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汉子的装扮,龙吟风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脸上早没了欢喜的神气儿,心下不禁慨然——我赚的是富人的银子,不是你那几个制钱,都是穷人,瞎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断我的财路嘛!
因见龙吟风只是皱着眉沉吟,汉子又道:“你的鱼我买不得吗?”,龙吟风不知如何答对,口中兀子支支吾吾:“这个……恐怕……好像……”。
他忽觉眼前一亮,那汉子掏出一锭银子,足有二两,在龙吟风眼前晃了晃。龙吟风眼中闪着光,一手笑着接了:“买得,买得,如何买不得”。说着早把水桶递了过去,只怕汉子反悔,也不管他拿稳没拿稳,转过身兴冲冲的就往外走。迈出两步,忽觉腰带子一紧:“小兄弟慢走!”。
龙吟风斜眼一瞟,腰间扎的袋子已被汉子擒住了,只道是他反悔耍赖,不假思索地伸手解了扣子,向前猛跨一步,跃起一人来高,自半空翻了个身,落地时身子已在殿外。xǐυmь.℃òm
龙吟风约莫汉子赶不上自己,回头道:“银子归我,鲤子归你,一拍两散,要鱼再找我,再会,再会”。说着已分人群去了。
汉子手握的腰带,不禁笑了。
龙吟风打明福寺狂奔而出,掂量着银子竟按不住内心的喜悦,他一双清秀的眼睛转动着,一时拿捏不定该给妹子买些什么。
他漫无目的的沿街溜达,一眼瞥见几步开外的茶馆门前,有一摊贩正叫卖着自家苹果,那果子红彤彤的,真也如个红灯笼似的,他瞧着喜欢,一手抓了一个,正要再拣,便听背后一阵喝彩,回头看时,回头看时身后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力求财”。
此店做的乃是赌博的营生,同为赌博,此赌与彼赌却稍有不同,所谓“力求财”,即以力求财,赌的却是气力,也就是扳手腕子,力大者得彩头赢赌注,力弱者输银子而破财。
龙吟风对此早有耳闻,可谓“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今日银子在手,底气充足,信手撇下苹果,凑到店前掀门帘走了进去。
店中的窗户尽数仔细遮了,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本就昏暗的室内,偏偏只在墙角点了一盏飘飘摇摇,忽明忽暗的烛灯,更显得压抑憋闷。
龙吟风不懂其中的门道,只一个劲儿的犯着嘀咕—这又何必呢,城里谁不知道“力求财”干的是赌博的营生,县衙上下打点的圆满利索,地痞无赖更无人敢寻晦气,这还装模作样的个啥劲儿呢?
此时正有一汉子败下阵来,龇牙咧嘴的去了,龙吟风分开挤进人群,见店正中的一张八仙桌旁端坐一人,乃是庄家,他表情僵硬,目光呆滞似乎不可一世,斜披的上衣,露出一条黝黑健壮、粗如小腿的臂膀,胸口如扣海碗,单只这身材就令人生畏,加之身后扇面儿而立的一群打手更平添了几分威武。
有位八字胡子的先生手持香妃折扇,评论道:“啧啧啧,败得可惜,败得可惜,再加一口吃奶的劲儿就赢了”。他摇着头,对众人道:“还有哪位好汉愿来一展身手”。话音刚落,一个武生打扮的汉子挤出人群,面对汉子一屁股坐了,也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两大块银子,在桌上种种一墩,右手向前一递,示可以开始。
那八字胡拍了拍手,庄家木讷地伸出胳膊,算是回应。两手一搭,八字胡说声:“走起!”。武生打扮的汉子立即发力,他喉咙中哎哎的发着声,显是拼上了全力。
瞧那却是一脸茫然,势如吹灰,良久,庄家突然怪力,那汉子哪还招架得住,腚底下一滑,重重摔了个屁蹲儿,那汉子倒也结实,扶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低声骂了几句娘,转身走了。
那人刚一离座,早有一身材巨大的汉子信心满满而坐。八字胡笑嘻嘻的问道:“胡爷,您是怎么个赌法?”。
那大汉抖了抖膀子,道:“我用双手战他”。
八字胡一脸犹豫地打量着大汉,迟疑着道:“胡爷,这个……,这个好像不合规……”。那大汉不等先生把话说完,对身后的随从一招手,便见一仆从手持钱搭子“哗”地往桌上向桌上一倒,大块,大块雪花花的银子那,足足有百余两!
大汉漫不经心的翘起二郎腿,拉着长声道:“我就是要这么个赌法,这些银子作注可成吗?”。
八字胡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成,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胡爷有这雅兴,就是刀山咱也得陪着不是吗?”。
“用不着你上刀山,但这个油锅今儿你得叫伙计陪爷我跳一跳,一年来的了,今儿我算瞧出个门道,也该挣点回头钱儿了”,大汉信心满满地说着。
八字胡满口应承:“胡爷,画的道儿小弟哪敢不跟,请!”,话音刚落,大汉已双手迫不及待地探了过去,紧紧抠住庄家小臂,牙咬的嘎吱嘎吱作响。
庄家一如往常,连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目光呆滞的如枯井一般。
那汉子也着实些气力,扳的庄稼身子直打斜。
龙吟风看得直咬嘴:“怎么这庄家竟如个木头桩子一般,手臂一动,身子随之而动,好像……”。他正胡思乱想着,忽听那庄家突然吼的一声怪叫。
那汉子本已露败迹,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但一想已然堵上了身家性命,怎能轻易罢手,他勉励支持,额头鬓角冷汗淋漓,脑皮发麻,汉透中衣,浑身机关哪敢松懈。
只“听咔”一声脆响,伴随着众人一声惊骇的呼声,再看那大汉左手手腕被硬生生的扳折,白森森的骨头断茬刺破皮肉,肆意的暴露在外。
庄家却毫不为之动容,目光呆滞的盯着汉子背后。
汉子死死捏着折腕,脚踮起老高,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盯视着满桌白花花的银子,似是不忍离去,家人加拉带拽,汉子终于迈步而去,临出门之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桌上的银子。
围观众人似乎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连抽着冷气,屋内静的似乎掉根针都听得见。
八字胡最先回过神来,一迭连声的吆喝伙计打扫血迹,待一切收拾停当,八字胡强挤着笑招呼众人踊跃参与,虽有跃跃欲试者,但思量庄家如此勇猛,只得摇头打消了念头,眼瞅着就要散摊子,八字胡赶紧道:“还有哪位力士要凑热闹,胜了小店赔三倍”。但似这般搏命的赌法,谁还敢赌。
八字胡因见没人接话儿便有些急躁,忽听有人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底气不足:“能否让我来试试”。众人循声而看,说话的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客都是一阵失望。
伙计便道:“去,去,去,别跟着瞎掺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边说边往外推龙吟风,八字胡突然发话了:“慢着”。
众人均是一愣,又听八字胡假意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小老弟年少有为,如此胆识到哪里去寻,来,来,老哥我今天就在破个例,小老弟,你说说你要怎么赌”。
龙吟风摸了摸手里的银子,缓缓说道:“我只有这么一点”。说着就把刚才“卖鱼”所得的银子往桌上轻轻一放。
八字胡一笑:“好,老弟此番胆识,真令老哥佩服的紧那,来,我这银子借给你,赢了算你的,输了是我的,不为别的,交个朋友”。说着已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拍在桌子上。八字胡不图龙吟风那点银子,却是打算借此再激起众人的赌兴,赚上几笔。
龙吟风看透了山羊胡的心思,眼睛转了转,以退为进,立即装出犯犹豫的架势犹:“这怎么行,庄家财大气粗,加上大哥这块银子,小弟的银子还是不多,我在气势上先就,哎呀,不赌了”。说罢摸了银子起身要走,八字胡一把揽了龙吟风,使劲儿一拍桌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小兄弟,且慢”。
龙吟风心中窃喜,却不形于色,假意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八字胡上唇的胡子跳了跳:“我很欣赏你呀,兄弟,你看这样如何,你如果输了只输那一块银子,庄家要是输了”,说着一指桌上的的银子,“这些都给你”。
龙吟风贪婪的盯着桌上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咽了口口水道:“却之不恭,就这么说下了”。罢了,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坐下,一递手与庄家一搭手,只感那庄家手臂冰凉,觉此信心更足。
龙吟风适才仔细观察,庄家目光呆滞,身体僵硬,便猜测此子非人,而是八字胡用来坑人骗钱的僵尸。“力求财”屋内灯光昏暗,多半是为了保护怕光的僵尸。此时与庄家一搭手,庄家冰窟窿似的体温更使龙吟风断定此人定是僵尸无疑!
他最怕此人实有蛮力,如今一块石头顿时落地,他翻着眼珠儿思量:“僵尸没有知觉,只知一味发力,更不觉疲累,常人如何是他的对手,但遇上我算你找到主儿了”。
念及此处竟忍不住滑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当下偷偷在桌下的木茬划破左手食指,殷红的血珠子霎时涌了出来,悄悄在手心画了个八卦。
两手虚搭龙吟风不等怨尸发力,左手在桌下突然发难,将八卦结结实实按在了庄家腿上。
庄家一阵剧烈的抖动,竟再也发不出力。龙吟风稍一用力,已轻而易举将僵尸按翻。龙吟风再也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起身除了外衣,就去包银子。
哪知八字胡却伸手拦阻:“老弟,庄家还没准备好,这次算不得球数”。龙吟风举目看了他一眼:“哎呀!你是想耍赖吧”,说着突然右脚急出,一脚蹬在八字胡的膝盖上,八字胡站立不稳,立刻仰面摔倒,龙吟风胡乱抓起一把银子转身刚要跑。
八字胡疯狂的冲已经看傻了的打手喊道:“拿住这小鬼头送官!”。几人听八字胡一喊立即回过神来,一拥而上,龙吟风一把推翻桌子,喊一声:“捡钱啦,谁捡着算谁的啦!”,看客们纷纷抢身去拾银子,八字胡急得直拍大腿,又吆喝打手,:“快捡银子”。汉子们依言而行,一时间屋中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龙吟风趁乱逃向门口,却见又挑帘进来一条汉子,龙吟风暗暗叫苦,突然看到被黑布遮了的窗户,灵机一动,猛地发足猛向窗户撞去,“噗”的一声闷响,再看龙吟风已破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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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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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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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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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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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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