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旋即它就笑不出来了。那股子馥郁冷清的香气很快就暴涨,冰雪般冷然的气息能够吹翻半座洛阳城,已经有些被释放的魂莹开始兀自上升追随。
这不行,它毕竟是一个大反派,虽然是很狗腿很卑微的那种,但是任务确实没完成,它真的没法向天帝交差。
本来它飞到了洛阳城中央,却突然被一股神秘的气息拢僵到不可动弹,拼尽全力也不能震撼一分一毫,它毛都要炸了。但是不可以,这样会显得它非常的没品,虽然天帝确实也没品。
它瞪着漆黑乌亮的黑眼珠向下瞥,偶然望见一角流光似的宽大艳色袍子徐徐的转过街角,它就很高兴,以为真的找到了罪魁祸首,却又被一大股佛味儿的风莲熏到直翻白眼。
那人在身影消失前徐徐的回首,仰面,宽大如鲛纱的薄青幕篱被风熏起半面,露出半张秀丽的下颌儿,唇角一抹如艳如炽的花样向下迤逦至纤细脖颈。
她身上的西番样式嫣红袍子还绣有西番最为昭着的十九草木神,如波水似的泱泱到了三米长的裙摆处,轻盈妖娆。
她指尖一点冷冽的碎金颜色,忽而就如急雨箭林般急促地飞向空央,而后方自然从容地消失在茂密树影与屋宇交织的地界不复行踪。
等到江迟从宁王府溜达出来,牵着自己心爱的丑狗跟在眼前之人的身后,颇为纳闷震撼:“那鸟儿,怎么生的如此的丑?像个刺猬似的。”
黑尾鸥鸟很悲伤,打狭小的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堪比人死了的嘶哑嘲哳怪调,震得它身侧的洁白流层与苍青的天穹都颤了颤。
江迟已经改头换面作一副凡人女子的姿态,原本清丽婘秀的面孔改作一副勉强清秀的容颜,身上的红袍撤去换为素净月色,忽而一点姹紫花影坠落在她眉宇之间,她仰面望去,枝缠从容影郁迷离,望不见半分的艳色。
她面似茫然,徐徐的绽出一抹天真不自知的笑容
兰气馥郁,可惜她不喜欢。
江迟周身亦是清浅的莲气千千,秀逸的鬓角上金钗珞子明丽摇荡,唯有右侧鬓上贴耳处只有一枚空荡荡的风莲银丝,随风自柔弱摇摆着。
她今日换作的便是洛阳最近风行的红袖莲佛,未出阁的姑娘身着浅色裙裳、不可浓妆艳盛,鬓边或衣襟要带有一朵佛前莲似的象征。旁人只说这流行起来的裙妆是因为宝悟洲,一名名讳带芙蕖的佛人。
大京风俗,亦是神仙的风俗,除却第一圣门的大雷音寺佛人不可娶妻蓄发外,因瀛洲佛门已被去除资格,其余佛门皆可行俗人之习俗,谈论情爱大事。
馥郁莲香。淡青色的,如同风雨来前的苍穹一般颜色的魂魄。
江迟出着神,与周身同样是莲香阵阵的姑娘擦身而过,那姑娘惊奇回眸,“这位姊姊,你的身上为何这般的香?”
江迟笑眯眯的道:“佛前许愿啦。我还指望着这香气能引到一位翩翩少年郎呢。”
眼前似雪淡薄的身影就要不见,她旋即迈大了步子上前跟着去,奈何人流太过挤涩,她一时只能听得见身侧切切察察的各种声音,唯独没有他的。
她记得萧宜说过什么。
她的命数不可更改,注定要在十七岁的大好年华,死。然后去还生生世世欠下的债与冤,谁都希望她死。
“是福……是祸?”
江迟清丽嗓音轻轻的咀嚼着这四字,忽而天真极艳的笑了起来。
她的命数是与他分不开的,这惊恐的结果突然使江迟迷茫了起来,困惑了起来,身旁红袖招展、士子衣色风流春春琅琅。
日华灼热的像是沸汤倒倾整个人间,而周身竟有些的哀嚎呻吟,直闯入她疼痛欲裂的脑海之中。
江迟觉得自己好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她记不起来那是什么,正如她总是觉得谢临歧眼熟,但记不起来何处见过。
天禄撞开拥挤的人群,带着她忽而朝着某个方向疾速地奔去,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似的。
远处一抹疏懒的雪色身影如光如耀,周身尽是冷淡暗香。
似乎是察觉到有旁的馥郁香气陡然闯入,那秀逸的少年郎回身,徐徐的蹙起秀丽的眉端,剔透眸珠恰如她三年之前捧过的那盏兰灯。
可灯是冷的,一碰就会碎掉,再难找到第二只。
他也是。
江迟垂下眼睫,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开始冷了起来。
有一只巨大温热的狗扑进了她的怀中,伸着湿漉漉的倒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她眼前的空气,咧的欢乐又自在。
江迟幽幽的望着它,扶着自己的腰脊道:“你压死我算了你,大孝儿。”
谢临歧淡淡的挑眉,不为所动,身影依旧挺秀风华堂堂,声如清泉击玉石,琅琅音音。
“我只能瞧见那烟灰飞到此处了。”
江迟咧的更开心,像是被卖了还不知道似的,“我来我来。”
谢临歧惊诧于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颇有些玩味。“你想好了?”xǐυmь.℃òm
江迟拽着赖在自己身上死重死重的狗,丧着表情道:“想好了。反正投谁都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不找个好看点的像个人的?”
谢临歧幽幽道:“你倒是想的开,自在。”
江迟幽幽重复:“嗯,确实自在。但我方才出府好像遇见在宁王府外的细作了。”
谢临歧淡淡道:“喜欢?改明儿让符鹤亭送你一个营的玩玩。”
江迟唏嘘着:“我也能有这个荣幸得到世子殿下身侧最为稳重厉害的符鹤亭大人的青睐么?”
她掌下的狗已经沿着某条幽巷行了过去,谢临歧亦是跟着,走到巷头,方回头。
“少扯些淡。”
江迟噢了一声,宽大月色袖摆之间陡然飞出一丝银色,奔向茫茫苍青深处。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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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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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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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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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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