过,那小小的身影瞬间化为一抹褪色了的风景似的,遥遥而去。
再度进入,他瞥见了一室的晦暗光景。
青金窗边陡然凝裂一道可怖如渊的春雷,炸动时恍若千军奔息,刹那将室内的烛火流灭了一半。
七宝锦绣的榻边,虹霓织色的衣裙流泄入地。
他的视野里陡然探出一只手来。
这手骨节修长,美丽如玉,生的根根纤如玉莲琼根一般。食指与大拇指之间的虎口位置掐着一枝泓潋光辉的春花,徐徐的放大,耳旁还有女子清丽凛断的嗓音在响,却又瞬间被混雷盖过。
“瑶姬……”
幽幽的一声。
他望见自己的这副躯壳不知因何而颤抖,因何而流泪,徒劳的从一堆乱云锦绣之中伸出自己苍白的素手,空茫的向那手的主人探去。
“迟儿……你是还在怨恨阿母么?”
这声音的主人带着病弱的声气,可也能听得出原先是怎样珠玉含音的嗓音。
那人看不清全貌,只有霓虹织金的大袍子刺着他的眼。
她像是嘲弄的冷笑了一声,声带慵懒漫散,厌恶的将那枝春花摔到了自己的身上。
“东北郡临川人氏江迟,何来涂山郡洛阳之母?”
他像是还要想说什么,陡然被那女子变得怨恨清幽的嗓音骇到。
“我没有母亲,没有姊姊,我生来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受天谴凿骨时也是我一人不得好死,与你们这帮人没有半分干系。”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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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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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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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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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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