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耳畔是室友低缓轻柔的鼻息声,姑娘们已在各自的梦里徜徉多时了。子佩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她轻轻拨开头顶的窗帘,从缝隙处望去,暗蓝色的天空上月色溶溶,白云似轻纱般漫舞轻飘。爸爸妈妈,他是你们派来的天使吗?来陪伴世间孤独的我?面对清澈的夜空她心理默问,深埋心底的记忆似泉水般涌出……
那天叔叔抱着自己坐在大巴车上一路颠簸,后来他们登上了一艘好大的船,船的周围插满了鲜花。叔叔哽咽着说子佩你跪下给爸爸磕个头吧,叔叔指着一个黄布包裹的白罐子。子佩不肯,说那不是爸爸,然后大声嚷着我要爸爸,叔叔蹲在甲板上捂着脸痛哭起来。子佩却没有哭,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拼命抑制眼泪不落下,仿佛自己若像从前一样不哭很乖的样子爸爸就不会离去。可当叔叔抹掉眼泪轻轻打开黄色包裹,颤抖着双手打开罐子的盖子时,子佩心底的悲伤恐惧突然爆发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在甲板上回荡撕扯着人们的心无不动容。
海上的风很大,透过被风吹散的时不时遮挡视线的头发,子佩看见叔叔戴着白手套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张开,一团团白雾在空中像菊花一样绽放然后随风挥散。子佩用小手抓起篮子里的花瓣一把把撒向大海,叔叔告诉子佩花瓣是给爸爸铺的回家的路,撒的越多爸爸回家的路越清晰爸爸越容易找回来。一声汽笛长鸣大船返航了,马达的轰鸣声震动着船身划开海面,船尾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白色波纹带子,一朵朵鲜艳的花瓣簇拥在一起随波抖荡,渐渐漂向远方……
长大以后叔叔告诉她爸爸是在港口遭遇几十年不遇的台风侵袭中殉职的,那场灾难共带走了三位爸爸摧毁了三个家庭,其中就包括自己家。
火车,汽车,最后是三轮摩托车,子佩一路风尘仆仆跟随叔叔来到湘鄂交界的小山村。她拽着叔叔的衣角懵懵懂懂地走进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树木,村路,潮湿的空气甚至人们的对话都让她陌生而胆怯,小小的心灵就这样别无选择地跌进了另一个世界。甚至这里的夜晚,也是漆黑的一片,不像城里的路灯通宵明亮霓虹闪耀。
叔叔把她领到一个屋子,墙上一盏小灯闪着微弱的光,映着凸凹不平的墙壁。一张很大的竹床上坐着两个小孩瞪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子佩,这是姐姐晓霞和弟弟晓宇,”叔叔放下子佩的小皮箱疲惫地说,“今天你先睡在这里,明天叔叔再给你收拾个漂亮屋子。”
子佩不肯松开紧拽叔叔衣角的小手,这个相貌有些像爸爸的男人此刻是子佩唯一的依靠,是给她安慰让她感到安全的唯一所在。别怕,天亮就好了。叔叔捏了一下子佩的小脸蛋,然后关上了房门。
子佩紧紧抱住自己的小皮箱靠墙坐在床上,箱子里面盛满的是她的宝物也是她全部的记忆。
“里面是什么?”姐姐先说话了。子佩很害怕这个姐姐,她的目光很凶让子佩想起幼儿园窗户外面的流浪猫隔着玻璃的狰狞。
“是我的宝藏。”子佩小心的回答。
“拿给我看看!”说着姐姐站起身,她的个子好高嗓门也很粗,一团黑影向子佩袭来子佩有些害怕。
“我现在很悲伤不想给你看!”子佩趴在了箱子上,更紧地抱住箱子。
“这是我家,我是老大,你要听我的!”姐姐说着过来使劲推搡子佩的身体抢夺皮箱。
子佩拼命踢蹬叫喊发疯一样护着身下的箱子,姐姐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大号布娃娃的小姑娘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被懵住了,“还不来帮忙!”她冲着身后的弟弟大喊。
弟弟也被眼前的状况下坏了,惊得大哭起来,一时间昏暗的小屋乱作一团。
“呯——”房门被猛地踹开,“刚来第一天就闹得鸡犬不宁,往后怎么得了!”尖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婶婶,一个头上松散地挽着发髻嘴很大的女人。这么大的嘴难怪她声音大,子佩注视着她手里拿的短粗竹棍,心想如果它砸过来自己就夺门而逃,离开这个陌生而讨厌的地方。可是竹棍并没有飞过来,婶婶只是用它狠狠地敲了几下床,然后把弟弟抱出屋,临走还踢了姐姐一脚,最后门被重重关上,屋内恢复了刚才的宁静。
“有你好看!”姐姐咬牙切齿地说,显然她把刚刚挨的这一脚踹记到了子佩头上,然后用力拽下灯绳气鼓鼓的躺在了大床的另一头。
黑暗中子佩小心翼翼的挪动箱子让它靠墙挨着自已和衣而卧,然后摸索着在床上找到一把扫帚,心想如果姐姐半夜再来侵犯自己就用这个打她的脑壳。子佩瞪大眼睛毫无睡意,墙外一直有噗噗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动物走动,陌生的环境让她内心充满了惶恐。对面的屋子断断续续地传来叔叔和婶婶的争吵声,寄人篱下的敏感让子佩小小的心灵已预感到这一切一定是因自己的到来而发生的。
夜已经很深了,远处传来几声嘎嘎鸭叫之后四周变得寂静无声,山村的夜祥和而静谧。叔叔婶婶也停止了争吵,小屋里就只剩下姐姐的鼾声。连日的倦怠袭来子佩终于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子佩睡眼朦胧地起床,外面的大太阳已升起好高,耀眼的光芒洒进屋里。左顾右盼确认屋里只有自己,她连忙查看身边的箱子,还好它就靠在墙边。
子佩轻手轻脚走出房门,眼前豁然开朗:房子建在山角下,葱茏的树木围绕在周围,房子的前面是一个用竹子扎起的栅栏,栅栏外是一条布满车辙的土路,土路的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田地。而在田地的尽头是连绵不断的高山,在密林的隐蔽下隐隐约约显现出低矮的房舍正冒着缕缕炊烟。白墙灰瓦的院落,有的建在了半山腰,远远望去像小小的玩具房子。
土路旁一棵孤零零的小树吸引了子佩的目光,纤细的树干却撑起茂盛的枝叶,绿的还有粉红的错落交织在一起,微风吹拂哗哗啦啦摇曳作响。子佩拾起散落树下的落叶,翻看着五角形状的叶片,自言自语这是不是昨夜天上掉下来的星星变成的星星树?
“傻瓜,这是青枫树,哈哈哈。”
子佩回过头,是弟弟晓宇在身后端着长长的玩具枪正瞄着自己。昨天夜黑只看见他的轮廓,眉眼并未看真切,现在看他圆圆的脸黑灿灿的皮肤像个葫芦娃。
“姐姐,来跟我玩呀。”男孩油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子佩奶声奶气的说,伸手拉子佩的花裙子。
“我不是你姐姐!”子佩推开他拉裙子的小黑手。
“是姐姐,爸爸说叫你姐姐。因为我们都姓叶,我叫叶晓宇。”
“可是你有姐姐。”
“是呀,这可怎么办?”小男孩挠头思考片刻,“那我叫你子佩姐吧。”他很开心的笑了,露出一排细细的乳牙。
子佩有点喜欢这个小男孩了,牵起他的手回到院子里。院子很大却被种的各种蔬菜占了一大半,房子的右侧拴着三只羊正咩咩叫,子佩想起昨晚墙外的声音就是它们吧。
“子佩小姐姐你几岁?”晓宇歪着头问。
“六岁。”
“我四岁,我姐姐八岁,她很凶的,经常打我,你会打我吗?”晓宇抬起稚气的小脸问。
“不会的。”子佩摸摸他的小平头环规四周,静悄悄的,“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吗?”
“嗯,妈妈和姐姐去坝上大集了,爸爸昨晚和妈妈吵架今天早早就拿着被子出门了。”
“出门了?去哪里?”
“爸爸说县城里的水泥厂。”
子佩心理很难过,不知道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了叔叔的呵护要独自面对未知的各种状况,尤其那个凶巴巴的姐
姐晓霞,还有暴躁易怒的婶婶。在火车上叔叔告诉她这里是爸爸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人杰地灵。爸爸小时候聪明又努力,是这里飞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你要努力成为另一只高飞的凤凰。叔叔的话子佩还不全懂,但她知道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是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因为在船上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悲伤。
这是子佩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早晨,没有早餐的早晨。她的肚子一直咕咕叫,她想起几天前做早餐的爸爸,松软的面包,还有香甜的牛奶,可这些都不复存在了。无助,委屈,惶恐,无奈这些情感同时涌上幼小心灵,她禁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知哭了多久,栅栏外面站了几个邻居冲着自己指指点点,子佩擦干眼泪正欲站起时,就看到婶婶一脸怒气地冲进来,还没等子佩反应过来就一把拎起她一小团身体快步走进屋里扔到了床上。
“大清早的你哭什么丧,我虐待你了吗?让人看见好像我怎么了你似的。”婶婶气急败坏的口涎乱飞。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子佩脸色煞白身体不停的颤抖,惊恐地看着婶婶脸上的横肉乱抖,那张大嘴一开一合仿佛要吃了自己。
“以后不准再哭,扫把星!刚来就断了村西头的水!”婶婶愤愤地摔门而出,留下如惊弓之鸟的小子佩。小小的子佩不明白,昨天坐着三轮车和她一起进村的还有别人,婶婶为什么把村西头断水的事情记在自己的头上?
姐姐叶晓霞目不转睛的盯着放在墙角的皮箱,眼前这个带金边的精巧箱子对这个从没有走出过大山的孩子有太大的诱惑了。面对姐姐虎视眈眈的样子子佩知道得不到箱子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子佩紧咬牙关暗下决心要和她抗争到底。
“扫把星,靠边!”姐姐晓霞走近子佩命令道。
“我不是扫把星!”子佩虽然不知道扫把星的意思,可从姐姐凶巴巴的神态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你就是扫把星!你刚出生就克死你妈,现在又克死你爸,你不是谁是!”姐姐挑衅的眼神看着子佩。
压抑很久的悲伤与倔强终于爆发,子佩用尽全身力气推倒了晓霞,晓霞没想到小小的子佩竟敢先动手,于是气急败坏地起身扑向子佩,两个孩子在床上撕打成一团。子佩哪里是叶晓霞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抢走了皮箱。琇書網
“扫把星,让你跟我抢,当年你爸拿了我爸的东西,现在我妈说了你的东西都是我的!”叶晓霞狠狠地一拳正打在了子佩的鼻子上,顿时鲜血喷溅,栽倒在地。可倔强的子佩不顾鲜血直流爬起来继续拼命地抓住晓霞拎皮箱的手不放,任凭晓霞如何踢踹就是不放手。子佩冒火的双眼震慑住了叶晓霞,她没想到这个还没有水缸高的小女孩内心竟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
她松开手不过还有些不甘心地说,“你等着要你好看,扫把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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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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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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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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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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