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地府卑微日常>贰拾捌:濯浪入期朱邸雪。
  程晏绮深吸气,不再望向我与薛忧枝,而是问橘杳期:“最后一次。你给不给?”

  方才我与薛忧枝彼此扯淡时可是瞄见了,橘杳期鬓角的那一缕淡淡的月光猛地飞升钻入二楼的一间屋子内。程晏绮的侍卫想提醒来着,但都被我悄悄贴的诀将嘴与身子堵死死的。

  橘杳期宽大衣袖被阴风鼓动,面上绣金的芙蓉暗影随之一映。程晏绮却像瞧见什么不该瞧的东西一样,一双娇憨的美目染上几分惶恐,向后连踱数十步。

  她身后那几个铁一样的侍卫方才被我解了诀,随之破出个洞,沉默的将她环住。

  程晏绮以掌紧贴腮部,眸中几欲难平的恶毒,道:“等死罢!”

  言罢,华袖一甩,领着几十个侍卫向外行去。

  而她走后,那双大如南海玉珠的袖口也随之跌落,月色亦随之泯灭。

  橘杳期仍旧伫立在原地,眸中堪堪,似有之物在黑渊游走:“佛道……枷锁。当年她程氏先祖谄媚所奉金芙蓉,如今反倒成了畏惧之物了……”

  这诺大的金玉牢笼里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橘杳期缓缓抬目,澄明望着我。

  “将她送回罢。你想知道的,皆在此。”

  薛忧枝身影随之一淡,倏尔又归寂无声。

  她目色放淡,眉眼浅浅的垂了。

  我手旁的莲花池此刻池水变浊,浮于池面的金芙蓉渐渐沉入池底。那原本金煌的水倒滚成汩汩青黄,蟹眼大的珠泡升起。

  自池底映出一张皎如壁玉的容。

  擷来关山雪梅点的唇,玉门的青山勾眉。少年郎的盈盈风仪,眸里狡猾秉着黑白嗔爱,像藏着两颗多情琼石。

  他永远是金紫意气。

  只此一眼,就该收去多少姑娘的春波流转与红香袖帕。

  真奇怪。望着他少年的脸,我无端地觉得空。

  不是佛法九门所道的“虚空”,是抛了身僵了思绪,浑浑噩噩飘摇之间一切都捻为无思无视的尘埃。

  就像……

  他那双乖巧多情是浮着的。真正的眼下是野火,是天地不容的痴狂。

  为什么?

  橘杳期的声音犹如一道清润的雷。“你哭了。”

  我缓缓的别过首,沟下腮上隐约有冷痕。

  橘杳期的声音放轻,似噙非噙着抹冰寒。“这水原唤渡雪。是我门祖师从昆仑分系后,将天山的雪用赤子之心捂化的。一窥业缘,现一生之中最有缘的那人;二观前生灾,得一业障心。”

  她眸眼之中清亮如水的珠泪跌下。“你望见他了,是么?”

  唇角的笑已经不是笑了,是强支的一道弯痕。

  “观了他面容,此后便是他对你做的事情。”

  我随之一望。

  谢临歧好像是穿着哪朝朝服的,朱明色衣隐约露出一角。wWW.ΧìǔΜЬ.CǒΜ

  他手中端着玉碗。

  那神意是踟躇的,眸水清明。“你喝么?”

  我似是摇了摇首。

  他身后压过一色的乌天,不束冠的墨青鬓发随之飞流。

  他神色疼爱的将掌贴在我靥中,眸中一闪而过几分不犹。

  我问他,“一定要如此么?”

  谢临歧面色淡了些许,将那玉碗放置一旁,又将开的窗子合上。

  “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就凭你如今的待罪之身,血脉里留的是毕方的精血,你为何会认为他们能放过你?”

  我一顿,许久才喃喃道:“可她是我阿娘……”

  谢临歧被气红了眼圈。“你的好阿娘出卖的你,忘了是吗?”

  他深吸气,而后扭过头:“此事错是在我。可你也不该如此,趁早逃出这吃人的宫罢,趁早。”

  我听见自己的嘤泣,极小极小的抽着,而后一哽,似是带着希冀般小心翼翼看向谢临歧。

  “那你……”

  他眼睫一垂,遮住了波澜去向不明的眸。

  “我与阿宴留此。”

  好像有什么细小的东西猛然抽动,带动我的心也开始颤痛起来。

  “她是你阿姊,你日后……”

  池水随之一散,平静下来。

  橘杳期沉静道:“江宴是你阿姊。谢临歧那时是某朝东宫。世人皆传,他心悦江宴。你十三被送入宫当女官,是双亲的安排。”

  我似是听见一声冰裂,“我不讨喜,是么?”

  “你出生那年天降旱灾,当月十三州报上灾情。江宴降生时传言东南向有凤鸣凰,且与谢临歧是同月生。”

  我脖子僵硬的厉害。

  “十七那年你本该出宫的。喜欢上了东宫,便请命自留。谢临歧是昆仑东君派来追杀毕方的,你命中带七。”

  她眸中水珠似坠非坠,“都说他喜欢江宴……呵,只有那帮神仙清楚,他喜欢的是你。帮你躲藏天劫,本来一切都是说好的。”

  池水翻翻滚滚,又继续映出另一场景。

  春日桃树遮朱红回廊。谢临歧身着雪白,似与一淡淡金光交谈。

  “我晓得……天劫是后日降,你怎么今日就来了?”

  那金光喃喃着什么,谢临歧的身影忽的一绷。

  朱色墙壁之后,有一个穿着青裙的女子贴墙而听。她面容与我八成相似,想必便是我那阿姊。

  她手中握着什么,纸黄的薄薄东西。

  似是察觉到什么,谢临歧那双眸眼细细打量周遭。

  江宴听了一会,忽而仰起脸,愤愤地用了面纱遮住半张脸,向那侧回廊奔走。

  那金光看不清面容,周侧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光:“你不是将她囚了么!”

  ……你那日,不该回头。

  我淡淡一笑,泪是苦的,怎么笑也涩了起来。

  原是江宴冒充了我,所以谢临歧才会活埋我。

  他那些话我此刻通通听了个透彻。

  好狠的心呐。明明是亲姊妹,何至于如此?

  “谢临歧将他向佛道所求的三封印都贴你身上了,也不怕你烫死。”橘杳期眸色淡淡。

  我怔怔的回首,“所以我失忆……”

  “八百年的债是你骨子里的毕方罪孽。失忆是谢临歧打的,他至少是存了心待你的。”

  唉,这个心情就很复杂。

  毕竟一直嚷嚷要杀的真的是我爱……

  橘杳期眸色泛泛,“本来那帮老神仙是要杀你的,结果没料到谢临歧提前了一步将你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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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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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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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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