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老板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进来,男孩一进门就嚷着子佩姐姐陪我玩卡丁车,于是子佩俯下身陪着小男孩在地上滚动起玩具车。这个淘气的男孩总能让她想起叔叔家的小弟弟,那个在她挨打后流着鼻涕偷偷给她送饭的孩子,也是那个家尚存在她心理仅有的柔软回忆。老板娘麻利地清点收银箱里的钱,她是个精致的女人也很精明,没用多久就清点完账目,她把三块蛋糕包起来,两个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另一个递给了子佩:
“拿去吃吧,别太晚了快回学校去吧。”老板娘嘱咐子佩,子佩很感激地接过蛋糕,目送老板娘招呼男孩离开然后关灯拉下卷帘门,疲惫地抬起双臂用力向上舒展腰肢,然后把双肩包扔到背后,蹲下身准备扣好门锁。
“嗨,你好!”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子佩猛然回头向上看,是他,双手插兜就站在自己身后,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街角的霓虹灯闪耀映照在他的衬衫上变换着五颜六色的光环。
子佩惊讶地望着子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呆呆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子昂伸出手小心扶起子佩,从她手里拿过钥匙转身蹲下锁上门然后站起把钥匙还给子佩。“走吧,站在这儿,难道要打更不成?我送你!小佩佩。”宠溺的目光即使在黑夜中也能感受到它的火花。
小佩佩,温暖而亲切的称呼,子佩身体一颤遥远的记忆风驰电掣般涌到心头,这是儿时爸爸对自己的昵称,许久没有听到的呼唤此刻毫无防备地冲击着子佩内心最深埋的部分令她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怎么,你哭了?”子昂俯首问。
“没有。”子佩匆匆转身快速向前走,抬起头仰望夜空,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说错了什么”子昂很懊恼默默地跟在后面,心想怎么让她从悲伤中解脱快乐起来呢?看着子佩不时地抬手擦眼泪,子昂心生一计。
前面的子佩走着走着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叹气声,夹杂着捶胸顿足的声音。她连忙回身看,是子昂垂头丧气非常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子佩跑到子昂身边焦急地问。
“我心疼。”子昂右手捂着胸口做痛苦状。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要不要去医院呀?”
“是呀,刚刚是很好它也很快乐,不过后来因为你伤心,它也跟着难过了。你没听说过吗,悲伤是最容易被传染的,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也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子昂顺势把头靠在子佩肩上。
子佩被他的几句话逗得破涕为笑,推开子昂的头,可子昂变本加厉干脆把身体也向子佩靠过来,子佩无奈把身体快速闪向一边,突然的失重让子佩险些摔倒。
“小心!”子佩又慌不迭地伸手撑住了子昂。
“你关心我在乎我?”子昂忽然凑近子佩紧张的观察她的表情。
“……”
“没回答就是默认喽!”子昂伸开双臂想要抱住她。
“你,今天不是说不来吗?”子佩向后躲闪着岔开话题,可话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岂不是把思煦出卖了。
“哈哈。”子昂一阵笑,“看来你的闺蜜是个双重间谍。”然后往前又靠了靠身体,脸几乎碰到了子佩的鼻尖,柔声细语地说“我心里想着不来,可这双腿不听话。”
子佩羞愧的低下头满脸火辣辣的,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她的脸颊,面对他的柔情竟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无声承受着。
初秋的夜晚凉爽宜人,撩人的月光倾泻到小巷,两侧的商铺门前散坐着纳凉的人们,远处环城高架桥上的灯光弯曲连绵璀璨耀眼。两人并排走着,子佩执意让中间留着很大的距离。子昂已经很满意了,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他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步伐力求与子佩保持一致,笨拙认真的样子让子佩暗笑不止。。
“能告诉我那天在海边的灯塔客栈发生了什么?”子昂对这个疑惑一直耿耿于怀,忍不住要问个究竟。
“我去海边祭祀,不小心被大浪冲走了钱包。”子佩的目光又暗淡下来。
“祭祀?”他注意到子佩迟疑了一下并不想回答的样子,于是安慰说,你不开心就不要回答,我只是好奇。然后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是祭奠爸爸!”子佩低缓的回答,“我爸爸在东港港务局工作,那年遭遇台风码头上的龙门吊出事故砸中了他。我当时才六岁,还在上幼儿园。那天的雨真大呀,狂风怒吼大雨倾盆下了一整天,我被莫名的恐惧包围,别的小朋友午睡时我却毫无睡意,一直看着狂风暴雨水冲洗着窗户,屋檐上的雨水瀑布般流淌。傍晚小朋友陆续被家长接走,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屋里寂静的可怕,我不安的盯着门口,希望快些看到爸爸张开的双臂。心理默念爸爸我今天很乖自己收拾的书包,鞋子也穿好了,你怎么还不来。”
“终于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是爸爸是两个和爸爸穿一样制服的阿姨。她们和老师说着什么,我看见老师一直皱眉偶尔回头看看我。然后一个制服阿姨走过来抱起我,我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大哭起来,喊着我不跟你们走,我要爸爸来接我。”
“再后来我还是被她们抱走了,之后被带到一个小房间,爸爸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布。一个叔叔蹲下身神情沮丧的告诉我,爸爸是睡着了。他边说边哭,我却出奇地镇定。我摸爸爸的脸很凉,我说这屋里很冷呀,为什么不给爸爸盖厚一点的被子。”
泪水静悄悄地在子佩腮边流下,肩膀因抽泣而不停抖动,悲痛因为压抑更显悲凉。子佩捂着嘴不让自己放声大哭,蹲下身体坐在马路边石上低鸣呜咽,嘤嘤的哭声冲击着子昂。看着被泪水打湿的地面,他想安慰子佩却不知说些什么,索性坐在子佩身边,抚摸她的头轻轻地揽她入怀,让她的悲伤尽情地在自己的臂弯里流淌,在此时风清月朗的秋夜无需做太多,就这样与她靠在一起分担她的痛苦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子佩的情绪逐渐平复,才发现自己一直依偎在子昂的怀里。于是站起身,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对不起,想起了陈年往事,有些难过。”子佩满怀歉意地说。
“是我不好,问什么客栈呀让你伤心。”子昂懊恼地说,心中充满了自责,在这个惬意的夜晚应该匹配轻松愉快的心情,不想却引起了她的伤心事。
“没什么,十几年了,从来没对外人说起这些,因为从来也没有人问过我这些。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听我倾述的人,谢谢!”黑暗中子佩深邃的双眸充满了感激。
“我应该感谢你,信任我才说给我听。”子昂充满怜惜的目光望着子佩,“振作起来好吗?”
“嗯,现在好多了。”子佩擦拭眼角的泪,“感谢你的一千元钱帮助了当时山穷水尽的我。”
“别再提这个我都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是趁人之危呢。”子昂有些脸红。面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联想到自己二十几年来被家人团宠的人生在她面前是多么地奢侈:在自己少不更事时,她已直面了死亡;在自己少年不识愁滋味时,她却在独自舔舐心灵的伤口;在自己无忧无虑潇洒自在享受大学生活时,她却在为三餐学费奔波。月光下娇小的身躯却积蓄着巨大能量,令子昂肃然起敬。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宿舍楼前。
“明晚我还能来送你吗?”子昂舔了一下嘴唇试探着问,心理像装了个小鼓咚咚响。
“不用了,还没到冬天,巷子里人很多。再说面包店下班也没有准时间,我自己可以的。”
“没有准确时间是什么意思?”子昂疑惑的问。
“就是店里当天制作的蛋糕和面包当天都要卖掉不隔夜的,每天供应的都是新鲜的”
“那会不会有很晚也买不掉的时候呀?”
“不会太晚的,老板娘人很好,卖不完的时候,她就把剩下的分给我一些,你看——”子佩从背包里取出蛋糕在子昂眼前晃了晃“这个就是老板娘今天送给我的。很香的。”
看到这个令子佩满意的小惊喜,子昂鼻子一阵酸楚。傻丫头,一块小小的蛋糕就能摆平你原本因为下班晚而应有的抱怨,你的快乐廉价得多么让人心疼呀。
宿舍门前圆月下几对情侣依依不舍地吻别。子佩尴尬地摆弄着背包上的小挂件,不知如何道别,因为在这以前不论夜多深天色多晚她是都孤身一人匆匆跨进大门,从没注意到宿舍大门口的甜蜜温馨。
“晚安。”是子昂说出口的;我的女孩,是子昂心底呼唤的。www.xiumb.com
“晚安。”子佩轻声回复,似夜莺呢喃。抬起头恰逢他的目光温柔如夏日茂盛的藤蔓深蔓到了自己的心田。
子佩飞快地跑上大门前的台阶,情不自禁回头——白玉盘似的圆月下,他的身影叠着旁边的树影被银色月光斜映在草坪上,拉得好长好长。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用力挥舞的手臂令子佩心潮澎湃,恍惚中似乎是爸爸送自己去幼儿园时每每在身后挥动的样子,一样的高大挺拔,一样的亲切温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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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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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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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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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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