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真解释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微表情解读非专业人士并不了解,即使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对于陌生人的微表情测谎成功率也只有大约五成。”
石妍惊叹:“这么低的概率?!”
乔真点点头:“举个例子,一个人双手交叉可能只是封闭自我的习惯性行为,而另一个人做同样动作,则是撒谎的表现。成功率的高低只取决于你和对方的熟悉程度。”
换言之,如果乔真没有研究过洪卫的日常行为动作,那么今日的所有判断都只是空中楼阁,没有依据,也没有准确性可言,甚至还不如瞎猜的成功率高。这也是为什么,她研读的是犯罪心理学,最后从事的却是痕迹分析,物证撒谎的可能性远远低于智慧多变的人类。
她翻看过洪卫的家庭相册,回看几次洪卫出现的录像后,决定还是尽力而为,挑战一下自我。同时,心里默默祈祷着前方的石妍在这次时间充裕的情况下能够有新的发现,其他同事能够在器材市场的监控录像里找到洪卫的踪迹。
乔饶刚的审讯风格不如乔真设想的那样短平快,非但不特别严厉,相反倒有些和颜悦色。
乔饶刚问道:“你和妻子结识于哪一年?”
对方愣了愣,回忆了下说:“1990年。”
他又接着问:“第一次约会安排了什么内容,还记得吗?当时对彼此的印象如何?”
洪卫有点不耐烦:“约会么无非吃饭逛街看电影咯。年纪轻的时候,哪有什么判断力,觉得对方漂亮,又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也就以为自己喜欢她,印象当然就不错了。”
“你还记得女儿出生时的样子吧?”
洪卫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了很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乔饶刚的问题不痛不痒,乔真暗自欣喜。
他知道父亲所做的这些更多取决于过往的成功经验,但真是无巧不成书……
石妍凑过去低声问:“乔队是接受你真传了?”
乔真笑了笑,低声回应:“我爸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哪会听我的,只有我听他的份。不过这还真是碰巧了。”
“哪里碰巧了,符合你的理论了?”石妍好奇追问。她对于一切以科学为基准的事物都有着狂热又执着的爱好。
“可不是嘛。这种提问方式恰巧是犯罪心理学角度所推崇的建立审讯的心理基准,也就是在会谈开始时,通过嫌犯的语言和非语言反应,建立在开始真正施加压力前的基准反应。”
“我怎么没看出来,都确定了哪些基准?”石妍翻看起乔真的笔记,却一点都看不懂。xǐυmь.℃òm
“确定基准的方法包括向嫌犯提出各种能够让其使用大脑不同部分的问题。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却是有着不同意义的,你看刚才我爸的第一个问题需要回忆,第二个问题不仅需要回想还需要一定的思考,第三个开放式的问题则带有创造性。回答这三个问题,洪卫其实需要用到大脑的不同部分。”
石妍还在认真思索。乔真一边赶紧记录,一边加快语速解释道:“一般寻常人回忆一些事时,大脑刺激记忆中枢神经,眼球大多会右移。思考某事时,他的认知中枢神经正在活动,外部表现则是眼球会上移或左移。洪卫的反应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的这些眼部活动就可以作为基准参照点。”
审讯室内,张弛有度的节奏,很快让对方放松了一些警惕,紧绷端坐的身体松弛开来。乔饶刚在“无意”中谈到一个关键性问题——遗留血迹。
不出预料,洪卫狡辩道:“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母女两人例假时候留下来的,我一直说她们生活习惯差,我是有轻微洁癖,跟在后面打扫都来不及。”
协助调查接受询问在前,正式审讯在后,洪卫即使目前带着手铐坐在审讯室,膨胀的侥幸心理还是隔着门都能感受到。嚣张的态度让门外有的侦查员听罢都气恼地叩了几下办公桌,还觉得不解气。
老乔见状很快转移了话题,心平气和地和他继续聊:“目前你妻子的几种可能情形,我想你应该也清楚。第一、就是你说的私奔了,但具体对象是谁,你我都不知道。第二,根据我们的经验,她应该是已经遇害了,至于凶手是谁,很快也会水落石出的,我们会给家人一个交代。”
洪卫听到谈论妻子时,厌恶、轻蔑的表情不时流露,丝毫没有关心,也没有任何的提问。
乔饶刚接着说:“如果其中涉及到如果是你妻子被害的话,量刑的年限是多少,你们家有没有买人身伤害意外险,孩子将来的教育打算,这些问题你都有考虑过吗?”
之前一直用“她”、“那个女人”来指代,这时候索性往后一靠,微闭双目,养精蓄锐,沉默不语了。
如果不是面部神经或肌肉受损过,那洪卫嘴角不经意的轻微抽搐只能出卖了他的极度紧张,还有糟糕透顶的夫妻关系。
审讯陷入了短暂的僵局,老乔按兵不动,应该是在思考如何调整策略。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胡却按捺不住了,突然开口大打亲情牌:“洪卫,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是你出了什么事,你的老母亲,还有两个哥哥,怎么办,家人是这时候最关心也是最担心你的人。”
乔真搁下笔记本腾地站起来:“坏了,这下坏了。”
石妍诧异地问:“怎么坏了,哪里坏了?”
“洪卫和母亲感情不错,但是和大哥二哥关系都很微妙。大哥太优秀,母亲最偏爱,二哥会耍嘴皮子,前两年母亲老房子动拆迁,硬生生被他分去了三分之二的房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一下子从痛苦中抽离开,恢复到防守态度。这样无异于加固了他的心理防线,反而提高了审讯难度。”
果然,洪卫揉了揉渐渐湿润的眼眶,定了定,突然面无表情起来,脸色铁青。
乔真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抱起一堆文件,拿了一张写有“案卷”字样的牛皮纸,往外一包,就敲门进了审讯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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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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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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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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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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