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早市的店铺早已开门贩吃食的村户已在巷道两边搭起席棚,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卖吆喝,好不热闹。
镇西头,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左手提着水桶,口中唱着歌儿分人群走来,那少年正是龙吟风。
自那日逃离洛阳,龙吟风带着年幼的灵儿辗转到滑县落了脚,出了门,动辄便是银子,二人走的急切,身上镚子儿没有,客栈没钱住,寺庙不肯留,也就只好露宿街头了。漂泊了几天,兄妹已是乌眉灶眼,蓬头垢面,如小叫花子一般,到哪都是人憎狗嫌。
单说这一日,兄妹俩勉强混了个半饱,眼瞅着天便黑透了。觅一处高大避风的门楼依偎着坐了,却被开门倒灰的奴才撵了。龙吟风又羞又恼,灵儿却不以为意,插着袖管道:“恼什么呢,再找呗,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自然也动不死咱俩”。
正说着,便见一身着小裘的少年正瞪着眼睛盯着二人,灵儿吸了吸鼻涕:“你瞅啥!”。
那少年虎着脸道:“瞅你可怜”。
灵儿鼻涕没吸干净,掏出小手抹了抹:“算你有良心,不过用不着,我家的宅子大着呢”。
那少年喷的一笑:“还你家的宅子,都溜门檐子了,还装啥大尾巴狼”。
龙吟风听话头不对,咧着嘴翻了他一眼:“少他娘的啰嗦,爷爷风光那会你穿靴子还……”。他本想说,你穿靴子还卡蛋呢,突然想到灵儿在旁,便把下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少年咽了口唾沫,坏笑道:“不妨告诉你个好去处,往北走二里地乱葬岗子西北有间挂着占卜幌子的废宅子,遮风避雨,冬暖夏凉的,只是听说那不干净,有章程你去住一宿,我也认你是个爷们儿”。说着便扬长而去。
龙吟风狠狠淬了一口,复对灵儿说道:“好妹子,别听他瞎咧咧,咱们走”。
夜里的西北风嗷嗷怪叫着,卷来的寒流冻的人脸都快裂了,兄妹插着袖管,冻的一个劲儿的嘶哈跺脚。灵儿哈着气儿道:“哥,咱们去那废宅子吧,冬暖夏凉的”。龙吟风一怔,他不是没动过这念头,但那不干净,自己倒没什么,灵儿若有闪失,自己怎么对得起师父。
灵儿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脸蛋:“吓死也比冻死强,再说咱何家世代道门,只咱一到,啥不干净的东西也得退避三舍”。兄妹一商量,终于拿定主意,还等啥?撂吧!
二人穿街钻胡同,踩着冻透了的道路小跑着往北而去。
乱葬岗子西北,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院落,酸溜溜的秋风刮的屋顶的茅草来回摆动,半敞的木门随着冷风有节奏的来回摇摆,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动。
龙吟风扶门探进半个脑袋,园内正房一座,厢房一间,院正中的老树半干的枝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满地的落叶被旋风如漩涡般四处游荡。
“有人吗?”,灵儿冷不防的一句问话把龙吟风吓得一个寒战。
“好妹子,这没人,别问了”,龙吟风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禁不住紧了紧衣服。
灵儿也学着哥哥紧了紧残破的小袄:“咱大宅门里出来的人,虽是落魄了,规矩不能坏,干啥都得礼字当头”。
龙吟风爱怜的理了理灵儿散乱的头发,不禁一阵心酸:“好灵儿……”。
龙吟风前头引路,他干咳着给自己壮胆,灵儿拽着他的后衣襟一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兄妹忐忑的进了正房方略觉心安。
灵儿仍在孩提之间,抓耳搔腮的没一刻安静,龙吟风满腹心事的靠在墙角,怔怔地望着屋梁出神。
夜已深了,灵儿在草垫上枕肘而卧,鼻吸渐渐均匀,已自睡去。龙吟风望着她脸,心中思潮起伏,过了一会忽见身前射过一缕清悠悠的灯光,缓缓起身凑到窗前向外一看,竟见西厢房内跳动着淡淡烛火。龙吟风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定是外有落难之人到此避寒,又想到灵儿说的礼字,念及自己初来乍到,前去拜访也是情理之中,旋即悄声推门而出,犹豫着踱到厢房门口,刚要抬手叩门,野风吹来,门自开了。
龙吟风轻咳一声,拱手而入,连称打扰,见屋中四人围桌而坐,正稀里哗啦的推牌九呢,龙吟风关了房门,陪着笑脸道:“几位好雅兴,小弟与家妹落难到此,未能早来拜访,惭愧惭愧”。四人也不抬头,同时嗯了一声,继续摆弄着天九牌。
龙吟风讨了个没去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呆立良久,索性向前凑了凑,这才得亮打量四人,竟有三人是须发全白的老头,生的精神威武,穿着也干净得体。唯有西侧坐的是个中年男子,见他轻须长袍,英气勃勃,形态飘逸,自有一股侠义风采。
龙吟风觉此人面熟的厉害,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想的出神,东侧南侧坐的老者忽地扔了牌:“今儿手气差,输个屌蛋精光,不玩了不玩了”。说着便起了身。
“娃娃,你来凑把手”。北侧的老头儿拉着龙吟风道。
龙吟风迟疑了一下,近几年来他替何家打理买卖,这种联络感情的应酬自然是少不得的,看几人打的热闹,早是伎痒难耐,奈何身上没银子,底气不足,如何能凑手。刚要推辞便被弃牌的老者按在椅子上:“你硬硬实实的上桌,老鬼们牌技差的很”。
龙吟风不好推辞,硬着头皮搓起了牌,玩了几把,互有输赢,战个平平。有一老者捂着肚子道:“去个茅房,撒泡尿转转运”。其余两个老头儿被他提醒也跟着出去撒尿转运了。
房中紧余龙吟风和那中年男子,他不近假近的套近乎:“大哥好技艺,我是清水煮汤圆——白玩,您老是一卷三那”。
汉子有些不悦:“大哥是打哪轮的,叫先生!”。龙吟风不住陪笑:“是,是,确该叫先生”。
汉子神秘的一笑:“推牌九不但靠手气,还得讲求个术字”,他说着警觉地向门口望了望,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不妨告诉你,这几位先生,都是些不会耍鬼出老千的棒槌,先生我会做活……”。
说着便大要教授龙吟风如何耍鬼换牌出老千的技法,他聪明无比,举一反三,虽不能立即精通此术,但已得了惊要。
龙吟风正在贯通之际,三老返身回来,连称年老,撒泡尿也费劲。几人重新上桌,龙吟风出了几把老千,赢了个爆,正玩的兴起,忽听一阵鸡啼,中年汉子突然变了颜色,说声:“收拾”,便慌慌张张的散了局,临出门时中年汉子抚着龙吟风肩膀突兀说道:“风儿,你要好自为之,我们还能相见”,言罢开门去了。
龙吟风自是意犹未尽,被那汉子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说的疑惑,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回了正房,越想越是古怪,奈何他一夜未眠,头疼欲裂,不一时已沉沉睡着了。
傍午,龙吟风被灵儿捏着鼻子拽了起来:“太阳晒屁股了,你还睡”。龙吟风爬了起来,使劲张了张嘴,手拉着钱袋子,得意的对灵儿说起了昨夜的经历,灵儿这几日穷怕了,一把抢过钱袋子,想数数有多少钱,打开一看:“呸,呸,呸”,连吐了几口口水,袋子里哪有钱,是一堆纸灰。
灵儿咧着嘴:“感情这地方真不干净,你把鬼给赢了”。
龙吟风惊慌失措的想着,陡的一拍大腿,灵儿被他吓的一激灵,正要开口问,便听他说道:“钱没到手,赚钱的手艺是有了,赌呀!”m.χIùmЬ.CǒM
打这一日起,龙吟风就开赌了,单凭着出老千的手段,牌九,骰子,押宝,逢赌便来,但他技艺未精,但需知久赌必败,赢时便与灵儿开荤海吃海喝,输时便灰头土脸的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勉强糊口。日子久了,小鬼头灵儿也悟出心得,竟也学了行骗偷盗的手艺,说起这兄妹,当地人又是怜悯又是痛恨。
这一日,龙吟风在溪边摸了几天红鲤子,虽是垂涎欲滴,但他心思伶俐,强忍了,提着木桶径朝明福寺而去。
那明福寺香火旺盛,求神祈福之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龙吟风走进宝殿,四下看了看,冷不丁扯开嗓子喊道:“卖鱼了,活蹦乱跳的红鲤子,快来看一看呀,买了我的鱼,积德行善,死了不入十八层地狱”。
寺中的僧人及上香的善男信女都是一惊,怪物似的直勾勾的盯着龙吟风,心下均思量这猢狲怎敢到佛门圣地捣乱。
他喊的正来劲儿,早有一小沙弥快步到了切近,深施一礼道:“施主,明福寺乃佛门清净之地,断不可大声喧哗,您要是卖鱼,向北三里就是集市”。
龙吟风合掌诵佛还礼,不以为然道:“小师傅言之有理,但却不在礼,我在此所卖鱼专为敬神拜佛的香客放生,是一善举。集市里的鱼却是宰杀来吃的”,他说的头头是道,涂抹横飞,“不瞒小师傅,我本是贫苦之人,卖鱼虽不为赚银子,但也算我佛赏碗饭吃,又能行一善事,这叫佛祖济我,我济世人,断无不可为之道理”。
小沙弥虽觉他说的话有些道理,却又不合情理,竟不知道如何反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正在那小沙弥费尽心思苦想如何应答之时,忽听有人说道:“我说那少年,你不要在此捣乱,你的鱼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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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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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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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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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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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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