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却是蓦然如遇冰雪般沉默。碧血成灰,呜咽苦涩成灰,襟前的一缕冷香如线如雪的飘荡温暖的室内,那姑娘唇峰凛冽似冰般生硬向上翕抬,许久才恍若大梦般的道一句:“……我见过。”
她闪烁着清丽的光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径自垂了毛茸茸的脑袋,面色惨白。
挥之不去的死魂青灰、一双双沾着鲜血仍然火热的手向梦境里的她扑来,满是腐烂死尸的腥臭与呻吟,一如她当时在那处月色庭院之中望见的死魂少年,但他似乎又与她曾经遇见的死魂不同。
那朵莲银色的风莲坠地成空,微弱艳绿光莹徐徐地向上温柔飞去,飞坠在她谨慎探出的一只玲珑圆润的指尖之上,周身忽而迸发如日耀明的乳金光辉,整个人像是被一层碎金的水波包裹住似的,连那苍白起来的面孔也泛出几分的温热慈明,像一尊新生的佛像。
谢临歧掌下的那条大狗忽然窜了过去,险些将江迟那可怜的小身板儿撞到庭院深处的花圃里,亮着黑色水润的小黑豆眼睛,兴奋的叫了叫。
江迟却是刹那破功,一张姣好清丽的面孔拉的死长,嘴角愤愤的瞥起鼓起,仿佛方才恍若死寂的她只是一个幻觉似的,骂骂咧咧地就扬手糊住了那狗的血盆大口,一只腿极其嚣张耀眼的翘起,就要踢上去时
刹那温柔慈爱光波护体,她像极了良母一样,慈爱的“拍”了“拍”天禄沉重的脑瓜仁子,腿在袍下收了起来,温声道:“好大儿,知道你心疼我,等我死了你再高兴也不迟。”
谢临歧听闻这话,手不易察觉地艰涩一顿,旋即漂亮剪水的眸子奇妙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疏懒华贵,却又飘渺不定的,如倦烟霞,如临滟水,唇角淡淡散去一抹清浅笑意。
江迟还未施展起她那半吊子的唤鬼技术,心下朦胧的奇异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一只手停了下来,唯有指尖甲背上一朵艳绿莹莹,似困惑,似茫然,隔着内室缭绕如春的烟气轻轻道:“他……魂魄尽数散去了。风莲的花香寻不到他,只带回了一个模糊的方位。”
谢临歧一头青绿如泄的发丝尽数贴着俊秀的面庞,闻言却是将眸子瞥向了烟雨蒙蒙的苍穹。
彼时江迟也惶然回首,一双碎水的眸层层遮掩一抹痛恨的杀意。
天穹尽头只有一只陷入死水漩涡般的黑尾鸥鸟,振翅如锋风,长长似剑的喙有雪白边痕。m.xiumb.com
谢临歧起身时带动一阵浮游暗香,顺带将那困惑的姑娘漫游神思拉回,仰面,锋唇边有一抹如春水波痕清淡的冷笑,眸里光铄,风华逼人。
他懒散回头,明知道对面那个姑娘不怀好意,可偏偏就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猜猜,谁来了?”
江迟头一次将视线挪向别处,似是怕自己的视线污染此刻复杂的气氛似的,眸光清厉碎裂,其实是秋波。
她忽而笑了,甜甜的,配上那种无害的神情,只会让人以为这是少女的天真。
“世子殿下信我?”
谢临歧淡淡的道:“本世子的脾性,你大概也知道。”
江迟轻轻一哂,“听过的……喜怒无常,古怪暴躁。不知因什么而心乐,又不知道因什么而怒极,大京的风华尽被您一个人儿占去了,谁受得了啊。”
她撇撇嘴,几分灵动清透,“难怪是个东西的都想提防着你,不好,不好。”
谢临歧懒懒睥睨着她,宽袍被斜飞入室内的雨丝浸湿个泰半。“我如今要修身养性,算你走了运了。”
江迟悻悻的摸着天禄,唇畔绽放一抹憨厚笑容。“唉……不过,那鸟儿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养的。一身黑漆漆的硬毛,看着让人想摸的欲望都没有。”
她掌下,天禄似是也认同的点着毛茸茸的狗头。
谢临歧淡淡的含笑望她,眼有深意。“那是天帝座下的黑尾使,专门负责替他为一些神仙传消息的。十几日前,昆仑熏池行迹消失。十六日前,青鹤使暴毙。”
江迟无辜的望着他,老成的且异常不要脸的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靠着门框,唏嘘道:“怎么跟瘟神似的……来一个死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府的细作呢。”
谢临歧不再望她,反而是自宽大的袖摆间探出一只修长美丽的手,在空中慢慢转了腕,低声道:“总是有些人以为,所有人都该顺着轨迹走。人间是,昆仑也是。”
江迟打了个混沌的哈欠,懒懒撤去,声音漫然,颇有几分不屑。
“你若是真的当了他的棋子,我才觉得怪啊。他一个人有病也就算了,连带着自己祸害一群人,这种缺德的不留着推翻等着过年杀猪么?”
谢临歧一双浓丽烟水的眸子看不真切神情,视线慢慢的冷淡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
江迟狡诈的回眸,头一次,对着外人露出自己真实的神色,但也只是恍惚的一瞬,足够谢临歧望清了。
“是福?是祸?”
她亦是如此诘问着他,丝毫不避讳自己祸星的身份。
谢临歧的面庞犹如佛玉剔透清秀,闻言抬睫,苍茫烟水隔去了真实神情。
他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指淡淡划过冰冷天际,在江迟的眼前定了格。
“是福是祸,你已来。”
江迟微笑,憨厚的打袖摆之中掏出数十朵璀璨光华的风莲,空中径直抛洒。
那些冷香有烟灰色蔓延,滑出他与她之间的视线,慢慢向天穹飞去。
头一遭。谢临歧淡淡的衔起一抹绝艳笑容。
她懂他的心思,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千百回转。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活到大好的时候。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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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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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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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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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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