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地府卑微日常>贰拾玖:濯浪入期朱邸雪。
  啊这,这叫什么事情呀。

  我此刻泪也不流了,脑中已然浮现一群白须黑蛋脸的神仙对着远在人间的谢临歧狂喷。

  兴许骂也骂不到。就,蛮惨的。

  我悻悻摸了摸鼻尖,“谢临歧后来怎样了?”

  橘杳期眸子定定的望着我,不答。而是凝视许久,才缓缓摇首:“我却是忘了……你将什么都丢了。”

  曳地裙装边缀了几小颗海明珠,莹莹皎白地醉在此刻宝烛丽人间。

  “他杀了你,而后天庭哗然。原先观局的也一同跳出来,联合绞杀。他疯起来连你都埋,更何况……当初谢临歧叛逃昆仑。”

  关金玉塔,剥去一身修为,然后辗转发鸠之下的茫茫雪域。

  “你是不是好奇,单凭江宴一个凡人是如何搅动整个天地的?”

  她眼里藏起两颗小小的黑色琼瞳,折出琉璃光彩浮于眼间。“谁都想知道。但很可惜,没有一个人清楚。江宴借计除了你,谢临歧杀了你。此后她便去了,很多神仙找了千年万年,也没有准确的消息。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儿。”

  我听完满目复杂,竟一时不知从何论起。

  橘杳期端起一盏烛奴,呼息间将它掐灭。烛奴侧身抻袖的姿影透露着几分惶恐,只留燃至一半的烛泪僵在那铜金的迷迭双眼上。xǐυmь.℃òm

  “别以为世间只剩你这一只毕方。江宴也是,你与她骨子里留着的同样的罪孽鲜血。护国伽蓝今日暴动绝对会引起那位的注意……”

  橘杳期一哂,绣金清荷的双袖映映昭昭,月色自她肩下鬓上流淌成一地银光。

  “俶朝天子病重,膝下儿女被谢临歧祸害了至少一半儿。皇朝如今不再供奉佛道,正是他为所欲为的时候。待到明朝他有命逃出来,去一去这混沌人间……”

  她面容恬静,仿佛此刻不是在与我诉说纷扰恩怨,而是在拈花踏春。

  橘杳期清浅一笑。“我便带瀛洲佛道与他一同造反。”

  我幽幽的观赏着春来度金碧辉煌的顶儿,只觉得此刻不知道该心疼谁。

  天庭罢……又好像是他们开始挑事情的。

  橘杳期罢……当初骗毕方的是佛道来着,后来没落了谢临歧跟着又补了几刀,现在也没翻过来。

  谢临歧罢……哪都有他,雪域都没关死这个事儿精。

  至于我那好阿姊,更烦人。

  大致清楚了我那倒霉的前世,一时连唏嘘都难。

  追杀的人也该换成江宴了,虽然我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怎么细琢磨过捅谢临歧,但确实就是很不爽啊。

  我隐约记起点什么,都是片片模糊的场景。

  大致拼凑在一起,便是谢临歧约我交谈,我如约去了,当夜下起暴雨。

  他穿的雪白。撑了柄油纸伞站在回廊之中,身后还有天雷劈着。

  见到我时谢临歧神色蛮高兴的,两个眼睛碎碎的秋水快要溢出一样。

  我撑伞望着他的脸,他便是也如此的对凝着我。

  “我心悦你的,江迟。”

  恍若尘埃百间之中,微小的东西断了根极其细长的弦。那被锁着的禁锢着的东西纷纷由这一声裂开崩向大无虚空,炸出千颜万色,烂昭锦绣般的事。

  我后来细琢磨了下,应该不是他那句喜欢我给整的傻了,应该是那个名字。

  当时的我也傻了,满目不可置信的向后连踱了十几步,隐约有倒退回花园的架势。

  我平复心情,正欲开口,不知何时谢临歧的神情已然变幻。

  青白月光打在他鬓间,更衬的那鬓丝飞流如南海青珊,光彩流转。

  他眸里的两弯秋水涸了,取而代之地是冰熄的地火残骸,是关山玉门顶的曙色趋颓泯灭,情也随之烧了。

  我诧异于这短短瞬息间他面上的神情波态转换之快,猝不及防的一跌,身后冷冷,猛然发觉回廊之后列了数双幽绿的腥眸。

  那是……昆仑派来督监他杀我的。

  谢临歧将伞一掷,身躯单薄的风中一僵,随后从袖中握出匕首。

  他没在看我,而是神色近若空寂的望着我身后蠢蠢欲动的绿眸。

  寒刃剥起皮肉的痛朦胧起来,周遭虫鸣与暴雨声也软了。

  那些幽幽的野眸之主从纳身的草木中蹒跚出行,天雷在他们身后降着。

  我原以为是野兽,原来也是些戴正冠秉拂尘的仙。

  谢临歧割了我些许皮肉,随之眼前一黑,隐约还有些痹疼。

  我恍然大悟,他在匕首上涂了药。

  再度开眼时仍旧是滂沱的雨夜,丝丝缕缕的腥泥味道沿着鼻尖钻入嗅觉之中,还混合着腐肉的味道。

  我浑身动不了,窝在谢临歧怀中。

  他声音清朗,一字一字吐的清晰:“莫哭。”

  我没哭,甚至还想伸手摸摸腮上。

  大雨滂沱的夜啊。

  我迷蒙间念起的不是谢临歧的话,而是一阵空悲的咏叹。就像是圆满欢喜近在眼前,我只差了半袖便能拢入怀里,得了个空。

  此后再也没可能。

  谢临歧怀抱着我,迷迷喃喃的讲着什么。

  而后我便觉得腮上一烫,随即砸下更多的圆润珠泪。

  “你去了地冥,做了鬼,是不是也会哭也会痛?”

  唯有此句我听得全。

  像是谁清浅一笑,笑声不似笑更像鬼鸣。

  我眼前已然支撑不住,只觉得自脚底开始冷慢慢的渗入。他的泪与呢喃话语此刻成了浑态,我辨不清,连天雷声都钝锈。

  我浑身轻飘的宛若一片羽,又像一截流光,随之坠入无底深渊。

  就在我快死时,我想起了江宴。

  她姿容美好,手把一朵从极夏之地空擷的未开芙蕖,金玉妆点双腮。

  谁的声音隐隐透过,“便是大后日,你与江宴成婚的时候到了。”

  腥臭的泥将我面容掩盖,眼尾不甘的落了几滴泪。

  -

  到此一断。

  橘杳期平静的看着我在漫长的方才哭了又哭,疯魔的抹了把袖子。

  我暗叹,幸亏没嘤泣个什么的,不然待会更尴尬。

  “这就是渡雪的另一好处。观了些片段,便能随之引出你最想知道的。你的前生大抵都知道了罢?”

  我老实的点着头,顺带抹了抹靥边的泪。

  橘杳期神色淡然,“至此,我们互不相欠。”

  窗外已然悬起一轮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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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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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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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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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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